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支持正版!晉江文學城  眼前, 黑者愈黑, 白者愈白,晏清源俯身雙唇在她肩頭碰了一碰,歸菀猶被燙到,如受驚孤雁收攏了身子,晏清源目不轉瞬欣賞半日,將她翻過身, 托住她纖長的脖頸, 第一次認真吻她, 他的氣息強烈,容不得人拒絕,歸菀發出的嗚咽,很快碎在他唇齒之間。


    被褥間一片狼藉, 墨跡尚未幹透,晏清源就這樣毫無顧忌地擁著她親吻, 秀發如水淌著,山川斷層, 河流混沌, 山河全化作虛空再虛空,被他揉化在掌間,終成一團亂漬。


    纏綿夠了, 晏清源低喘著鬆開她, 眼前嬌豔欲滴的櫻唇, 微微有了腫意, 他衝她一笑,什麽也沒說,歸菀麵上複歸蒼白,呆呆看他起身出了大帳,再次含淚慢慢將被他脫下的衣裳一件件穿好。


    泗洪的主將,在見到朱八後,果被其忠烈感動,即刻率傾城之力,調出三千兵馬同朱八一道趕回馳援壽春,途經寧陵,再求支援,因寧陵主將早嫉妒陸士衡多年功業,借口推諉,一度阻攔他二人回城,朱八憤慨難當,剁了一根手指,以明心誌,駭得寧陵主將知此人硬攔不得,隻得放他出城去。


    這一來一回,便耽誤了近十日下去,再兵臨城下,見魏軍重重包圍,實難突破,無奈隻得打算趁夜色衝入城圍,方近了城郭,卻見四下火把通明,一騎突兀地立於前方高處,那人一身甲胄,馬槊斜斜在手,正隨著駿馬微微晃動。


    朱八定睛看了看,見這人十分年輕,兜鏊同高聳的眉峰一道遮住了他又深又暗的眸子,腦中忽劃過一道亮光,直覺告訴他,這人就當是魏軍主帥晏清源了!


    “前麵的可是晏清源!”朱八忽一聲怒吼,手中一段長矛,已握得滾燙,猶如烙鐵。


    今晚無星無月,似要布雨的前兆。


    有人替晏清源高聲回道:“大將軍名諱豈是你亂叫的?今日,我大將軍就來會一會你!”


    朱八暴喝一聲,一馬當先,即刻衝進了魏軍鐵騎之中,一路衝殺過去,竟生生將圍上的魏騎一分為二劈開,直逼晏清源眼前!


    蘧然抬目間,一雙寒星似的眸子正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


    他是如此地醒目,簡直令月光也要失色,魏軍的主帥竟生了這樣的一雙眼睛!


    朱八有一刹的錯愕,很快奮力揮起長矛,直撲晏清源胸口。


    這一出手,熟極而流,本以為晏清源會錯身避開,卻隻聽一聲巨響,槊與矛死死地架在了一處,兩人一時誰也動彈不得,朱八一愣,晏清源反手一轉,馬槊宛如金蛇出洞,極其靈巧地自腋下穿過,幾是倒逼過去一記便深深刺進朱八臂間,朱八一時吃痛,底下駿馬亦是猛地尥了蹶子,本能回殺過去,晏清源仰倒鞍上,長矛呼嘯著掠胸而過,他就勢避開,極快地掠了一眼,窺到朱八此刻胸前失防,再一錯身,整個人斜掛馬背,猛地抽出寶刀,就勁朝朱八坐騎腿間狠狠削去!


    聽得駿馬一聲淒厲長嘶,朱八應聲栽了下來,尚未立穩,晏清源已對準他喉下破綻,槍尖徑直一挑,從他護心鏡上方錯過,自前甲邊側刺進,血便如注噴出,似葡萄美酒,似美人胭脂,頓時浸滿了身經百戰的那副鎧甲。


    是了,他比自己快太多,他也比自己年輕太多,朱八眼睛瞪得極大,似不願相信,恍惚間見那晏清源忽然就笑了,年輕的主帥再使一槍,筆直出擊,徹底將他貫頂刺透,他軟綿綿倒下,很快有馬蹄從他柔軟的屍首上踩踏奔馳而過。


    廝殺聲卻沒有中斷。


    見主帥幾未費力氣便殺了陸士衡手底大將,魏軍士氣頓渾不可擋,不到半個時辰,便將援軍三千人絞殺得幹幹淨淨,滾金的“魏”字軍旗,仍立於高地,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張牙舞爪的,晏清源抬首,習慣性眯了眯眼,那羅延已屁顛屁顛來到身邊:


    “世子爺親自出馬就是不一樣!世子爺是霍去病再世!”


    看他奉承得沒邊沒際,四六不著調,晏清源乜他一眼,那羅延麵上卻換作正色:


    “屬下這話不虛!世子爺的功業可不是坐享其成,這些年,不也都是血裏沙裏一刀一槍掙出來的?”


    晏清源卻毫無興致,皺眉冷笑:“那又如何?鄴城那群老家夥,很難服氣的。”


    早年追隨大相國起事的一幫勳貴,大都出自六鎮,那時晏清源尚年幼,自難隨父征伐,等到大業初定,晏清源方成長起來,大相國也更重其吏才,而非軍事,這一次來打淮南,一為拓展疆土,一為軍功加身好立威……晏清源想著鄴中那四位論情份要喚叔伯的故舊勳貴,眼中閃過一道寒光,便沒了言語,嘴角重新掛起淡淡的笑意。


    那羅延暗中打量他半天,這才見機變了一臉的笑容愉快:


    “世子爺英明神武,日後收服西邊,再攻下南梁,北麵柔然同大相國又有姻親,看到時誰還敢不服氣?”


