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粟, 你怎麽了?”慕北燕收拾好衣物,站在她身後, 沉默了會兒。


    謝粟狀態不在線,整個人蔫吧了一樣, 一雙眼睛漫無目的, 喊了幾聲也沒反應, 似是有很煩心的事情。


    謝粟聞言,楞楞地衝他笑笑,食指握住他的手,指尖餘溫漸逝, 凝視他英俊的麵容,觸碰微蹙眉心, 說:“沒什麽事, 師兄,以後我養你好不好, 我可以掙很多錢,可以賣草藥, 你就不要去打工了。”


    他神色微怔, 一股暖流躺過心尖。


    慕北燕俯身把她摟入懷裏,撫摸她柔軟的短發,輕聲低喃:“傻丫頭,你怎麽那麽傻, 我這條命都是你的, 怎麽可以讓你吃苦。”


    “師兄……”


    “以後, 我哪裏也不去,與你做個伴可好。”


    謝粟抿唇點頭,環住他的背脊,埋在他的懷裏。


    但願你自陰世走了一圈,回來仍是少年,求得清淨之處,不要自尋煩惱。


    慕北燕的房子早賣了,暫時也找不到住所,他的身體恢複的不錯,跟她一起生活反倒多了很多快樂。


    在他心裏,這條命是謝粟給的,再也沒有人輕易奪取。


    “這支筆……”慕北燕替她收拾書房,看見桌上的鋼筆,微微凝眉,“是他送你的?”


    這不是他的那一支,雖然是同一個牌子,然而這支相對嶄新。


    謝粟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彎了彎眉,避開話題,“書房不用打掃,師兄我想吃你做的蒸雞蛋。”


    他回身,看了她許久,放下手中的鋼筆,走了出去。


    “一提到那個人,你就很傷心,他對你做過什麽?”


    “什麽也沒有,師兄不要再提他好不好。”她幾近哀求的聲音說,扯出抹僵硬的笑容。


    “好。小明鏡,記住了,師兄永遠是你的港灣,隻要你需要我,論是地獄火海,也不會讓人傷害你。”


    謝粟睫毛濕糯了,顫抖著呼吸。


    她跟溫羨之間發生了什麽,他一概不知。


    隻有讓時間來解釋這一切,為什麽她聽到‘溫羨’兩個字會變得這般憂傷。


    一頓飯花了一個小時,兩人坐在一起安靜的吃飯,謝粟熬了藥放在旁邊,飯後服用。


    她的貼心並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到。


    有一道菜是她炒的,味道很修仙,謝粟的廚藝就連他這個師兄也不敢恭維,然而看著她那雙水盈盈的大眼睛,慕北燕硬著頭皮吃光了。


    換做溫羨那小子,八成會吐血。


    中秋節來了,溫羨跟謝粟的對手戲在風平浪靜裏結束,劉導對此膽戰心驚,生怕這位溫少爺再跳一次山,嚇得人魂飛魄散。


    溫羨安靜的坐在石頭上,修長的手指夾起一個石子,瞥向跟一個邋遢造型男人說話的謝粟,抿了抿嘴,踮起石子彈了過去,砸中她的小腿。


    謝粟身體一僵,回頭瞅瞅,見大家都在忙著手頭事,也沒注意到他,繼續跟那個男人說笑。


    “謝粟,下一場戲你盡管發揮,不要客氣。”


    這個男人飾演路人甲,跟她有三個鏡頭過招,在戲裏被打的吐血,最後一錘而亡。


    “這樣真的好嗎?”她不喜歡打人。


    “沒關係,你可以避開關鍵部位打,你看我身體強壯,隨便打。”這個男人哈哈大笑,抓住她的小手往身上捶。


    溫羨拔掉一根樹枝,眯著眼睛陰險地盯著那人的手,咬了咬唇,把手上的枝頭板成兩段。


    不爽的吼道:“喂!你們拍戲的還是秀恩愛的!”


    謝粟不滿的轉過去,想了想剛才砸她小腿的除了他也沒別人了,她微微一笑,繼續把他當空氣,跟身邊男人說笑:“紀元你也是少林寺出家的嗎?”


