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嘿,重複了吧


    夏毅凡最新一條微信:【季爺, 你和七哥剛上了?】


    消息還傳挺快。


    季隨直接語音過去一條:【一根煙後, 我到小酒館】


    夏毅凡秒回:【好咧, 我這就把這幫酒鬼打發走】


    *


    季隨把煙頭摁滅隨手丟在地上,剛抬起腳,不知怎麽滴, 就想起倪萊從垃圾桶裏甩出來, 還很頑強地把垃圾一件件全都撿回垃圾桶的操作。


    他彎腰, 撿起地上的煙頭,拿著煙頭在小酒館門口溜達了一圈, 終於找到花圃角落裏的垃圾桶, 規規矩矩把煙頭丟進去。


    今天我也是良好島民環衛大使!


    大爺的,深井冰的……的啥來著?真是……冰的不輕。


    季隨跨進小酒館裏。


    夏毅凡收拾著桌子,問:“你剛在院子裏繞什麽圈?”


    季隨:“誰他媽繞圈了?”


    傻驢才繞圈!


    夏毅凡:“窗戶一直開著,我都看見了, 你在院子裏繞了一圈,最後走到花圃那個角落。神叨叨的。”


    季隨胳膊向後靠在吧台上,笑:“我就是扔個煙頭,找垃圾桶來著。”


    夏毅凡拿著抹布猛回頭:“為了扔一個煙頭找了半天垃圾桶?季爺, 你……素質高品質好, 我要向你學習。”


    季隨拿起吧台上的一個骰子擲到夏毅凡腦袋上:“你打哪聽來的?都聽著什麽了?”


    夏毅凡:“鐵柱說的, 鐵柱雖然跟著七哥那幫人混, 但是他人還是很實誠的。六色碼頭前街看見你的時候, 給我發微信來著。他說怕你和七哥那幫人打起來。”


    “名字是挺實誠。”季隨說, “他是不是還順便問你,我和那妞是什麽關係?”


    夏毅凡:“問是問了,但我什麽也沒說。”


    季隨:“還有什麽?”


    “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差不多知道了。”夏毅凡繼續擦著桌子說,“今天下午,倪萊坐船去古城商店買畫畫用的顏料,被七哥瞧見,跟她搭訕,她沒搭理。傍晚回島,等渡輪的時候,恰好又被七哥碰見。七哥就用口音相似的伎倆騙她去上葉子島的船,倪萊沒上當。七哥當時身邊跟了幾個小弟,覺得倪萊讓他特沒麵子,跟著她上了同一輛船,剛一下船,拎起她的顏料桶就走。倪萊也是軸,以為到了頁沙島就安全了,跟著他要搶回顏料,結果就到了六色碼頭,七哥的地盤。那幫人,想也能知道發生什麽事,後來你不是去了嘛。”


    季隨手指輕叩吧台:“你明兒一大早送她離島,如果看見七哥的人,你應付不了再來叫我。”


    夏毅凡把抹布搭在肩上小跑過來:“倪萊明早就走?”


    季隨:“嗯。”


    七哥就是想幹點兒什麽,最早也是要等到明天了。在七哥動手之前把倪萊送走,他也隻能是吃個啞巴虧,就他那點兒本事,還真追不到柳市去。


    地頭蛇,也就隻能在自家地頭擺擺威風。


    “你和倪萊到底是什麽關係?”夏毅凡終於把這句話問出來,差點兒憋死。


    季隨笑:“我和她的關係,就跟你之前和她的關係一樣。”


    夏毅凡手指指著自己:“我?我和她能什麽關係!”


    “房東和房客的關係。”季隨站直身體,手抄進褲兜走,“我先回去了,困。”


    “季爺。”夏毅凡叫了聲,“你也要走嗎?離開頁沙島。”


    季隨轉身:“誰說的?”


    夏毅凡:“今晚你們去大排檔擼串……”


    季隨肩膀靠著門,玩笑道:“就因為沒叫你?”


