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軼在病房對麵準備了一個房間供應星來休息, 席梓傑通過這一點便看出了這些孩子不簡單。


    明明都是未成年, 在警方和家長得到消息前就找回了席軟軟,又隨隨便便就能在醫院獲取他們都無法輕易得到的資源;


    的確不簡單。


    那身姿挺拔的少年正站在窗台邊跟身邊的另一個男孩說話,模樣顯得庸倦又不羈。


    席梓傑走近的瞬間應星來便發現了,他依舊很平靜,隻是直起腰看上去要正經了許多。


    “席叔叔。”他們禮貌地打了招呼。


    “應同學, 你們已經幫軟軟很多了,我們家人真的都非常感激你們!既然軟軟現在已經平安的住到醫院了, 你們也不用在這邊守著,還是都回去上課吧。”席梓傑這話半真心也帶著半分試探。


    應星來雙手插兜,“席叔叔,我的確該給您一個解釋,但再三考慮還是想等到軟軟恢複之後再談。”


    他這回答中規中矩,避開了席梓傑的意思, 偏偏又話中有話。


    “我走了,席軟軟情況會更差。”應星來說出這話的時候,陸軼扭頭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這老應也太直接了吧?這麽說不把老丈人氣死麽?!


    畢竟不清楚他們私下的狀況,任誰聽見這番話都會覺得他自信過頭還很滑稽的吧。


    陸軼猜測的一點也沒錯,席梓傑的臉色變得有些怪異, 但自信的應星來還是一本平靜。


    “她打了幾天的營養針了,不肯吃東西晚上也不肯睡覺。席叔叔,你們知道原因嗎。”


    席梓傑愣了。


    “醫生說……”席軟軟很害怕。


    “我有辦法讓她吃東西, 前提是您和秋淩老師保證, ”他頓了頓, “以後不要再刺激她了。”


    席梓傑臉上火辣辣的,雙腳仿佛被釘在了地板上無法動彈。


    他當然知道應星來說的刺激是什麽意思。他也知道他女兒抑鬱症的起源,他也,痛苦過……


    以前秋淩不是這樣子的。


    十五年前,原本要跟席梓傑結婚的不是秋淩,是另外一個女人。


    席梓傑不肯,他那個時候深愛著秋淩,所以不顧家人的反對將秋淩娶回了家。


    那個時候席梓強也沒有結婚。


    汪茜黛是農村來的,一個特別淳樸的人家;因為意外懷上.了席韻婷才結了婚。


    席梓強憐惜汪茜黛出生貧寒,覺得她以前受盡委屈所以婚後特別疼她,漸漸的,汪茜黛越來越目中無人。


    與之相反,秋淩是個文靜的女人。


    她沒有汪茜黛那麽擅長花言巧語,不太會說話,所以一開始席奶奶特別反感她,她做什麽奶奶都有挑刺的話。


    結婚一年半載還沒有懷上孩子,秋淩聽到奶奶跟隔壁鄰居議論這件事的時候,滿是對她的厭惡和鄙夷。


    不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的。


    哪怕秋淩很聰明,在家裏總是默默地做事奶奶也不喜歡她;


    也就因為不喜歡她,不知不覺就跟汪茜黛站在了同一戰線上。


    汪茜黛在家就像個貴婦。一張嘴討好得奶奶歡心;相比之下,秋淩就像個女傭。


    她嘴笨,年幼便沒了父親,所以在感情上也屬於那種比較懦弱的。


    在席家的前兩年,她果真是受盡了欺負。


    席梓傑一開始是工作忙四處奔波不知情,後來知道了便馬上心疼的帶著妻子搬出了席家。


    分家沒過多久秋淩懷孕了。


    醫生說有近一個多月的身孕了,席梓傑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家裏。


    回去探親的時候汪茜黛卻對她冷嘲熱諷。“大哥一直在外忙碌,嫂子可真有本事,這麽快就把孩子懷上了~”


    作為母親當然不能允許有人說自己的孩子不好,懷有身孕的秋淩頭一次情緒激動的反擊出聲,妯娌兩人就差打起來。


    好在奶奶及時發現,先是吼了嬸嬸,而後也是警告了秋淩。


    “你這孩子我席家是不會承認的,真是萬萬沒想到我的小傑娶了你這麽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居然趁他不在家跟別的男人苟合!”奶奶疾言厲色。