    “嗯,我家在山下,找了人托關係才進去。”


    “原來是這樣。”


    紀元貓了貓身,從身邊找了一朵漂亮的紅花,交給她,“這花真好看,送你。”


    謝粟笑了笑,伸手去接。


    一雙修長的手立即截住,捏在手心,花瓣瞬間凋零。


    “……”


    “……”


    “你們拍戲還是談戀愛,手拉手也就算了,還送花。”溫羨玩味一笑,噘了噘嘴帶著幾分孩子氣,嫌棄地把花丟在地上,一邊踩碎一邊泄憤:“能不能有點敬業精神,這什麽破花,醜死了。”


    “你這人!”謝粟氣得臉發燙,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碎成稀巴爛的花朵,再瞄向站在旁邊一言不發的紀元。


    “我這人怎麽了?我這麽好的人,你都看不上,偏偏喜歡這樣的土鱉。”


    “溫羨你別咄咄逼人!”


    “好了好了,別吵了,有事好好說。”


    紀元自然知道眼前這位火爆的男人是誰,他的勢力足以碾碎他的人格,與其迎麵抗衡,還不如選擇悶不吭聲,以和為貴,起碼保住了飯碗。


    謝粟不是傻子,看得出來紀元心有顧忌,等溫羨踩完踩得心情好了,她吐出口氣,蹲下身把花撿起來,戀戀不舍地放在手心。


    溫羨怔住,皺了皺眉。


    “謝粟?”紀元不知道她想做什麽,呆了呆。


    謝粟低聲解說:“這是蔻丹花,開在樹木雜亂的地方,很少被人注意,生長的並不驚豔,卻很頑強,仔細看真的很漂亮,謝謝你紀元。”


    他臉頰刷的通紅,不知所措的狂點頭,“沒,沒關係,你喜歡就好,以後我天天給你摘。”


    溫羨如同被冷水從頭澆至腳底,冷下臉,連著眼神都結了冰,悶哼一聲甩袖離開,九株白色的蒲公英散落在地上。


    “蒲公英?”


    紀元眨了眨眼睛,疑惑道。


    謝粟手心微顫,胸口碎大石地疼,愣神半晌。


    抬頭再看,那人已經坐車離開了。


    她撿起地上的蒲公英,輕輕一吹,羽毛似的蒲公英離開經脈飛向叢林。


    突然想起來,第一次情人節。


    ——


    “謝粟,你喜歡什麽花?”溫羨帶她來到花店,指著一地的花草笑問。


    謝粟甩開他的手,揉了揉酸酸的手腕,轉身便走。


    “謝粟!你別走,說好了今天必須送你情人節禮物。”


    他抓著她的手,不讓走開,埋怨道。


    兩個人在街上拉扯,像極了一對鬧別扭的小夫妻。


    “我不喜歡花。”


    “?”


    “我喜歡可以玩的東西。”


    “可以玩的?”那是什麽花,可以吃的花到是能找出十七八種。


    她微微一笑,“你自己想,其實你不用送花給我,不是所有女孩子都很喜歡花。”


    當天,溫羨帶她去了北山,兩人花費好長的時間才爬上山頂。


    雲海翻騰,萬物複蘇,猶如一個避世港灣。


    一路上,他都拎著一個袋子,神神秘秘。


    他將袋子解開,霎時驚到了她。


    那是一袋子的蒲公英。


    天空燒紅的雲彩,照拂他俊秀的臉龐,黑眸仿若盛滿了星星跳動光彩。


    肌膚泛著柔和的光澤,他揚起臉淺笑。


    “你不喜歡花,那我送你蒲公英。一種非常幸福而特殊的花。”


    “……”她一時啞口無言。


    “如果蒲公英也可以許願,小和尚,你會許什麽願望呢?”


    “我……還沒有願望。”


    他捧起一團蒲公英,抿了抿唇,眉骨稍展,嗓音溫和:“我許——謝粟隻喜歡溫羨。”


    “……”


    “小和尚,這輩子——就隻要我一個人,好不好?”


