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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赦這裏板著臉吃了一盞茶,來至前院庭前。


    這時候,王善保已經把大房的三十戶戶下人統統傳到了前院等候。


    賈赦看著眼前烏壓壓的人群,十分滿意。


    這些人有些是從榮國府太夫人手裏繼承而來,有些是賈代善留給兒子的幫手。


    總之, 這些人雖然不被賈母待見,也是賈赦的還心腹, 他們本是不大,對賈赦卻很忠心。賈赦這人不學無術, 沒有誌向,但是,對手下人很大方,這些人跟著他幾十年, 吃香喝辣,活得滋潤。


    這些人跟著賈赦混吃等死許多年, 賈赦不受賈母待見, 他們也沒什麽正經差事, 故而,這些人懶散得很,三三兩兩站在一起,海闊天空。


    賈赦在上頭已經咳嗽無數聲了, 他們還在下麵蚊子似的嗡嗡不停。


    賈赦心頭惱怒, 馬鞭子狠狠抽在台階上, 發出‘啪、啪、啪’三聲脆響。


    賈赦雖是老紈絝,但是,年輕的時候被他爹摁住訓練,手底下也有些功夫,三聲鞭子抽出了他凶狠的氣勢。


    下麵一群自得其樂的狗腿子這下子方知,老紈絝賈赦來真的了。


    這些人十分了解賈赦,旬日裏懶得理睬人,一旦惹怒了他,他下手狠毒,能把你腿杆子打折了,再給你提腳賣了!


    賈赦見下麵那些狗腿子安靜了,這才言道:“你們這些狗奴才,這些年無所事事,卻跟著老子吃香喝辣,你們摸著良心說一句,老子虧待過你們沒有?”


    這些無所事事的狗腿子很了解賈赦的套路,一般這般問話,肯定是什麽人要倒黴了,他們又可以借機生事發財了,一個個忙著打起精神,聲如洪鍾:“沒有,老爺您有事隻管吩咐,刀山火海咱們不含糊!”


    賈赦頓時笑了:“好!現在聽我號令,去把賴大,戴良給我捆了,順手把他們的家產給我抄了!”


    這一班子老狗腿子跟著賈赦,頂多就是陰人打人威脅人。可是,老爺方才說什麽?把賴大管家的家抄了?還有戴良,那可是府裏的錢袋子,賴大戴良兩人可是老太太跟前的大紅人,就是自家老爺旬日也不敢跟他們硬來,得哄著。


    如今卻說抄家?


    “老爺,您說真的呢?他們可是老太太跟前的紅人?“


    賈赦冷笑:“我問你們,奴才偷盜主子財物十五萬,該當何罪?”


    一群狗腿子頓時驚呆了:“十五萬?這可足夠打死十次八次了,可是老爺,您沒弄錯吧,十五萬兩?他們沒這個膽子吧?”


    賈赦頓時惱了:“狗奴才忒囉嗦,我就問一句,你們幹不幹,抄不抄?”


    費老大,秦老二,王善保,王善衛四個人就是賈赦的忒神小廝,不給過如今成了老仆,但是這些從小跟著賈赦上房揭瓦,欺負良善,偷摸小寡婦,門門精通。


    且賈赦這人很大方,自己吃肉,他們這寫隨從都可以喝湯。賴家可是榮國府奴才中頭一號的財主,就是那賴嬤嬤手裏據說就有十萬雪花銀,更別說賴大父子們在榮國府做了前後四十年的大管家,每年經手的銀錢幾十萬,這得漏下多少銀子啊?


    四個老狗腿合著他們徒子徒孫頓時嗷嗷叫起來:“幹、幹、幹,抄、抄、抄!“


    賈赦冷哼揮手:“回去換上幹練的短打,套上馬車,到府門集合。抄家的時候手裏給我幹淨些,回來我自有賞賜,誰若私藏,狗腿打斷!”


    不過一刻,齊刷刷來了六十個壯漢,一色黑衫子短打扮,頭上纏著頭巾,一行人護著十套車馬,乍眼一看,就跟鏢局出鏢一般!


