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水來片場和歐陽雪吵了一架的事情, 是淩林四跟顧萌萌說的。


    當兩個人在樹底下說話時, 作為本體是大鵝, 站在樹枝上的淩林四自然聽見了她們的對話。


    等宋之水一走,淩林四立即火急火燎地衝顧萌萌飛去。


    同時,歐陽雪離開片場的事情迅速傳遍整個劇組。


    怎麽回事?身為女主,還是整部劇的靈魂人物,不請假就算了, 一聲不吭離開片場,今天還有三場戲,說不拍就不拍了?


    覃煥就沒見過這麽耍大牌的女演員, 當時就生氣了。


    他直接打電話給歐陽雪的經紀人,“一個小時內給我個合理解釋, 她最好是生什麽病去醫院了, 不然就算這劇拍到最後一場了,我說換人就換人!”


    趁著一團糟的現場, 淩林四在半空中撲騰亂飛,示意顧萌萌隨他去個隱蔽的地方。


    顧萌萌跟他進了片場的洗手間,淩林四變回人身, 就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聽完後, 顧萌萌問:“小水現在在哪?”


    “我隻知道她往背著片場的方向走了……”


    “我去找她。”


    她臉上也沒什麽表情, 但淩林四莫名覺得害怕, “萌萌, 你別衝動啊, 我擔心……”


    “你就別擔心我了, 擔心擔心你自己吧,變回人形後你個大男人在女廁所,想想如何才能不被人喊打著出去吧。”


    顧萌萌丟下這句話就走了。


    淩林四:“……”顧萌萌你這人好狠的心啊,就丟下我一個人,我一時半會又不能變成大鳥飛出去,該怎麽辦才好……


    .


    顧萌萌抱了宋之水一會後,宋之水想輕輕推開她,“現在你離劇組還挺近的,我不想你被看到……”


    “你就說,你還想不想抱我吧。”


    “……嗯。”


    “還想抱我多久?”


    “想抱你一輩子。”


    宋之水說完這句話,兩個摟著彼此的人都笑了。


    隨即,顧萌萌安慰她:“你別擔心,現在劇組因為歐陽雪都亂套了,導演現在正在氣頭上,我們倆至少有一個小時的相處時間。”


    “可是……”


    “沒有可是哦。”


    顧萌萌拉著她往更遠的方向走,想找出環境優美的地方同她獨處,“我什麽都不怕,你知道的。”


    “哦不對。”


    她立即改口:“我還是怕一件事的。”


    “你怕什麽?”宋之水驚訝她也有害怕的事情。


    顧萌萌便側頭對她一笑,“我怕你不喜歡我啊。”


    宋之水笑了,捏捏她的臉,鼻子酸酸的。“這個你用得著擔心?傻萌萌……”


    兩個人找了處草地坐下。


    “我就知道你今天會來看我。”


    坐下來後,這是顧萌萌說的第一句話。


    宋之水望著她,“你為什麽會說出那句話?”


    你在我這裏,永遠十七歲。


    這樣的一句話。


    顧萌萌說:“這不難理解吧,如果不是因為我們之間差的年紀有點大,你會這麽耿耿於懷嗎?我們倆遲遲確定不了關係,就是因為這件事給鬧的。”


    宋之水一時語塞。


    她旋即低首笑了笑,“看來我對自己年齡的焦慮表現得太明顯了,你看得一清二楚。”


    她把歐陽雪為什麽會突然離開片場的事情告訴了萌萌。


    然後,習慣性地自責:“這件事我也有錯……歐陽她說,她說我不理解她……我在想,之前我肯定有忽略她的地方,不然不可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她就做出要出走公司的決定,這其中一定是我漏掉了什麽,是我太自我了……”


    “世上還會有比你更好的人嗎?”


    顧萌萌打斷她責怪自己的話,“要是每個好人都像你這樣,被別人欺負了,想的第一件事情永遠都是:是不是自己的問題,那我就明白你們藍……就明白一句話了,難怪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呢。”


    “小水,你有什麽錯呢?照你剛剛的說法,我們發微信的時候你就來了,那你至少跟她談了十分鍾以上的話,這麽長的時間裏,她為什麽恨你,為什麽背叛你,愣是什麽都不說,隻是在不停地指責你,埋怨你,與其做這些沒用的事,為什麽不把事情說清楚呢?”


