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支持正版!晉江文學城  那羅延眼珠轉了半日, 看看眼前副副油鹽不進的表情, 冷哼哼也跟著笑了一聲, 魏平已俯身問道:


    “怎麽辦,大將軍?”


    晏清源使了個眼色,便有文湘被推了出來,見文湘儼然投敵打扮,絲毫沒半點愧疚神色, 梁軍的將領們立刻一陣騷動, 欲要質問, 文湘卻理直氣壯睨了一眼對方:


    “我父親被你們殺了!除了陸士衡, 你們哪個有他勞苦功高!”


    眾人啞口無言,想他父親到底還是昔年山陽一戰功臣,如今卻因內訌而死,確是潦草了些, 但仍有人忍不住罵了兩句:


    “文湘!你可別忘了晏清源的叔伯,都是死在你爹手上,你降了他又能有什麽好結果?!這會子拉你出來擺樣子收攏人心而已!回去照殺你不誤!”


    晏清源的主薄,此刻走上前來,笑得極是友善:“諸位, 我大將軍早已不計前嫌, 這位小文將軍,乃難得虎將, 大將軍已替他請旨, 授前車將軍, 爾等若願垂誌還闕,亦可爵冠通侯,位標上等,門容駟馬,室饗萬鍾,財利潤於鄉黨,榮華被於親戚,如此厚待,正為知遇之恩……”


    “要殺就殺,少他媽在這文縐縐賣弄!”隻見梁軍中一虎目圓臉的大將忽高聲咒罵起來,打斷了主薄所陳,麵上盡是輕蔑,“正統在我建康,你們就是再多讀幾卷書,也還是改不了戎豎之本!”說著瞟一眼晏清源,“附庸風雅,東施效顰,隻會徒增人笑耳!”


    主薄被搶白得麵上一陣紅,一陣白,左右為難,又見他含沙射影似在挖苦晏清源在北朝結交文士,更覺氣悶,晏清源卻揚手示意他退下,輕籲了口氣,耐心似乎告罄,手底開始撚起一串念珠來,正是當日歸菀第一次見他時,手中所持。


    北魏好佛,浮圖林立,帝都王公貴族篤信捐建,一時沙門雲集。鄴都伽藍,並非是飛升涅槃的無上彼岸,恰恰是俗世間,那些王侯將相豪門貴族十丈軟紅裏的寄願之所。


    “一個個來罷。”晏清源眼簾垂了下來。


    那羅延和魏平會意,兩人互視一眼,那羅延快步上前揪出前排一人,大聲問道:


    “降不降?!”


    “為陸公死,無恨!”此人目光如電,聲如洪鍾。


    手起刀落,又快又狠,滾落遠處的首級不僅淋漓扯出一道血痕,麵上似乎也定格了一抹到底依舊從容不悔的笑容。


    魏平同那羅延一唱一和,一連殺了十人,如出一轍,晏九雲癡癡呆呆看著,天上有一行雁影掠過,灑下幾聲雁鳴,他抬了抬眸,那些灰黑的影子自他有些迷惘的心頭扇過,沒由來一陣悸動。


    “大將軍,要不,”晏九雲話方一出口,晏清源便有讀心術似的,叩了叩馬鞭,“嗯”了一聲,朝兩個女孩子那邊比了個手勢,晏九雲心下歡喜,忙先走到媛華眼前,見她滿麵糊淚,整個人已軟在地上,一時心頭發虛,低聲悶悶說了句:


    “別看了,我帶你回營。”


    媛華口中被塞了麻布,發不出聲,兩隻眼直愣愣盯著前方,臉色倒像極了歸菀常有的,一點血色也無,原先自如的神色早消失得一幹二淨。晏九雲咬了咬牙,拽起她往歸菀所在馬背一放,牽過韁繩,將她倆人帶了回去。


    媛華如弓一樣趴伏馬背上,因垂首的關係,一張臉倒逼得紫紅,她就這樣斜斜地看眼前世界,視線裏的殺戮,一點一點遠去了,每個人最後的身影都無比清晰地刻在了瞳子裏,她費力轉過臉來,看歸菀長睫覆眼,整個人安詳地睡著,淒淒想道:


    睡著了也好,菀妹妹,這樣你就看不見了。


    甫一入帳,晏九雲先把她抱了下來,鬆綁時,嗅到少女身上淡淡的清香,不由微醺,裝作無意地替她順了順頭發,終於如願似的,可撐不住臉上一紅,到底尷尬,又閃電似縮回了手。


    不想媛華剛得自由,忽“撲通”一聲跪在了他眼皮子底下,扯著他一片鎧甲哭道:


    “我求你,放我們走,小晏將軍,你放了我們好不好?事到如今,我們還有什麽用?你也看見了,壽春城破了,我的父輩們都已經死了,他們全被你小叔叔……”


    她第一回哭得傷心欲絕,把臉貼在他鎧甲上,似有無限依戀,又似無限軟弱,晏九雲猶被雷擊一般,被她拽扯得半日都說不出一句話來,一顆少年的心將將狂跳,再想方才所見,忍不住脫口而出:


    “我真的佩服陸將軍!也佩服那些勇士!”


    媛華一怔,猛地抬頭,似想到什麽,淚眼朦朧我見猶憐般問他:“你喜歡我麽?”


    晏九雲張了張嘴,一時錯愕,到底麵皮薄,支支吾吾轉過臉去,“我把小啞巴先解下來。”


    媛華卻不罷休,扯著不讓走:“你喜歡我對不對?那你可知道,晏清源要把我當營妓?你要看著……”她幾要吐了,卻依然勇敢繼續說道,“你要看著我被無數個男人糟、蹋麽?”


    這一句方真猶如利刃,登時插得晏九雲胸口一滯,幾是驚恐回頭:“不會的,我小叔叔他……”說著自己也沒了底氣,晏清源是說一不二的主,無人不知,倘他真說過這話……


    晏九雲想的兩腳發軟,慢慢的,他覺得腦子眼前少女有如浸在水中的畫,一點點暈開了,扭曲了,再也看不清楚。


    從少年眼中窺得一線鬆動,媛華見機而上,哭得越發可憐:“菀妹妹養傷時,他欲強我,我借口身上來了癸水才躲過一劫,卻又見我性子也倔,不肯從他,他便發話,要讓我做營妓,看到時我還倔不倔……”


    說著嚶嚶捂住了臉,卻留細縫,暗察著晏九雲神色,媛華佩服自己如今張口便能扯謊的本事,眼淚直淌,哀婉陳詞,哭訴得自己幾乎都要相信了。


    晏九雲雖還不懂她那借口是什麽,麵上明顯一白,他自然信晏清源能說得出那些話,少女不住的哭泣聲,倒像是呼嘯澎湃的海潮衝在他身上,打得人頭暈。


    “可是,可是小叔叔已經有小啞巴了啊……”晏九雲喃喃自語,心口不禁作痛,再看向媛華,目中有了壓不下的激動之色,媛華心一橫,就勢撲到他懷中,察覺他身子一僵,摟得更緊,急促哀求道:


    “放我們走,趁現在他忙著殺人!”


    晏九雲略略喘息著,他仍在發怔,忽猛地推開她:“不行,沒有大將軍的命令,我不能……”


    正要重裝合箱,本該在箱底的孔傳本《說命》竟不在其間!歸菀心頭一陣緊似一陣,除了母親的遺物,這便是全箱最珍貴難得的典籍了,是自己跌落馬車時便丟失了?還是晏清源有意扣留?自入了魏軍大帳,今日是第一次重見此物,歸菀一時無從決斷,想了想,悄悄拈起簾子,透過一線光,見那羅延竟坐了下來。


    四下裏,除卻巡夜士兵手持的火把發出嗤嗤燃燒之聲,剩下的便是橐橐的腳步聲,偶爾夾雜馬兒“突突”的幾聲鼻息,更覺萬籟寂寂。


    他治軍似乎也不差,歸菀恨恨想道,忙收了思緒。


    待輕手輕腳甫一走出,那羅延身後似長了眼睛一般,猛地回頭,笑眯眯問道:


    “陸姑娘有什麽要效勞的?”