    賈赦騎在高頭大馬之上,揮手大喊:”出發!“


    一群直奔隔壁街上的賴家大院。


    賴家眼下還沒借上賈府的東風修造花園子,但是,三進的大院也羞得富麗堂皇,跟賈赦的東院有得一拚。


    眾人到了賴家,不等賴家門子反應,賈赦的人已經衝上去壓住了。


    這邊賈璉鳳姐知道賈赦出發抄家去了,賈璉在前院穩住賴大戴良,鳳姐則親自出馬,合著迎春平兒,平日嫂子和祥家裏,一起到了議事廳,悠悠閑閑的吩咐差事。


    二房的人都被擼了,空出了許多位置。


    可別笑看一個洗衣服的頭子,廚房娘子,在下人們眼裏都是銀子,都是臉麵。


    鳳姐笑盈盈與迎春坐在上首,鳳姐吩咐,迎春記載,姑嫂們不是碰頭商議,十分和諧。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王善保的女兒,也就是司琪的媽媽秦全家裏進來回稟:“二奶奶,大老爺送回來四十口黃銅鎖背的箱子,吩咐奶奶暫且看管。”


    鳳姐看眼平兒:“抬去榮禧堂大院,派遣健婦守衛,閑雜人等不許靠近一步。”


    平兒自去收拾不提。少時,平兒回報:“奶奶,賴家搜出來許多的府庫擺件,光是金子就有一萬兩,銀子也有三十箱,賴家的房契寫的卻是二老爺的名號。“


    鳳姐聞言樂了:“這倒是好了,二房不愁居所了!”


    平兒搖頭歎息:“隻怕老太太不依!”


    鳳姐勾唇:“安心吧,會答應的!”


    一旦大老爺要把王氏偷盜財物的事情嚷嚷出去,賈母想要保住元春的名聲,就不得不屈服,順從賈赦的心意。


    當然這事兒還得謀劃謀劃。


    賈赦如今還念著兄弟情分,答應二房住在榮慶堂,鳳姐卻不樂意。


    榮慶堂跟榮禧堂一牆之隔,誰能保得住二房不使壞?


    保險起見,還是趁早把王氏這個佛口蛇心的毒婦叉出去!


    王氏的眼神陰沉,鼻尖如鋒,顴骨高,嘴巴大,薄嘴唇。


    這是典型的心狠手辣刻薄像。這種麵相,一旦有人得罪了她,或者妨礙了她,她必定會暗搓搓設法弄死你!


    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前日防賊!


    鳳姐絕對不能讓這種人留在身邊。


    鳳姐心裏想著如何提出毒瘤,迎春初次接觸這樣的事情,驚駭不已:小小賴家一個奴才門戶,家裏竟然有幾十萬銀子?


    老太太鳳姐姐手裏未必能有這麽多吧?


    她拉住鳳姐:“可是真的呢?他們不過奴才,哪裏來的許多銀子?”


    鳳姐冷笑:“當初老公爺的銀子都是賴家掌管,前後六十年,隻怕是吃飽了。”


    迎春聲音裏透著顫栗:“可是,賴家戴良都是老太太的人……”


    鳳姐道:“隻怕老太太看見這樣堆成山的銀子也會生氣吧!”


    迎春眼眸裏透著興奮:“對對對,老太太那樣信任他們,他們卻從中克扣偷竊,這是背主,打死無論,爹爹占著一個理字兒呢!”


    鳳姐微笑不語,心裏感歎迎春總算有了些長進!