    顧萌萌給宋之水分析:“一個人怎麽可以奢求別人的理解,月亮怎麽會明白地球上有人類這種生物,地球還不高興月亮明明是借了太陽的光,反而被我們如此喜歡呢?明明應該是我們主動去向對方溝通,而不是猜著對方的心思,對方一不如自己的心意,就開始鬧騰。”


    此時,已是下午三點半,日頭西斜得更厲害了些,周圍躁動的空氣漸漸消了熱度,風吹在她們臉上也舒服起來。


    顧萌萌這麽說著,見宋之水的眉頭亦被微風舒展,很是開心,“你瞧,這些問題我想的比歐陽雪要清楚吧,她二十四,我十八,我比她小足足六歲,卻比她通透,這足以見得,年紀沒什麽關係的。”


    “你可真厲害呀,我是第一次見有人自己說自己通透的。”


    宋之水掐了下她的鼻子。


    她腦海裏卻一直回想著顧萌萌剛剛的那句話:一個人不可以奢求旁人的理解,如果想要對方的理解,應該自己主動去溝通。


    直到後來歐陽雪回到片場,她跟萌萌分別,晚上回到家,給球球喂食,洗漱外加給自己泡了個溫暖的澡後,坐在床上,依舊在想這句話。


    半夜,窗外雨滴擊打玻璃,迷迷糊糊的她抱著球球驚醒,再次琢磨萌萌的話,突然覺得自己好似明白了什麽。


    歐陽雪對她的心情,是不是就如同她對待兩個弟弟妹妹的心情?


    她和大哥係統而正規地學過公司經營,也去國外念過mba,相比小一和小方,她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和大哥對經營公司更有理念。


    大哥去世後,因為那場撲朔迷離的車禍,小一和小方本來就對自己產生懷疑,她固執地想要為大哥留下點東西,無論如何也繼承了大哥的心血,想要好好經營下去,卻反而加重了他們的誤解。


    她感覺自己過去那兩年,仿佛一個站在與弟弟妹妹們相隔很遠地方的孩子,背過身不看他們,心裏分明說著:請理解我啊,我是你們的姐姐,我想要讓公司變得更好,這是大哥也想看到的,為什麽你們看不見呢?


    你們為什麽不理解我?


    是不是抓得越緊,失去的就會越多?


    如今,她拋開了自己曾經的執念,主動站在那對雙子的位置上後,有些事情,自然而然地就懂了。


    並攏的膝蓋上,球球睡得很香,宋之水的臉貼著它毛茸茸的背脊,蹭蹭她的小腦袋,心裏明白,她和小一和小方的關係,是徹底回不去了。


    但有些道理,現在明白卻還不是太晚。


    無論如何,他們懷疑她,恨著她,又或者依舊不理解著她,其實已經沒關係了。


    她的父母身體康健,她也找到了此生最愛的女孩子。


    現在……


    有些事情,也許真的到了該放手的時候了。


    宋之水呼出口氣,擦擦眼睛。


    她取過桌上的手機,看到時間已經淩晨三點,又下意識地看了眼日曆。


    離那一天越來越近了。


    她重新躺下來,親了口球球,“謝謝你,萌萌。”


    “晚安,球球。”


    .


    大哥的忌日,今天似乎比往年來得要更早一些。


    宋之水身著一襲黑衣,來到陵園的時候,看到妹妹隨著父母也跟了過來,看到她時,宋之一翻了個白眼。


    她捧著花,佯裝沒看見,衝父母點點頭。


    陵園很大,是一座小山,底下排著不少墓碑,越往上,地段越好,價格越高,墓碑的數量也就越少。


    張女士抹著淚走過來和她說話,幾人一起沿著階梯往上走,直到在一層階梯上停下。


    那層階梯,隻有一座墓碑。


    宋父沉默地站在墓碑前,隻是為兒子掃清碑上的灰塵,並替他點上一盞小小的紅燈。


    過了很久,宋之方才到了陵園,不聲不響地來到他們身後。


    作為家中幺兒,他最後一個衝大哥磕了三個響頭。


    張女士每年到這個時候都會哭,一想到隻有這個時候一家人才能聚齊,又覺得不知是造了如何的孽。


    如從前一樣,見過大哥後的宋家人是連飯都不吃就要四散而去的,就在這時候,一直沒怎麽說話的宋之水突然出聲:“正好你們都在,有件事我要向你們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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