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顏還真沒想到司徒墨這麽快就走了,直到他騎著馬,在巷弄消失了許久,才回神過來。


    靈犀跟在葉傾顏的身後,直到她轉身過來,才道:“小姐,您……”


    葉傾顏看著她,眸光平靜,“沒錯,我答應給他一次機會。”


    靈犀深呼吸一口氣,眸底掠過一絲淡淡的心疼。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雖然她不喜歡司徒墨,但是她家小姐喜歡,她也隻能在一旁祝福了。


    “小姐,外麵風大,進去吧。”


    葉傾顏又看了一眼已經變得空蕩蕩的巷弄,還有天邊逐漸飄落的小雪,轉身進了屋。


    屋內的炭火燒的很旺盛,與外麵冰冷的世界完全不同。


    葉傾顏暖了下身子,確定身體暖過來之後,才起身去了書房。


    葉淩天正在屋子裏看著書,見葉傾顏進來的時候,頭也不抬。


    “父親。”葉傾顏走到葉淩天身邊,看著古板嚴肅的葉淩天,心情不免多了些忐忑,“我身體不適,想去別苑住一段時間。”


    葉淩天放下了手中的書本,平靜地看向葉傾顏,一雙眸子如同寒潭一般,“顏兒,說實話。”


    葉傾顏心頭一跳,不自覺握了下手指。


    難道是葉淩天發現了什麽……


    葉淩天的呼吸變得沉重,他滄桑的麵目,帶著一絲失望,“你跟司徒墨,怎麽回事?”


    “父親……”


    葉傾顏還沒說話,葉淩天手中的書便重重的拍在了書桌上,“你肚子裏的孩子是不是他的。”


    咚!


    葉傾顏隻感覺腦袋嗡嗡作亂,他知道了,他已經知道了。葉傾顏踉蹌的後退了幾步,一臉茫然的坐在地上。


    葉淩天手掌緊緊地按在書桌上,顫抖的呼吸著,聲音從胸腔中響起,“跪下。”


    葉傾顏不敢去看葉淩天,慢慢的跪在了地上。


    葉淩天痛心疾首,“你,你怎麽能做出這樣有辱家風的事情!”


    葉傾顏低著頭,心髒一下一下的揪著,緊抿著唇沒敢說話。


    “幾個月了?”


    “差不多五個月。”


    “能打掉嗎?”葉淩天那雙眼睛直直的望進了葉傾顏的眼底,暗起波瀾。


    葉傾顏身體猛然一顫,似是不敢相信的看著葉淩天,緊緊的捂住了肚子,搖頭道:“不,不行。”


    葉淩天緊繃的臉,“你知道你這是在做什麽嗎?難道你還想沒名沒分的生下來?”


    “我不會讓我的孩子沒有名分……”


    “你現在還是未婚女子,將來如何自處?”


    “我已懷起骨肉,便不懼將來。”


    “難道你還想著嫁給司徒墨?你要做他的妾?”葉淩天強勢地打斷葉傾顏的話,額頭上的青筋,猛烈的跳動著。


    葉傾顏不斷的搖頭,語無倫次地道:“父親,我不會做他的妾的,我知道錯了,但孩子是無辜的,我不能殺了他們,我不能。”


    她向來自傲,此刻卻願意為了肚子裏的孩子,跪求在葉淩天的麵前。


    看著淚流滿麵的葉傾顏,葉淩天心中更痛,“葉家不幸,葉家之大不幸啊,你走吧,從此之後,你不再是我的女兒。”


    “父親,難道你真的不能容下我的孩子?”葉傾顏仰起頭,看著葉淩天,聽著他說著絕情的話,心如刀絞。


    “滾。”


    葉淩天轉身過去,已經不再看葉傾顏。


    唯有的背影,隻剩下淒涼。


    葉傾顏慢慢地站起來,捂住肚子,向著書房外沉重地走出去。


    痛,撕裂一般的痛,從腹部蔓延到心髒,令她窒息。


    她扶住門框,手指緊緊地扣在門上,眼淚不斷地往下流,“啊!”


    “小姐。”


    靈犀見葉傾顏狀態不對,連忙走過去,就要扶她,卻被她無力的推開。


    葉傾顏的腳踩在雪上,一深一淺,上麵的血跡一點一點的融到了雪裏,鮮豔的紅色,觸目驚心。


    靈犀看著上麵的血跡,身體一晃,差點沒暈過去,她飛快的跑到葉傾顏身邊。“小姐……小姐……”


    葉傾顏恍若沒聽見,直接倒在了地上。


    “小姐!不好了,小姐暈倒了,來人啊!”


    周圍的丫鬟立即圍了過來,靈犀扶起葉傾顏,抓住封月的手,“你看著小姐,我去請藥老。”


    封月哪見過那麽大的陣戰,看到葉傾顏被血染濕的襦裙,連連點頭,“你快去快回。”


    葉淩天早就聽到外麵兵荒馬亂,看到葉傾顏昏倒雪地上的時候,心中的氣一下蒸發,從封月的手裏接過葉傾顏,將她抱到了房裏。


    “大夫呢,怎麽還不來?”


    葉淩天不安的走在地上,內心更是自責不已,他剛不應該凶她的。明明知道她的身體不好,他還是口出惡言。


    若是她出了事……


    葉淩天不敢再想,自己的唯一女兒真出了事會怎麽樣。


    “大夫呢!”