    姑嫂們正在開心說話,忽然間外麵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卻聽豐兒嚷嚷:“二太太,您慢點走,奴婢攙扶著您……”


    卻聽得啪嚓一聲脆響:“狗奴才秧子,你也敢跟我們太太叫板……”


    打人者是周瑞家裏。


    鳳姐知道王氏這是聽到消息了。


    她倒不怕,原本也沒準備隱瞞,眼下賴大家也抄了,已經到了揭開最後一擄愛遮羞布的時候了。


    王氏是長輩,鳳姐攙扶著平兒起身相迎。


    但見王氏麵色鐵青,氣衝衝也不理睬鳳姐主仆,徑直走到上位坐下。


    迎春見過王氏整治趙姨娘周姨娘,一時嚇得麵色蒼白,卻是僅僅挨著鳳姐,生怕王氏發作起來傷害了鳳姐的肚子。


    她哥哥賈璉可是一再交代她要護著嫂子。


    王氏見前些日子還巴結自己的迎春竟然這般維護鳳姐,惱恨不已:“二丫頭,幾日不見你倒是出息了,竟然敢暗中跟二嬸子做對了?”


    迎春麵色蒼白“二,二嬸,我,您……”


    鳳姐摟住迎春:“太太切勿氣惱,如今侄兒媳婦當家,一切事情都是我做主,二妹妹隻是幫我記賬而已,您是知道的,侄兒媳婦我不識字兒。”


    王氏正不知道如何向鳳姐發難,畢竟她還要仰仗二哥支持錢財。孰料鳳姐卻替迎春出頭,這倒是正好。


    王氏一拍桌子,怒視鳳姐:“正好我要問問你,你把我屋裏幾個奴才弄到哪兒去了?速速叫來,我們二房如今被趕出去了,正要他們替我收拾行李!”


    鳳姐笑道:“太太莫不是聽錯了?什麽人失蹤了,我怎麽不知道?您是知道的,我一貫對太太恭順,豈敢動太太的人?太太莫要被那些刁鑽的奴才哄騙了!”


    “你說的真話?”王氏聞言一愣,回頭瞪視周瑞家裏:“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你給我說清楚?張財家來戴良家裏幾個哪兒去了?”


    周瑞家裏指天誓日:“太太您要相信奴婢,奴婢何曾欺騙過您呢?”


    王氏瞪視鳳姐:“我再問一遍,你真的不知道嗎?”


    鳳姐頷首:“自然!”


    周瑞家裏見鳳姐睜著眼睛說瞎話,心裏恨得隻挫牙,她男人不僅丟了差事,還被璉二爺親自帶人抓走了,她才急匆匆派去告知王氏,明麵上說是替王氏著想,其實是為了救出周瑞。這些年來,周瑞狠狠撈了些銀錢。


    本來以為二太太出馬必定手到擒來,孰料二奶奶竟敢蒙騙太太!


    她當時璉二爺還說冷笑上前,憤憤不平:“二奶奶,您就別裝了,我當家的是被璉二爺的人抓走,二爺還說……”


    話沒說完,鳳姐忽然上前一腳,把周瑞家來踢飛出去,跌了個狗搶食。


    這還是鳳姐不想出人命的結果。


    王氏一愣之下大怒:“鳳丫頭,你幹什麽?”


    鳳姐其實是為了周瑞打了她的丫頭豐兒出手報仇,卻是不能這般說話,她抽出絲帕子按按手指,然後把絲帕子一丟:“晦氣,狗奴才竟敢噴我一手吐沫星子!”


    周瑞家裏這一跌,直覺五髒疼痛,哭道:“太太,奴婢冤枉啊,奴婢隔著那麽遠,哪裏會有吐沫星子呢,二奶奶不過是借題發揮,痛恨奴婢替您教訓丫頭!”


    王氏怒視鳳姐:“是我讓她教訓不長眼的丫頭,你是不是也要教訓我?”


    鳳姐笑道:“太太誤會了,侄兒媳婦豈敢犯上忤逆,隻是,這蠢婦冒犯我,我出手教訓太太何必生氣?難道為了個奴婢竟然不顧咱們姑侄情分了?”


    鳳姐淡淡一笑,假模式樣擦擦眼角:“這我可要傷心了!”