    夏毅凡耷拉著腦袋不說話。


    夏毅凡原名是夏凡,和“下凡”同音,娃娃臉,偏又長了一對小虎牙。十二三歲的時候,還常有人誤以為他是個女孩。


    於是,小夥們給他取了個外號“七仙女”,天天在他背後衝著他喊。


    為了配合七仙女形象,眾位小夥伴還特意找了漁民老張的閨女二妞來角色扮演牛郎。


    二妞身板壯實,身上的肉比鐵柱還鐵柱。


    夏毅凡和她站在一起,真的就是低配版的七仙女和……武大郎。


    小夥伴甲:“讓你們找牛郎,不是武大郎!”


    小夥伴乙:“牛郎是偷仙女衣服的,武大郎是賣燒餅的,都有一個郎,弄混了。”


    小夥伴丙:“我看過天仙配,和七仙女配對的不是牛郎啊。”


    小夥伴丁:“牛郎是和織女。”


    小夥伴戊:“我剛問過我奶奶,她說七仙女找的男人是董永。”


    七仙女夏毅凡和武大郎二妞默默對視了兩秒,同時哇地大聲哭了出來。


    從此以後,夏毅凡對董永牛郎武大郎阿郎甭管什麽郎統統生理性抵觸。


    等到十六歲辦身份證的時候,他拿著戶口本堅決改了名字,在“夏凡”中間強硬地加了個“毅”字。


    民警問他為什麽加個“毅”字,他翻著新華字典念:“意為果決,誌向堅定而不動搖。”


    名字是改了,但是外貌沒怎麽變,長到現在,還是一個有著小虎牙的娃娃臉。


    個頭不到180也有175,現在臊眉耷眼塌著肩膀往這一站,跟個鵪鶉似的,關鍵他丫的眼圈還是紅的。


    季隨肩膀靠著門框,右手握成拳不停按揉太陽穴,極力控製著自己不動粗口不動粗手去揍他一頓。


    這一天天的。


    老媽子老媽子老媽子特效疊加的三個燙金大字不停地往他眼眶上砸。


    操。


    “哄”好八代單傳哄毛線,哄好毛線去哄倪萊,哄好倪萊這還有個夏毅凡!


    老子他媽的連自己的水管都沒哄好!抖都還沒抖,手也還沒洗。


    操操操。


    從昨天到今天,隻睡了一個小時,眼睛這會兒都睜不太開。


    季隨歎氣:“別聽他們瞎胡說,沒影的事。”


    夏毅凡:“可是你的合同快到期了。”


    “別跟我提合同!”季隨突然暴怒,肩膀哐當撞著門走出去,“我如果走,八百個合同壓在身上也他媽攔不住!”


    老子要先哄自己睡覺。


    季隨哐哐哐大步走出去,夏毅凡愣在原地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他又哐哐哐地折返回來跨進屋裏。


    眼睛半閉不閉,眉心皺著。


    “季爺?”


    “突然犯困,眼睛睜不開,我在你這裏睡會兒。”季隨膝蓋一下撞到酒桌腿上,他就地取材,幹脆直接向後一仰躺酒桌上。


    眼睛一閉,睡著了。


    進入睡眠的前一秒,他殘存的唯一意識是:我他媽可真……好哄。


    說哄睡覺就立馬睡著,不挑三揀四,連鋪蓋被子床都沒有,最為可歌可泣的是,是被自己哄。


    夏毅凡湊近,試探著叫:“季爺?上樓去睡吧。”


    季隨早已進入睡眠狀態,還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酒桌長度裝不下他,兩條長腿幾乎是耷拉在地上的,雙腳還踩在地上。


    夏毅凡研究了老半天,又費了老大勁才搬過來另一張酒桌,拚接在起來,把他兩條腿放上去,又上樓抱了一床被子。


    季隨一覺睡到早上七點,掀開被子坐起來,對著酒桌懵了一陣,抬手擼了把臉,再抬起眼時,看見有兩個人立在小酒館門口的一束白光裏。


    他下意識眯起眼,完全清醒過來:“哎喲喂,被打回來了?”