    葉淩天拳頭緊握,壓抑著情緒,怒聲吼道。


    封月從沒見過葉淩天這般生氣的樣子,當場就被嚇住了,雖然平時葉淩天也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卻是很少發怒。


    “靈犀,已經去請大夫了。”


    封月害怕的看著葉淩天。


    “難道蘇南就隻有一個大夫,都去請,把所有的大夫都請過來。”


    “是,是。”


    封月連忙跑出去。


    此時,葉傾顏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嘴裏囈語不斷,眉頭緊皺,似乎在做著什麽可怕的噩夢。


    “顏兒,顏兒,你在說什麽……”


    葉淩天湊過去,低頭一聽,臉色複雜莫辯起來。


    葉傾顏聲音虛弱不已,口中卻是不斷地喊著,“孩子,我的孩子,不要離開媽媽,不要……”


    “顏兒,你堅持一下,孩子一定沒事的,隻要你好好的,隻要你好好的就行了。”


    葉淩天真的是慌了,既然她想要留下這個孩子那就留吧。


    他活了一把年紀,麵子也不要了。


    他隻要他的女兒好好的。他如今再也承受不住喪女之痛了。


    門外腳步聲越來越多,不到一會,之前替葉傾顏把過脈的那個大夫便來了。


    “大夫,快看看我的女兒。”


    葉淩天連忙把大夫請到葉傾顏的床邊。


    大夫也不客氣,立即把住了葉傾顏的脈,隨即道:“縣主是因為傷心過度,動了胎氣。”


    “那她有沒有事?”葉淩天看自己的女兒痛苦不安的樣子,便自責不已。


    大夫輕歎一口氣道:“縣主的性命無礙,隻是這孩子怕是留不住了。但若有強行打掉孩子,以後怕也再難要孩子了。”


    大夫之前便看出了葉傾顏的身子不適合懷孕,原還以為她已經拿掉了,卻沒想到如今都這麽大了。


    葉淩天一下便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到底是要打掉孩子,還是再強行保留。


    大夫見葉淩天拿不定主意,又道:“大人,這孩子是沒法保住的,縣主體脈本虛,若是強行留下,怕是會一屍兩命。”


    葉淩天聞言,又看著口中念著孩子的葉傾顏,痛苦的閉上眼,“大夫,無論如何,一定要保住我女兒的性命。”


    大夫一聽葉淩天這麽說,便知道怎麽說了,立即動手寫下方子。


    就在他吩咐人去抓藥的時候,靈犀帶著藥老趕過來了,身後還跟著雲浮生一行人。


    葉淩天是見過藥老的,也知道女兒的平安脈一向是由他來照看的。


    藥老掃了那大夫一眼,將他的藥方拿過來,才去把葉傾顏的脈象。


    他先從帶來的藥箱裏,拿出一顆安神丸幫葉傾顏服下之後,把人全部都趕到了外麵。


    “這是你開的藥方?”


    藥老看著那大夫,語氣沒有多客氣。


    大夫點點頭,見藥老一臉嚴肅,也不由有些忐忑,“難道有什麽問題嗎?”


    “這的確是一副打胎的好藥方。”


    那大夫聽到藥老這麽說,心下終於鬆了一口氣。這些人他都得罪不起,隻得穩中求穩。


    藥老冷笑一聲,“隻是這藥一下去,葉傾顏也別想活了。”


    大夫流下一滴冷汗,據理力爭,“這麽會,這藥我用的都是最為溫和的,不會傷到縣主的身子的。”


    “是藥三分毒,葉傾顏如今身體根本受不得一點摧殘。你這打胎藥一下去,胎兒受不住,難道她就能受住?”


    藥穀子的一番話讓那老夫啞口無言,最後隻得道了聲慚愧。


    葉淩天聽到這番話,也是嚇了一跳,“老先生可有什麽辦法救救我的女兒?”


    “有,孩子如今已經五個月大了,不能打。”藥老唰唰地寫下藥方,“按照這個方子立即去抓藥,三天泡一次藥浴。不過,最後到底怎麽樣,也得看她的造化。”


    葉傾顏的身體實在是太過特殊了,幾乎是萬裏挑一。


    葉淩天還能說什麽,隻得默默的點了點頭。


    藥老看了他一會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也放寬心吧。”


    葉淩天擺擺手,整個人蒼老了不少。“還請在座的各位不要將此事宣揚出去。”


    雖然他原諒了葉傾顏,但這畢竟是葉家的家醜,家醜不可外揚。


    幾人點頭,一旁的雲浮生目光一直望著那扇緊閉的房門。


    也不知道葉傾顏如今怎麽樣了。


    葉淩天看著雲浮生的樣子,便知道他對自己的女兒是真心,內心卻是萬般無奈。


    也不知道那丫頭怎麽想的,雲浮生那麽好的人看不上,卻偏偏要和司徒墨攪合在一起。


    突然房門大開。


    靈犀從裏麵走出來,高興地對著眾人道:“小姐,小姐醒過來了。”


    葉淩天聞言立即走了進去。


    葉傾顏一看到葉淩天便抓住了他的手,淚眼朦朧地道:“父親,我的孩子,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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