    王氏跟鳳姐也相處了三年,基本摸準了鳳姐的脈搏,她料定鳳姐不敢反叛與她,很怕冤枉了她,今後這府裏鳳姐當家,二房要占便宜,必須仰仗鳳姐。


    王氏很有把握拿住鳳姐,讓她繼續養活二房老小。


    王氏起身,伸出手來:“我的兒,不是我多心,實在是這些日子……”


    周瑞家裏眼見王氏被鳳姐糊弄,再顧不得懼怕,梗著脖子喊道:“太太您別聽二奶奶胡說,方才奴婢沒得及告訴您,璉二爺借口什麽租息賬簿子混亂,把我當家的抓去了,當時璉二爺還說,讓我當家的老四交代,這些年貪汙的銀子都給了誰,若不是交代,就要送官。還說吳登新家裏就是因為招了太太挪用五千銀子的事情,故而,她們一家人會留在侯府繼續當差,不會被趕出去!”


    賈赦言道:“兒子遵循母親的心意,兩家人內分外不分,老太太也聽清楚了,禦史虎視眈眈呢。老太太別以為兒子眼紅,要住榮禧堂,其實,兒子這些年住在東院也住出了感情,如今叫我搬家,我還不樂意呢。再者說,榮府的主母,邢氏擔不起!”


    邢氏滿麵惱羞屈辱:“老爺?”


    賈赦瞪眼一掃,邢氏頓時慫了,再不敢吭聲!


    賈赦回頭招手:“璉兒,鳳哥兒,上前來!”


    賈璉鳳姐兩人被點名,當然不能違拗。賈璉在王家人麵前很會表現,小心攙扶著鳳姐一隻胳膊,慢慢上前。


    他們首先給賈母行禮,然後再給張家行禮,給王家行禮。


    王子騰夫人與王子勝夫人看著小兩口這般要好,兩人滿麵笑容,忙著叫起:“乖乖,免禮!”


    最後,兩口兒才回到賈赦麵前來,給賈赦賈政邢氏王氏行禮,雙雙站在賈赦麵前行禮:“兒子(兒媳)謹聽老爺訓教!”


    賈赦看了兩人的一套禮儀,十分滿意,麵露嘚瑟:“好一對佳兒佳婦!”


    說話間,賈赦把賈璉夫妻往賈母麵前一推:“我知道老太太瞧不上兒子,兒子也不自找背晦來討嫌。今後榮國府的事情,就有賈璉鳳哥兒夫妻管理。今日,就有他們夫妻接管榮禧堂吧!”


    這可不成,賈母從沒想過要把賈政攆出榮禧堂!


    賈母愣怔片刻,終於給她找到了小夫妻們一處破綻:“可是,他們夫妻畢竟年輕……”


    賈赦聞言一笑:“兒子雖然疏懶,替他們小兩口掌掌眼還是可以,即便我不成,不是還有老太太您呢!賈璉可是您從小教養長大,您難道信不過自己親手教導的孩子?”


    這一句話頓時把賈母堵得啞口無言!她能說他從小把賈璉往著紈絝方向養育嗎?


    這事兒她敢做卻是不敢說啊!


    賈赦一劍封喉,讓賈母張口結舌,心裏甚是得意。他可不怕賈母把賈璉拉過去,既然張家捉住了賴嬤嬤,賈母不敢作聲,隻怕賈母謀害張氏十有八~九是真的。


    他雖然不會為了張氏殞命跟賈母拚命,但是,卻不會阻止張家給賈母添堵。


    張氏眼明心慧模樣俊秀,與賈赦少年的夫妻,又給賈赦生了嫡子,張氏英年早逝,夫妻情分很不錯。


    如今奪回財產地位的同時,順手替她出出氣,賈赦很樂意!


    賈母這裏真是啞巴吃黃連。


    她一向旗幟鮮明昭告天下,幾個孫子孫女都是她的寶貝,鳳姐是她最疼愛最喜歡的孫子媳婦。如今卻說不信任賈璉鳳姐,豈不是自打嘴巴?