    夏毅凡:“季爺,她不走。”


    嘎吱——


    季隨用腿別開兩張酒桌。


    他坐在一張酒桌上,一隻腳蹬著另一張酒桌沿,胳膊肘支在膝蓋上又擼了把臉,向她招了招手:“你過來。”


    倪萊挪步過去。


    季隨沒看她:“說。”


    倪萊:“我還沒畫出來我想要的。”


    季隨轉臉去看她,擰眉:“你是不是特享受被一群男人追著滿街躥這種感覺?畫畫的靈感就是這麽被刺激出來的?”


    倪萊仗著自己麵癱不知羞,無所畏懼:“不是,是被你刺激出來的。”


    季隨:“……”


    “三年來,我第一次有了拿起畫筆的欲望,是在我看見你的‘嗶————’”倪萊嘴巴自動消音,在很長的嗶聲後,接著上句說,“後才有的。”


    季隨:“………………”被這個騷操作震驚了。


    一本正經在賣萌?


    她剛“嗶——”的時候,粉紅的小嘴扁著,眼珠烏黑賊亮,繃著臉,沒有一絲兒表情。


    就顯得特別……可愛??


    季隨在心裏得出“可愛”這個形容詞的時候,從裏到外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不是小嬌花,是有毒的那啥,那啥了十多年,最後卻是……可愛?!


    似乎看到可愛小人的雙手揮成殘影在拒絕背鍋。


    季隨自己也拒絕相信!


    他再擼了把臉,視線聚焦在倪萊臉上。


    倪萊又說:“我第二次想拿起畫筆,是在昨天夜裏,我夢到一個人,我覺得你和他很像。”


    倪萊雙手抄在外套兜裏,不停地用指甲掐自己手心。


    千萬要hold住!人設不能崩!我臉皮厚我是麵癱,我冷漠我帥酷我藝術我牛逼我orz


    噗通——


    我我我用章小憐視角在下跪,倪萊!他在看你,你不要怕不要慌,看回去啊喂!不要慫就是剛!他臉皮再厚也剛不過你這個麵癱!他是個大帥比,so what?盯啊盯死他,看誰能盯得過誰!你你你怎麽慫了?眼睛躲什麽躲?往哪兒看呢?你耳朵怎麽紅了?倪萊你你你臉也紅了!


    啊啊啊啊啊章小憐你別跪著了。


    倪萊突然有點兒想哭,此時此刻,她想章小憐了。


    兩分鍾,季隨盯著倪萊看了兩分鍾。


    不知道怎麽回事,說也說不清楚,他竟然從她那張麵無表情的臉上看出了——傲嬌、害羞、窘迫、委屈、可憐、暴走、崩潰、強裝鎮定其實是想去死一死……的層層表情。


    以上結合起來,就是——可愛。


    又慫又毒的可愛。


    季隨覺得自己魔怔了。


    突然想戳逗她一下。


    “哎。”季隨看著她,說,“不走是吧?過來哄哄我。”


    “你——”八代單傳弓腰捂著未來九代。


    “你再嗷一聲,我讓你家止於第八代。”季隨目光狠厲,“要講法,你昨夜的行為是妨礙執行公務罪。要不講法,我今天就可以讓你再去海裏遇八百回險!”


    “你……我……”八代單傳見識過季隨的脾氣,不敢硬頂。


    “八百回,回回都是老子去救你。”季隨聲音壓得很低,“往死裏救,保證比昨夜刺激八百倍。”


    “你敢!”八代單傳說話氣勢隻剩一個指甲蓋那麽大。


    “投訴算個屁!這裏老子說了算!”季隨皮笑肉不笑,“去上頭投訴去,我叫季隨,季節的季,隨便的隨。你叫什麽來著?”


    “怎麽?你想打擊報複?”


    “你猜。”


    八代單傳的雙手被電擊般從未來九代上拿開,轉而捂住自己的臉,猛轉身,撒腿就跑。


    “慫蛋。”季隨提溜著車把瞅了眼車輪,車輪好好的,根本沒壓扁壓彎的跡象,“嘿,還真是個……軟蛋。”


    圍觀目睹整個過程的毛線挪步過來:“季隊,他就這樣跑了?”


