在湖裏除了石頭, 果真也沒有發現什麽東西了, 戰士們濕漉漉的上了岸, 不甘心……春季的早上濕冷濕冷的, 火堆裏加了柴, 大夥兒圍著火堆烤褲子, 二狗說:“我也想知道我祖宗是誰?”


    大石說:“大夥兒都想知道,可這事兒急不來,雷洪那兒也是湊巧了。”


    二狗說:“這個湖找不著, 就找下一個湖……或者不在湖裏,河裏、山裏、森林裏……我要去找。”


    雷洪說:“慢慢來吧, 從前不知道,以後放在心上了,進森林采摘也能帶著找。”


    二狗站起來提溜提溜濕漉漉的褲子說:“我下午就進森林,我一定得鬧鬧明白咱們這幫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其實不止他想弄明白, 大家都想弄明白,眼前忽然出的這件事兒就好像一個大布口袋, 兜頭往大夥腦袋上一扣,讓大夥都有一種被悶住了的感覺,倒不是說大夥叫這個事兒給蒙住了,而是覺得他們一直以來叫這個環境給蒙住了。這種感覺並不好受。


    大石說:“雖然說這事兒著急沒有用, 但閑著也是閑著,我也去看看。”


    戰士們紛紛應和說著要去, 老成歎氣說:“隻是可惜時間太短走不遠, 這麽一大片森林要是找起來, 可有得找了。”


    老成說“這麽一大片森林”,其實這森林有多大沒人知道,好像從出生開始就認定了世界是這樣的,他們所有人的所有注意力與精力都放在了暴植上,放在了做不做一個戰士上。社會環境如此,無論是家裏學校還是哪兒都是這個氛圍,這些東西把他們的腦子都沾滿了,沒有人能想到去想一想別的東西,去想一想這個世界……或許也有人想過,隻是從前來說這並不是一個重要的事兒,做不做一個戰士才是重要的事兒,是天大的事兒。


    這會兒他們知道了外麵還有另一個世界,而且他們的祖先很可能就是外麵的世界過來的,如果說祖先可以說是開拓者的話,那麽他們這些後人就顯得實在是無能了,他們窩在祖先開辟出來的一塊小小的安全地裏,每日隻知吃飽了不餓,腦袋空空的什麽都不想,連這片森林外麵是不是還有別的世界都沒有想過。實在糊塗。


    大夥兒商量著下麵大半天往哪兒走,怎麽走,商量好了三四個人又脫了衣服,脫了褲子跳到湖裏去抓魚,打算吃飽了再走,雷洪沒動,也沒出聲,雖然他也和大家有著相同的想法,也覺得眼前的森林就好像是一個堅實的罩子,把他們這些人都牢牢的扣在這個小小的安全區裏,他也覺得憋悶,也想一拳打破這個罩子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可是他清楚這事兒得從長計議,真的著急不了。而且對於二狗說的想弄弄清楚他們這幫人是從哪兒來的,他心裏是清楚的,他們來自另一個星球。之所以沒說第一是這事兒沒個緩衝一下子說出來,會給管桐桐帶來不小的麻煩,第二也覺得一下子不好接受,不如等他們自己慢慢的去發現去揭示。


    下午他不打算去了,他想一會兒去山穀看看,管桐桐不知道在裏麵弄什麽,若是開荒種田的話,她一個人幹不了,可是她卻沒跟他提過要他去開田。其實想想除非必要的時候,她真的很少或者幾乎沒有和他提起過,想讓他做點什麽的要求。她好像打從醒來那天起,身上就繃著一根弦,一直很努力的想要做的更多,想要做的更好,一直繃得緊緊的,不肯叫自己輕鬆下來。細想起來其實她年紀還小,而且能看得出來她從前是沒吃過什麽苦的,這麽一想,忽然覺得其實她跟著他日子過得也並不容易……心裏就有些酸了,


    大石見他一直出神,叫了他一聲問:“怎麽了?想什麽呢?”


    “沒什麽,”雷洪回過神,手裏的樹枝扔進了火堆說,“一會兒我就不跟你們去了,我去山穀看看。”


    山銅剛串了條魚過來烤,聽了問他:“去山穀看什麽?有什麽可看的?”


    “桐桐不知道要在那種點什麽,我去搭把手。”


    山銅說:“你也要去山穀裏種田?費這勁幹什麽?你還差那點東西嗎?”


    “不種田,沒聽桐桐說要種田,家裏的麥子也都借出去了,她可能就是種點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吧吧。”


    “那還有什麽好看的,”山銅說,“就讓你女人自己去擺弄去唄,這點兒活兒你也舍不得叫她幹啊?你這當閨女養啊?”