    賈母隻覺得嘴裏發苦。


    她教養賈璉一貫是嬌慣,賈珠才是按照當家人培養,隻可惜,賈珠沒有壽歲。


    當初那般放任賈璉聲色犬馬,以至於賈璉文不成武不就。等到賈珠死了,又不得不依靠賈璉撐門麵,卻又骨子裏看不起賈璉,一味提拔賈政寶玉,弄成如今這種局麵。


    如今被逼交出榮府給賈璉,她心中卻看不起賈璉,覺得賈璉卻擔不起責任,她總覺得賈璉掌家,無異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


    賈母心中不是不後悔,卻也隻有那麽一刹那,就過去了。


    偏心致死的賈母,始終覺得自己沒有錯,她是為了榮府大局。怪隻怪賈政出生晚了,賈珠夭壽!


    賈母很不甘心!


    但是,如今被賈赦當眾戳破了她的私心,尤其是被張家踩住痛腳,勢成騎虎。


    她要保住寶玉元春,不得不屈服,同意提前把賈府交給大房掌管。而大房父子們比較而言,矮子裏麵挑將軍,賈母覺得賈璉稍微靠譜些。


    賈璉雖然不學無術,好在賈璉骨子裏有正氣,雖然紈絝成性,為人處世卻有底線。


    不然,賈母真心覺得死了沒臉見祖宗!賈母疲倦的揮揮手,下令讓賴大跟賈璉的人去交接賬簿。


    賈赦第一次鬥敗了強悍的母親,甚是得意:“既然兩位貴親見證,珍哥兒這個族長也在,不妨就按照剛才擬定的宗旨寫下分家文書,讓兩位貴親與珍哥兒簽字見證,免得他日又要勞動兩家貴親,特別是我嶽母年歲也大了,這十幾年在邊關煎熬,身子也不大好,不宜勞累。”


    說著話,幾十年嫉恨張家的賈赦竟然走到張老太太跟前大禮參拜,躬身長揖:“當初太太辭世,是我左性了,以為是嶽丈大人連累她血崩,如今方知是我連累了她,沒有護住她,是我對不起嶽母大人!”


    賈赦說道最後竟然痛哭流涕,跪下磕頭:“我給嶽母賠罪!”


    賈赦忽然間提起張氏之死,張家人全體紅了眼睛,張老太太頓時哭得不能自已。卻是把手一抬:“可憐蘭兒啊……”


    張家舅舅沒想到,十幾年對他們張家橫眉豎對的賈赦能夠當眾賠罪,甚是動容,親自攙扶賈赦:“妹婿請起,時也命也,怪不得你!”


    張氏之死卻是不關賈赦的事情,賈赦十幾年憎恨張家,何嚐不是因為妻子難產抱不平?


    張家這一刻諒解了賈赦。


    張老太太帶領兒媳婦起身告辭,卻是吩咐道:“老大,你留下幫襯外孫一把,姑爺……”


    賈赦忙著躬身行禮:“嶽母大人您請吩咐!”


    張老太太道:“得空去給你嶽父上柱香吧,好好看待你孫子,莫叫蘭兒九泉之下不安寧!”


    賈赦應道:“嶽母安心,嶽父冥壽我會帶領璉兒兩口子上門賠罪!”


    賈赦親自送了張老太太出門。


    賈赦竟然跟張家老太太母慈子孝,賈母又是嫉妒又是憤恨,氣得麵皮發青,卻是被人掐住了喉嚨一樣發作不得。


    賈赦雖然話語隱晦,並沒吐露一字半句。但是,王家是姻親,當初賈赦跟張家翻臉是因為張氏之死,如今忽然間就跟張家和解了,伺候張老太太如同母親,賈母卻敢怒不敢言,事實真相呼之欲出,就如一層窗紙!


    王家兩兄弟麵色凝重。王家兩位夫人更是麵色古怪,賈母這是磨死了大媳婦?


    張家大舅舅得了母親的囑咐,送了他母親上了車架,合著賈赦一起回到了榮慶堂。


    這般時候,賈璉已經命人請來府中清客,吩咐他們寫下了分家文書,文書寫明,榮國府賈赦賈政兄弟,奉母親史老太君之命,於乾元元年某月某日分家。


    功勳田由張子賈赦繼承,府庫銀錢與債務與賈赦賈政兄弟共同繼承!