    歸菀臉一熱,微垂了眼簾,隻覺卡在喉嚨間的那句話格外讓人憎惡,卻不得不說:“我想見大將軍,能勞煩你帶我去麽?”那羅延聽她輕聲細語的,柔柔軟軟,無端想到天上的雲,身子立時酥了半邊,暗道難怪世子爺這一回興頭久,舍不得放人。


    “想見我們世子爺?”那羅延曖昧一笑,朝晏清源大帳方向張望了兩眼,略一思忖,點了點頭,“可以帶你去,不過世子爺願不願見你,恕在下難能保證。”


    若能見到他,說不定盧伯伯也在,歸菀很快又想到晏清源,人一時呆住,她有什麽臉麵再見到盧伯伯呀!如此煎熬了一路,臨到帳前,等那羅延先進去,忽生悔意,倘若是晏清源有意私藏,她要求他麽?不,她不要求他,最難的時候,她都咬牙絕不肯向他求饒。


    如此思想,旋了旋腳尖,正要往回走,心中卻又是一痛,是她臉麵要緊,還是《說命》要緊?一時近之情怯,天人交戰,就見簾子一掀,那羅延已出來衝她笑道:


    “世子爺叫你進去。”


    歸菀覺得臉上涼涼地抽了一下,不知是為風,還是為帳子裏的那個人。


    晏清源見她低首進來,也不說話,遠遠離自己站了,眼神在歸菀身上略略一轉,他此刻心情正好,卷了兩卷南梁輿圖,扔回案頭,好整以暇地等她開口。


    歸菀嗅到空氣中有翰墨味兒,腦中卻想道,他這樣的人也會寫字麽?他認得字麽?不覺微微蹙了眉頭。


    “大將軍,”她定了定神,唇齒間輾轉良久,方道出這個稱呼,“我有事想請教,我主人的那口箱子中本有一卷戰國竹簡,可方才清點,卻未曾再見,不知大將軍可有見過?”


    這大概是兩人相識以來,她同自己說過的最長的一段話了,模樣雖嬌怯,話卻問的一清二楚,不卑不亢,還是不願失了禮節,有幾分端莊的意思,晏清源再想她承、歡時模樣,和此刻,異中有同,同中有異,腹底便再次滾過一陣麻麻的熱意。


    他取過竹簡,揚了一揚:“是這個麽?”


    歸菀抬首,目中掠過一絲欣喜,連日來一直動輒蒙上層層水霧的眼睛,竟璀璨如明珠,耀眼極了。


    他興致盎然地盯緊了這顆明珠:“好孩子,要怎麽謝我?”歸菀眸間的光彩,瞬間黯淡了,晏清源微覺可惜,摩挲著竹簡,笑道:


    “不如這樣,你比我了解壽春城,不妨說說,這壽春到底怎麽攻城,才能揚長避短,說的有用,我就將竹簡給你?”


    歸菀一陣心驚肉跳,把一張本嬌豔紅潤的櫻唇又死死咬住了,半晌才低聲回道:“我不懂這些事。”晏清源點了點頭,好似失望,又似自語,“不懂啊,那我們來做你懂的事可好?”


    他忽然起身,過來抱著她,直接往榻上一扔,窸窣解了腰帶,歸菀摔得後背疼,底下一股熱流汩汩而下,不期而至,驚得她立時叫了起來:


    “不要,我不要!”


    “還沒習慣?”晏清源餘光瞥到輿圖上,咫尺之布,山河落落,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建康豈非世間第一等美人?隻等他去染、指,眼前澎湃激蕩圖像惹得他心火更旺,忍不住在她玉潤的小耳垂上好一陣肆虐流連:


    “會讓你習慣的。”他低喘著就去扯她褻褲,這一回,力氣比以往都要強勁猛烈,戰前的亢奮被底下小人兒點得火海燎原,歸菀終於哭了出來:


    “我來癸水了……”


    晏清源沒工夫聽她哭訴,隻在她耳畔戲笑:“傻孩子,來癸水好啊,這樣更方便進去。”歸菀一個冷顫,極其絕望地捂住了雙眼,再不肯泄出一聲,身子忽被他抱著坐起,整個人似挑在他那灼燙事物上,晏清源掰開她雙手,捏住下顎,搖了一搖,強命她低了頭,頭一回對她如此嚴厲:


    “給我看著!”


    話音方落,便毫無顧忌挺身一貫,歸菀登時將脖頸仰到極致,眼中的朦朧流光再聚不到一點,身子便軟綿綿地伏在了他肩頭,她的長發如墨,涼滑似水,悉數鋪到他臂彎裏,晏清源微覺怪異,極力忍了片刻,抽身出來,果真一片血色,再看歸菀,雙唇泛白,猶如被泡到褪色的一枚玫瑰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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