    “他就是個欺軟怕硬的軟蛋,不經唬,整個一活在黑澀會電影裏的腦殘。”季隨看著板著臉走過來的指導員,笑道,“如果你沒杵在這,我今兒上來一句話不說,直接掄暈扔木筏上漂出島去。”


    “季隨!”指導員用手比劃著,語氣嚴肅,“救援隊的信箱裏塞的全是你的投訴信!裝都裝不下!”


    “你跟我抱怨沒用。”季隨支好自行車,“這事得找後勤,申請個大容量的信箱。”


    指導員:“收起你的嬉皮笑臉,我跟你說正經的……”


    頁沙島是古代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線路之一,兩年前有關部門重走海上絲綢之路,重建了頁沙島,應急救援隊也是在那個時候成立的。


    季隨當時剛從海軍陸戰隊退役,拒絕了轉業安排,選擇自由擇業。


    他沒有馬上工作,而是去世界各地可勁浪了一圈,最後一個人駕駛著帆船從南美洲出發,穿過太平洋,一路抵達我國境內。


    途徑頁沙島附近海域時,他正好遇見一起沉船事故。救援隊趕到的時候,他已經憑一己之力救了整艘船上的人命。


    救援隊邀請季隨上岸休息幾天,恰巧救援隊的指導員和季隨曾經的戰友是老相識,指導員非常賞識季隨,就拜托這個老相識遊說季隨加入救援隊。


    反正已經回國,暫時還不想回柳市的家,季隨就答應留下來,簽了一年合同。他各方麵能力出眾,三個月後就升為隊長。一年後,還是不想回柳市,就又簽了一年合同。


    現在合同期就要結束,不誇張地說,指導員生怕他甩袖子離島。能進這個應急救援隊的人,能力都是個頂個的好,但是都不及季隨。


    救援隊隸屬國家交通部,每年都有編製名額,救援隊員說到底隻是份工作,有個編製保障心裏也落個踏實。僧多粥少,別人想要的東西,季隨卻避著走。指導員明示暗示他多少回,回回被他擋回來。


    “季隨,昨天撥了一個編製名額。”指導員關上辦公室的門,“你趕緊把手續辦一下。”


    “辦手續需不需要回家?”


    “你小子想家了?放你年假,想要幾天都成!”指導員哈哈大笑,根本沒想到季隨會這麽順利答應下來。


    “你說的啊,放年假。”季隨從褲兜裏掏出手機,撥通毛線電話,“毛線,指導員剛準了你休年假,你挑個日子回家一趟,順便辦轉正手續……”


    “胡鬧!”指導員氣得拍桌子,“就知道你肯定使詐!”


    季隨掛斷電話,笑:“毛線是我帶出來的,他各項素質都很優秀,名額輪也該輪到他了。”


    指導員瞪著他好半天沒說話,最後長歎了口氣,說:“我知道拿這種東西困不住你,你也不會在島上待一輩子,但是季隨啊……合同……”


    “先不聊這個。”季隨擺手,“我這幾天心煩。”


    “怎麽了?”指導員關切地看著他胳膊上的傷,“你這個包紮的不行啊,待會兒讓馮醫生再給你檢查檢查。”


    “這話傳出去,黃大爺蹦腳跟你急啊。”季隨說笑著從褲兜裏掏出煙,撂給指導員一根,正經語氣道,“今天的事情,多謝。每回都讓你善後。”


    “你知道就行。”指導員點著煙,半坐著辦公桌吸了口煙,“這次救援具體情況,毛線和船長都跟我說了。這是咱倆關起門來自己說話,你做的對!就他那樣的,遲早教做人。這年頭什麽奇葩都能遇上,就那次公海遊輪賭博翻船事件……我說信箱裏都是你的投訴信,其實我知道,都是你一個人攬下來的,讓他們投訴都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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