    公證人:賈赦妻兄張世林。


    賈政妻兄王子騰。


    賈氏宗族族長賈珍!


    正在此時,王氏忽然嗷叫一聲,衝到王子騰麵前哭訴起來:“三哥,三哥啊,您怎麽能眼睜睜看著妹子被人欺負啊?三哥,您得替妹妹做主啊!”


    王子騰滿臉羞紅,怒道:“胡鬧,分家是你們賈府的家務事,我不過是見證人,豈能插手?再者說,錢財債務本來就是相互依存,豈能分開?”


    王氏被王子騰一頓嗬斥,卻聽出了家務事三個字是重點,忙著爬行到賈母麵前磕頭:“老太太,求您做主,大房隻有一個嫡子,又有爵位功勳田,我們二房卻是三個嫡出子女,錢財本來就該跟給嫡出子女,我們二房理應分的大頭錢財。那些債務卻是老公爺所欠,就該從功勳田出賬才成,怎麽能兩家分攤?這不公平!”


    賈母也覺得不公平,故而,並未嗬斥王氏,卻是合著王氏一起落淚,似乎是賈赦這一方欺負故而寡母一般!


    鳳姐勾唇冷笑,事到如今還要垂死掙紮,鳳姐原本想著怎麽也要給二房留下一些錢財吃飯,如今卻是冷了心腸,決定公事公辦!


    賈璉氣憤不已,悄悄拉扯父親賈赦:“老爺……”


    賈赦心中大怒,斜眼瞅著王家的王子騰冷笑:“好好好,說得好,王家打得好主意啊。你們四個嫡出,我隻生一個,錢財你們分四份,隻給我大房一份,債務卻全部歸大房,王三老爺,都禦史老爺,你們王家是這個意思嗎?”


    王子騰氣得麵色鐵青,拂袖而去:“賈恩侯何處此言?這是你們賈府的家務事,與我何幹!”


    王子騰一走,王子勝與兩位夫人忙著起身跟隨,一行人怒氣衝衝而去。


    張家舅舅卻老神在在做主沒動,似乎這一切跟他無關,隻把眼睛不時瞅瞅賈珍這個榮府的族長。


    王氏的所作所為讓他隻想捂臉。不由看向那自詡滿腹詩書,滿嘴仁義二叔父卻木著一張臉!


    老鬼撅著屁股磕頭如搗:“奴婢是老公爺跟前的馬弁,名喚焦耳,跟寧府的的焦大是兄弟。當初跟著老公爺出生入死,故而,奴婢成為老公爺的左膀右臂,老公爺待奴婢十分的寵信。”


    “說重點!”


    “稟報大師,這些前情往事作證後麵奴婢所言。”


    席鳳一哼:“你最好不要騙我!”


    “多謝大師。正因奴婢知道老榮府許多陰私,也替老公爺處理過許多的髒事兒。老公爺臨終不忍加害,卻讓奴婢發下毒誓,不得泄露消息半點,奴婢發了毒誓,老公爺讓我繼續留在梨香院安享晚年。”


    “老公爺歿了之後,老太太怕我泄密,用□□將我毒殺,我無兒無女無有香煙供奉,又是枉死,遂成孤魂野鬼,滯留人間,至今已經四年了。“


    席鳳冷哼一聲:“你與老太太之間的恩怨,與我何幹呢?”


    老鬼被業火燒怕了,急忙分辨:“老鬼正要說到一件與奶奶相關之事。”


    “講來!”


    “如今二老爺住在榮禧堂,卻把奶奶一家攆去東院,奶奶可知緣故?”


    席鳳翻找一下鳳姐的記憶,卻有此事:“難道不是老公爺的遺囑?”