    大石也說:“不種田的話,叫她自己弄吧,活兒也不重。”


    “她也不容易,山穀裏那一塊地都是厚厚的一層荒草,想種點什麽就得開田,種東西不難,但開田不容易,她不嬌氣,幹活不叫苦,這會兒怕是幹不動也撐著不說,反正我今天也閑著,何必讓她吃這份苦。”


    兩個男人聽著也是,大石說:“確實她年紀還小,看著從前也不像吃過苦的。”


    兩個人對這個小事兒也不在意,幾句話過去也就不說了,大石問他:“那你一會兒不去了?”


    “不去了,”雷洪說,“我覺得這事兒要想弄明白,得先走出這片森林去,這麽樣使不上勁兒,還得往馴養暴植上琢磨。”


    馴養暴植這事兒要是真能琢磨,當然得使勁兒琢磨,拚命的琢磨,可是這事兒……


    大石問雷洪說:“你看,馴養暴植這事兒真能有希望麽?”


    雷洪也拿不準但是覺得有希望,而且管桐桐這裏已經切實的見到進展了,他說:“我覺得可能得需要些時間,但有希望。”


    若是真能找到馴養暴植的方法,那麽這件事兒的功勞可真是天大的,給他們帶來的將來帶來改天換地的影響。


    想一想其實挺激動動的,山銅站起來又坐下,他和雷洪說:“要是你女人真能找出馴養暴植的方法,不說別的,我先替我全家謝謝他。”


    旁邊兒剛舉著兩條魚過來的二狗說:“我替我祖宗十八代也謝謝她,當初我爺爺就在這森林裏傷了一條腿,回去在醫院裏大夫給鋸了,我爸四十多歲退役也是一身的傷,前胸這裏……”二狗在自己胸前到肚子比劃了一下,繼續說“有一回受傷,這裏肉給抽爛了一片,醫生說能不能活得看命了,我爸命大活下來了,但身體和從前卻是不能比了。”


    “你說這事兒誰家沒有?”山銅說,“青葉要是真能把這些暴植馴服了,我們大家把她供起來,當祖宗養。”


    二狗坐下,手裏兩條魚遞給雷洪一條,這會兒不到中午雷洪不餓,再者也沒打算和他們一起行動,也就沒有必要這會填肚子。


    雷洪沒拿說:“我不吃,一會兒不跟你們走了。”


    二狗問:“閑著也是閑著,一塊兒去唄。”


    “我去趟山穀,下回吧。”雷洪說。


    “山穀有什麽意思?沒意思!”二狗就把魚給了大石,大石接過烤了,二狗又說:“你說咱們這幫人,其實活的挺沒意思,一天幹什麽呀?也就是吃吃喝喝,吃也沒什麽好吃的,吃來吃去就那點兒破東西,有什麽意思?從前我就想過多少回,你說一天就進森林弄點吃的出來,然後就他媽的吃飽了不餓,接著就等著老了,死了,別的事兒是一點兒沒有你說有什麽意思?真沒意思。”


    雷洪三人沒出聲,從前雷洪老愛賭兩把,但他也不盼著贏多少錢,賭來賭去也沒意思。


    二狗又說:“現在不一樣了,跟你們說我現在想一想外麵的世界,想一想從前有一幫子人,不知道從什麽地方來到了咱們這裏,在一片暴植森林裏開創出了這一片安全區……想想這幫子人真他媽的叫人熱血沸騰,這是當人祖宗的人!想想這個我他媽的都坐不住,真想早生個幾百年,我他媽也當一回祖宗。”


    他這一番話算是說到幾個人的心坎裏了,幾個男人都覺得熱血沸騰,雷洪說:“等暴植馴養了,或者飛機造了出來咱們出去看看,看看這個星球有多大,外麵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世界。我們雖然沒趕上那個時候,但也有我們這個時候能做的事兒。”


    “你說的那個造飛機的書,看都看不懂我看想造出來挺難,”山銅說,“眼前的那個手槍你好好研究研究,先把它弄出來給我們一人弄一把玩玩兒。”


    “過兩天找幾個工匠來研究研究。”雷洪說。


    湖裏抓魚的人漸漸都上來了,聽了他們半截話就問研究什麽?聽說了,大夥一邊兒烤著魚一邊兒給雷洪出主意,有人叫他先把工廠建起來再找人,有人又說找人得費心,也得定好協議,不能叫人把技術偷走自己幹去。


    七嘴八舌說了半天,倒是給雷洪出了不少主意,雷洪從前隻想著自己弄個小工廠,找幾個工匠研究研究,具體運作或是可能出現的問題,他還真沒去想呢,這會兒聽一聽還真覺得這裏頭有不少說法,得仔細的規劃一下。


    聊了好一會兒漸漸地烤魚的焦香飄散出來,戰士們就舉著表皮焦黃的魚吃了起來,一邊吃著一邊說著“鹽也沒有難吃。”但他們都是能吃苦的人,難吃的東西也吃慣了的,雖然這魚沒有味道,甚至有的表皮焦黃一大口要下去裏麵卻半生不熟的冒著腥氣呢,但為了果腹,也都是大口大口的吃下去了。


    雷洪看時間不早了,再待下去就快要到中午了,於是就打了個招呼,起身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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