    她驚地瞪大眼睛,視線凝膠在茫茫天地。


    清風拂過,映照著西邊的雲彩,仿若夢境。


    滿天飛絮的蒲公英隨著風飛向遙遠的天際,飛出山崖,在空中旋轉顫動著,風吹的越急,它飛的越高,寄托著他的願望,直至消逝。


    ——


    “溫羨這樣的權貴,離我們普通人的世界太遠,自然不喜歡我們這樣的人。”紀元歎了口氣。


    她回過神,微笑,“他有病,你別往心裏去。”


    他略略一笑,望著遠處離開的車。


    玄武湖中秋佳節,人山人海,偶有小情侶從身邊走過,恩愛甜蜜。


    她也不知道怎麽走著走著就來了。


    是因為記起了不為人知的過去,還是活在走不出的劫裏。


    似真似幻。


    玄武湖邊煙柳飛絮,湖麵色彩斑斕的花燈,幾對小情侶圍在一起拍照。


    謝粟摸了摸短發,尷尬地走開,轉身時,一雙手把她拉住。


    那人喘了喘氣,胸口起伏不定。


    “我知道你會來。”


    “我家在附近,出來散步。”


    他置若罔聞,抿唇笑了,拉住她的手,“走,花燈我已經準備好了,隻差一個人陪我放出去。”


    謝粟被他拉到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這裏黑漆漆地一片,頭頂一個大月亮,手上是逐漸膨脹的花燈。


    “溫羨,你真的是檢察官嗎?”


    “你不信?要我掏出證件給你看嗎?”他可是為人民服務的小蜜蜂,現在終於抽出時間陪他的花朵。


    “你好幼稚,這麽大了還玩花燈。”她不打算玩,準備走,剛側過身便看見樹蔭下一對黑溜溜的身影疊在一起。


    倏地呆了。


    樹蔭下的情侶小聲嘰歪:“這兩個人是同性戀?”


    “現在的同性戀都光明正大的出來秀恩愛了,我們換個地方吧。”


    “這兩個同性戀顏值爆表啊,要不要拍個……”


    “咳咳!”溫羨低咳一聲,那兩個情侶腦中警鍾長鳴,瞪圓了眼睛不情不願地離去。


    謝粟咬著唇,揉了揉自己的短發,由於光線太暗,而她隻穿著襯衫長褲,讓人一眼看去便是個清秀的小子。


    望著欲要飛升的花燈,她舒出口氣


    “人品太差,還要放花燈嗎。”


    氣氛被破壞的冷卻了。


    溫羨望著天,靜悠悠地:“當然。希望中秋節能得到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不過榮華富貴,不過是那個女人。”她打趣道。


    “我想要的是你。”


    “真是笑……”


    唇突然被封住,下麵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的瞳仁漆黑如夜,映著一雙明亮的光。


    她的眼睛充滿厭惡,透過瞳仁隻有滿天的花燈,紅紅火火猶如一道火光衝進她的眼底,眉頭陡然結起。


    感官裏,他的吻濕糯熾熱,交錯的呼吸,動彈不得的身體,溺水的意識使她閉上了睫毛。


    他的吻帶著所有的愛意與困惑,冗長的十分鍾裏,如同親吻一具涼透的屍體。


    心也涼了。


    “啪”的一聲,她狠狠地扇了他一個耳光,吮吸地紅唇微啟,喘了喘息。


    “這就是你想要的?你可真是無賴!”


    他猛的抓住他的手,眸子犀利,道:“你曾經說過愛過我,你真當我忘得一幹二淨?你的人,你的第一次,你的心全是我的,我才是你男人!”


    “一個強.暴我的男人嗎?”她眸子黯淡,澀澀地笑了,眼底盡是道不盡的怨恨。


    他放開她,捏了捏眉骨,苦笑:“我願意用我的餘生去愛你,我發誓永不會負你。”


    “……你已經負了。”


    他忘記了太多,不能一一記起。


    可她始終記得深刻。


    那天他摟著喬湫坐在沙發上,笑的風情萬種,瞥向她時,目光如刀子冷厲,嘲笑道:“你說謝粟?你的妹妹?”


    “是啊,聽說你很喜歡她,沒人敢要。”


    “她呀,不過是我穿過的破鞋,誰想要誰撿去,真當我稀罕如命。”


    她站在旁邊心如死灰。


    一雙破了的鞋,不合腳就該扔了。


    謝粟閉上眼睛,不再看他,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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