    老鬼嗤笑:“當然不是!當初老公爺落氣在夜半,恰好兩位老爺都不在,隻有老奴與老太太在跟前伺候。老公爺根本沒說過讓二爺居住榮禧堂。卻是老太太不喜歡大老爺,這才在老公爺死後,假托老公爺遺囑,鬼扯什麽因為爵位給了大老爺,對二老爺心懷愧疚,臨終遺訓,讓二老爺留住榮禧堂,兄弟們終身不分家,共享榮華!”


    席鳳聞言瞠目,世上竟有如此偏心的老太太?


    “你可有證據?”


    老鬼鬼叫:“我就是證據!”


    席鳳冷哼,這種空口說白話的事情,根本沒有卵用。


    老鬼一見鳳姐變臉,頓時嚇得半死,業火煆燒的滋味不好受:“奶奶容稟,老鬼還有密事稟報。”


    席鳳對他擠牙膏一樣的做法十分不滿:“再給你一次機會!”


    老鬼急忙撿著重要說道:“老太太之所以要滅殺老奴,最主要還不是榮禧堂,乃因大太太之死!”


    這一下,席鳳不能淡定了。


    大太太不就是她的婆婆?難道婆婆之死有蹊蹺?


    “速速稟奏!”


    老鬼道:“當初張家老太爺任內閣首輔,兼任太子太傅,負責教導太子讀書,咱們老公爺是太子的武師傅,因此兩家結親。但是,嘉和十三年,上皇廢太子,當時張太傅在朝堂上奏本,死保太子,上皇不準。”


    “張太傅當殿參奏上皇,斥責上皇無辜廢太子,誅殺太子外家,有傷天和。上皇大怒,下旨把張太傅下詔獄。張太傅當殿撞柱死諫,被殿前侍衛救下。當時滿殿文武哭求作保,奏對說殺諍臣不祥。上皇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將張太傅連降十八級,貶謫榆關喂馬。張家一家老小俱皆發配。”


    “當時大太太身懷六甲,驚聞娘家變故,動了胎氣早產。老太太怕張家的事情牽連賈府,遂命自己陪房替大太太接生,下命留子去母。結果,大太太去了,孩子太弱也沒站住,一屍兩命!“


    席鳳悚然而驚!


    她實在沒想到,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竟然如此心狠手毒。


    “空口無憑?”


    老鬼道:“我沒有證據,卻有證人!”


    “誰?”


    “賴嬤嬤,總管賴大的親娘賴嬤嬤,就因賴嬤嬤立下大功,老太太吩咐給賴嬤嬤的孫子脫籍,成了良民,合著府裏的少爺們一樣在私塾讀書,如今已經成了秀才了!”


    席鳳驚聞這等隱秘,瞬間刷新三觀。愣了片刻,問道:“大老爺可知這事兒?”


    老鬼道:“不知道,老爺因此憎恨張家,從此跟張家斷絕往來。就連張太傅,也以為是自己連累了女兒,最近張家舅老爺回京做官,也沒臉麵上賈府認親。”


    “你下去吧,你所言之事,等我查證屬實之後,必定給你一個交代,你也回去想想,想要一個怎樣的交代。”


    席鳳因為驅動最後一絲靈力對付老鬼,精疲力竭,卻是不敢昏睡,隻怕一睡之下,孩子不保。


    幸虧她之前點了賈璉的昏睡穴,正方便她打坐修煉。足足三個時辰過後,天交五更,席鳳終於把消耗的元力補回來。


    席鳳解開了賈璉的穴道,自己躺下睡了。


    翌日。


    鳳姐被驚醒起身,身邊的賈璉已不知蹤影。


    平兒聽見響動,進來伺候鳳姐梳洗。


    一時梳洗完畢,端上了早膳,除了一碗碧米粥,還有燕窩粥,一碟子剝好了殼的鴿子蛋,還有各色小饅頭。配菜是寸長的醬黃瓜,青碧的小白菜,還有炒的噴香的花生米,剔了骨頭的糟鵝掌,攏共七八碟子。


    十分豐盛了!