    秋淩委屈說不出口,她沒有。


    她猶豫了好久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席梓傑。


    如果說了他一定會為了自己跟家裏人鬧翻,可如果不說,未來孩子出生,席家不認,那她也是不會接受的。


    後來還動了胎氣,這孩子差點兒沒保住。


    後來席軟軟出生的時候,秋淩患上了產後憂鬱症。


    席梓傑請了好多醫生來治。之後婆家一行人來醫院探望,趁席梓傑不在,汪茜黛又酸了幾句。


    本來坐在床上一點反應都沒有的秋淩突然特別凶的吼叫起來,那個氣勢嚇壞了汪茜黛,最後待不下去,提前離開了。


    席軟軟才那麽小,秋淩硬是讓席梓傑跟她做了親子鑒定。


    鑒定書出來,秋淩幾乎是砸在婆婆身上的。


    奶奶無話可說。是她誤會了秋淩,但是作為婆婆她有她的驕傲,所以並沒有道歉。


    秋淩的身體從此就這樣變得時好時壞。


    她不會照顧女兒,又因為她太想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出人頭地,不被別人看不起。


    所以席軟軟還是個幼童的時候,秋淩就教她怎麽出去買東西。


    席軟軟從小就是吃著家附近學校食堂的飯長大的,她那麽小,卻從來沒有過怨言,席梓傑因此覺得很虧欠女兒。


    秋淩對女兒發過一次病席梓傑也知道。他回家就聽說了,見妻子沒有在做出極端的行為他才放了心。


    家裏基本上沒有能傷害到她的東西了,切菜的刀具,還有一切鋒利的東西都被席梓傑帶走了。


    安撫完妻子他又趕緊去哄女兒。席梓傑告訴她,媽媽身體不好,不是真的不愛她。


    後來席軟軟不知怎麽的也變成了這麽個懦弱的個性。她記得爸爸的話,再也不敢去招惹媽媽,怕媽媽身體不好再像那次一樣發病。


    再後來到了席軟軟初中的時候,正好秋淩跟席梓傑工作蒸蒸日上,有時候兩人幾天都不回一次家,無奈才把軟軟送到奶奶這邊。


    ……


    席梓傑沒有把這些告訴過別人,現在當然也不會告訴一個才認識幾天的應星來。


    大概猜到一點這個男孩跟自己女兒的關係,抱著姑且一試和反思這些年他們給女兒帶來的傷害的心情,他答應了應星來。


    如果他真的能讓軟軟接受後續的恢複治療,其他的也無所謂了。


    晚上,應星來終於得到留在病房陪護的機會。


    他不清楚席梓傑用了什麽辦法,秋淩最終同意了跟他回家。


    應星來換了身幹淨的衣服,他進門便看見了放在桌上的飯盒。


    秋淩給她準備的晚飯又沒有吃。


    他歎了口氣,進屋關上門。席軟軟依舊縮坐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挪動。


    他靠近時她條件反射地向後瑟縮了一下,應星來在她旁邊坐下。


    他彎腰向下傾,盡力壓低自己可能帶給她的壓迫感。


    “軟軟,是我,別怕。”他低聲安撫。


    ……


    第二天清晨,席梓傑跟妻子帶著早飯來病房時就讓他們看見不敢置信的一幕。


    他們家從小就膽子小又怕生的女兒,此刻乖乖的坐在床邊上任應星來給她梳頭發。


    她的頭發自高中開始就沒怎麽剪過了,好在營養不良也沒長太長。


    應星來頭一次幫女孩綁頭發,他一點也沒有把自己的不自在表露出來,甚至還在輕柔地跟她講著話,逗得席軟軟臉頰上的小酒窩時不時為之甜甜的綻放。


    他們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甚至無視了在門口的父母,席梓傑有些尷尬的揉了揉鼻子:“軟軟。”


    秋淩倒沒什麽表情,她把早餐遞給那個男孩,席軟軟見他們靠近就又瑟縮起來,見狀秋淩向後退開了幾步。


    她四周觀望了一下沒有發現她找的東西。“昨天的飯盒……”


    應星來拍拍席軟軟的肩以做安撫,又從善如流地回答秋淩飯盒他已經清洗幹淨放在水房裏了。


    秋淩點點頭。又看了席軟軟一眼,見她不安揪緊男生衣角的小動作,她似嘲非嘲地轉身出去。


    中午借著席軟軟打針的空擋,席梓傑特別在私下詢問了應星來昨晚的情況。


    “我跟她聊了聊。”應星來抿唇一笑,“席叔叔,您不要誤會她現在神智是混亂的,軟軟她很清醒,抑鬱症不會讓她立刻就變成傻子。”


    他這個人,說話向來就不懂得修飾,所以聽起來也的確不太順耳,席梓傑最近幾天居然也習慣了。


    他沒有責怪應星來。相反聽了這個小輩一席話以後,最近他經常在反思自己。


    “也有可能因為我從來沒有對她表露出攻擊性的一麵,所以交流起來並不費力。”他這話說的很平靜。


    事實上也沒有他說的那麽輕鬆,但他不想那麽說。


    應星來彎唇,昨晚席軟軟的嗚咽還令他印象深刻。


    他抱著哄了一整夜才哄回來的小姑娘,這種事目前還不能跟老丈人說。


    她還是沒有開口說話,而且分外的依賴應星來,總是揪著他的衣服不放,不過應星來對她還真是耐心。


    在這方麵席梓傑跟秋淩都不得不承認,不管將來怎麽樣,至少現在,女兒身邊有這個男孩讓他們很放心。


    晚上席軟軟睡不著,她現在已經開始本能的失眠了,常常一整夜睜著眼發呆到天亮。


    雖然不能開口說話,但席軟軟最近感覺到很焦躁,她很難受卻沒辦法表達出來。


    應星來在病床.上架起小書桌,拎了一大摞書擺在她麵前。


    “睡不著就和我看書吧,高三你要跟我去六班。”


    席軟軟:“……”她,她現在選擇睡覺還來不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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