    這一番宏圖大業說的輕巧,卻十分誘人。晏清源笑而不語,那羅延頓時來了精神,上前湊了兩步:“正事還沒說呢,再跟世子爺匯報探馬最新得來的消息,城中能吃的都吃光了,陸士衡殺了仆從,當作軍食,顧知卿也殺掉愛妾,煮成肉膏,給將士們充饑。”


    晏清源微微一笑,略帶譏諷:“看來陸士衡不光要敗,還要敗得留千古罵名。”


    “他們最講究這個,世子爺叔伯的仇也總算報了!虧得世子爺搶回了那個嬌小姐,要不然,這會子肯定被她狠心老爹也煮了當軍糧啦!”那羅延接得無比順暢,想起那個嬌嬌弱弱的陸歸菀,心底卻疑惑:


    世子爺該不會真要把她弄回鄴城罷?鄴城大將軍後院的女人,已經不少了……


    晏清源哼哼一笑:“隻怕她寧肯被她爹煮了,也不願跟我。”


    那羅延笑得越發賊氣:“屬下不信!鄴城也好,晉陽也罷,有多少小媳婦大姑娘貴婦閨秀都等著大將軍凱旋呐!一個陸歸菀,大將軍不早就手到擒來了麽?”


    “越是這樣家世清白讀了聖人書的小姑娘,越難馴服,”晏清源的笑意深了,興頭十足,“你看陸士衡那一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架勢,再有顧知卿,比茅房石頭還臭還硬,你覺得,他們能教出什麽樣的姑娘家?”


    說罷撇開不提,看了看身後,魏平等人正清點戰場,將兜鏊往那羅延懷中一塞,大步往營帳去了。


    “你懂什麽?那口箱子,才是我誌在必得的寶貝,”晏清源沒想到他反將一軍,理直氣壯,絲毫不覺有錯,像是聽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一樣笑起來,“東西我要,人也要,你這個蠢貨,我看倒是可以不要了。”


    說著沉吟片刻,揚手示意還要爭辯的晏九雲閉嘴,瞥了一眼輿圖,慢慢走上前來,看了片刻,忽扭頭吩咐那羅延:


    “她們是要去廬州,再改水路,夜路難走,兩個小姑娘跑不遠的,你帶些人手立馬去追。”


    “大將軍,放了她們罷……”晏九雲還在固執,晏清源勉強按捺了下脾氣,若換成他人,他早一鞭子抽得人再開不了口,此刻,轉臉反手就是一個耳光,晏九雲痛得一抽,像是不能相信:


    自小到大,即便雖在倉卒,小叔叔罕有疾聲厲色的時候,這一回,他是實實在在挨了打呀,且不說麵子上過不過得去,晏九雲打心眼裏難過,昂著頭,直愣愣看著晏清源,一張俊臉也腫了,眼睛裏也浮起了淚花子。


    那羅延顯然也愣住了,被這一巴掌震的,張了張嘴,卻見晏九雲一扭身,掀簾跑了出去。


    “大將軍,屬下去追……”那羅延旋了身子,晏清源置之不理,隻道:“去辦你的事,他是欠收拾了。”


    見兩人鬧僵,那羅延難免怨恨起媛華,心思活泛起來,兩眼一轉,試探問道:“這夜路不平坦,人要是死了呢?”


    晏清源眼睛明亮似星,一掀眉頭笑了:“自己摔死的就罷了,聽懂了麽?”


    他略略咬重了“自己”兩字,那羅延訕訕笑應道:


    “是,屬下明白。”


    “人要是真死了,”晏清源又補上一句,神情有一瞬的古怪,誰也不知道他在思想著什麽,就這麽頓了片刻,才續上,“盡量把東西找回來,佳人難再得,典籍更是。”


    鬼佳人哩!鬼典籍哩!那羅延心底暗罵了兩句,隻道世子爺真被那群漢人高官帶偏了,大相國漢字都不大會寫,照樣大權在握,掌著晉陽軍隊,鄴城的皇帝根本不算什麽,讀甚典籍呐!陸士衡有典籍,這會身子都該硬啦!


    等那羅延走出帳子,下意識去尋晏九雲,走了幾步,見有一團黑影蹲在岩石上,身形嵌得一動不動,那羅延搖搖頭,快步走到他跟前,搡了一把:


    “打起精神來,這點子小事,別跟大將軍慪氣,別說是大將軍,就是我,見你私自放人,也來氣!”


    晏九雲不做聲,顯然無意應話,那羅延咬了咬牙,一跺腳:“若是因為女人跟大將軍過不去,小晏,我可也瞧不上你啦!天下女人那麽多,等回了鄴城,你看上哪個,隻要開口,大將軍豈有不應你的道理?”


    “你不懂。”晏九雲回頭看他,那羅延怔了一下,隨即不屑笑了:“我不懂什麽?我好歹經過女人,你呢?”


    “你不是要去捉人嗎?跟我廢話什麽?”晏九雲脾氣頂上來,依舊轉過身去,如方才一般,又不動了。


    直把那羅延噎得餘話都咽了,拔腿就走,行了幾步,突然轉過身:“別不聽勸,咱們一塊長大的,我還能害你不成!”


    那羅延和聲音一道遠去了,小晏吸了吸鼻涕,好像受了風寒一般。


    夜風習習,吹得長草窣窣作響。


    秋天的夜,星子真亮,風也是真的冷,媛華估摸著行了三五裏路,登時沒了路,果斷掉頭一轉,摸出一條新的道路往東北山陽方向去了。


    北魏昔年曾於山陽大敗,如今南下,有意避開,但山陽守將同陸士衡之間舊怨,媛華偶聽父親提過,此刻,倒也不願投奔,隻想順邗溝過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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