    鳳姐眼睛一掃,隻看中了那碗碧米粥,小饅頭一樣吃了一個,再把醬黃瓜吃了半個,小白菜吃了一筷子,其餘一概沒動。


    原本餑餑就隻栗子大小,四色點心吃下肚,根本不抗餓。


    平兒不由勸道:“奶奶,您是雙身子,要多吃些……“


    鳳姐搖頭:“沒有胃口!”


    平兒又端起鴿子蛋:“這鴿子蛋是太醫交代,說您胃口不好,不能油膩,本來要做成羹湯,您又嫌棄有腥味,這才水煮了。”


    鴿子蛋、糟鵝掌,雖然經過處理,在鳳姐這裏依然還是腥得很,聞著就不舒服,哪裏肯吃。


    平兒唯有歎息,奶奶懷孕之後,口味越發刁鑽了。


    主仆們正在打官司,賈璉回來了。見了鳳姐吃殘的席麵也不嫌棄,撿起筷子就吃起來,一邊吃一邊嘖嘖稱讚:“這糟鵝掌真是不錯,奶奶嚐一嚐?”


    說話間,賈璉喂了鳳姐一塊。


    鳳姐不願張嘴,賈璉又腆著臉嘻嘻的笑:“小生一番心意,奶奶賞個麵子吧!”


    鳳姐隻好捏著鼻子吃了一塊。


    賈璉大喜,如法泡製,又用銀簽子挑起一個鴿子蛋喂鳳姐:“奶奶再賞小生一個麵子唄?”


    鳳姐本來對賈璉在妻子懷孕期間外出作樂,很是不屑。


    但是,聽過昨夜老鬼敘述,覺得賈璉也很無辜。


    按照時間推算,那時賈璉隻有三歲,卻失去了母親的疼愛,被賈母這個殺母仇人養大,又有多少真心?


    這種沒有母親教育疼愛的孩子,能夠長大,沒有黑化成為凶神惡煞,委實不易!


    鳳姐由此發覺,她的夫君賈璉似乎也並非一無是處。


    且後世人都是十八歲成年立業,賈璉二十歲,從現在努力還不算晚。


    看著一派純良,隨遇而安的夫君,席鳳很是奇怪:賈赦這個繼承人被攆去花園子偏安,不僅賈赦沒意見,就連賈璉鳳姐夫妻竟然也十分認同。


    作為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難道不是應該奮起抗爭,奪回自己的權利地位嗎?


    像是席鳳的父親,在她祖父過後,哪怕祖母在世,席鳳的叔叔們也搬出了祖屋,各自出去開門立戶。


    側枝也分得了應有的家產。


    屬於祖上的族產,所有叔叔們每年可以共同享受三成的利潤,餘下七成都要留給嫡枝一脈,以保證嫡枝的社會地位,從而保證家族的長久不衰。


    當然,嫡枝在側枝遭遇困難的時候,義不容辭的施以援手。


    同樣,側枝在嫡枝需要支持時候,也要毫無保留的貢獻力量。


    如今的賈府,卻是主次不分,利益不明。無論嫡枝側枝,都恨不得挖空庫房,吃他個海晏河清。


    席鳳看著努力討好自己的賈璉,心裏一軟,也回敬一塊鵝掌:“二爺您也吃!”


    賈璉張口接住,吃了,咧嘴笑得開心極了:“多謝奶奶!”


    平兒見他們喂來喂去,自動消失了。


    來到廚下,平兒開始犯愁,裝碧米的壇子見底了。


    午膳還勉強能熬一碗粥,晚膳卻是沒有了。


    可是,奶奶似乎隻愛喝粥,這可如何是好呢?


    平兒蹩手蹩腳回到正房,卻在門外靠著柱子守門喂鸚鵡,等候賈璉出來,好商議一下。


    室內這邊,鳳姐一邊跟賈璉互動,一邊在心裏回味剛剛了解的一切。


    鳳姐喜歡吃虧,席鳳卻不樂意。


    憑什麽要在自己家裏受外人欺負?


    席鳳不能忍受。


    嘉和三十年,大月朝禦宇四十八載的嘉和帝,禪位於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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