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袁梓辰微微笑道,“還請怡彤給我留票哦!”


    正在挖冰淇淋吃的霏霏抬起頭來,嚷道:“我也要去看姑姑拉小提琴!”


    “好!”韓怡彤答應。


    “我要和舅舅一起坐。”


    “好!”韓怡彤再答應。


    袁梓辰目光溫和地看著霏霏,他用紙巾,輕柔地替霏霏擦去粘在她小臉蛋上的冰淇淋。


    他……真溫柔!韓怡彤莫名羞赧地垂了垂眸。


    ——


    周六晚上八點,穿著一身黑色西裝的袁梓辰牽著霏霏走進音樂會的大廳。


    經過媽媽袁梓萱精心打扮的霏霏漂漂亮亮的。


    穿著白色的蓬蓬公主裙,垂肩的黑色秀發在額前編了一個小辮,秀氣又可愛。


    袁梓辰和霏霏坐到貴賓席的位置。


    很快,音樂會開始了,韓怡彤站在首席小提琴樂師的位置。


    一束柔和的燈光打在她的身上,凸顯著她重要的身份。


    “舅舅,”霏霏壓著聲音,喜滋滋地說道,“姑姑是不是好漂亮?”


    “嗯,漂亮!”袁梓辰望著台上淑雅靜立的女孩,一襲白色的長裙,更是顯得她嫻靜優雅。


    這些天的接觸,袁梓辰對韓怡彤有所了解,她言語不多,文文靜靜,溫溫婉婉地。有一種出塵脫俗的氣質,保留著一份純真,在於沉浸藝術中的人,是一種很可貴的特質。


    輕緩悠揚的樂曲響起,袁梓辰的一顆心,也慢慢沉靜下來。


    他從小受病痛折磨,遊走在生死邊緣,內心是很痛苦的。


    後來,在七歲那年,開始學習小提琴,希望借著音樂,減輕痛楚。


    袁梓辰從心底喜歡音樂,沒什麽人能體會到他對於音樂的那份特殊的感情。


    音樂廳裏,樂曲的流淌,袁梓辰變得放鬆,像是徜徉在星空大海,怡然安寧。


    一段小提琴首席的獨奏,令袁梓辰驚醒過來,他訝然地望著韓怡彤,嫻靜安然的女孩子,令他移不開視線。


    他怎麽會有那樣熟悉的感覺?


    思緒,回到十六歲那年的一個清晨,他去參加小提琴考級,在一棵銀杏樹下練習。


    然而氣息的突然紊亂,令他匆匆地離開。


    他堅持不住了,坐在草坪的一棵球形景觀樹後麵。


    他沒有給陪同他的家人打電話,身體的痛苦,令他無望,想要放棄了,不如就這樣靜靜地離開。


    他目光迷離地望著這個世界,清幽的花園,沐浴在清晨耀眼的陽光裏。


    突然,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小提琴的琴音,起初斷斷續續,後來,他聽到了完整的一首曲子。


    也許是哪個也參加考級的人在練習吧,可他,沒有聽過這首曲子。


    樂曲沒有過多的技巧和修飾,像是在傾訴一樣,他聽著聽著,心,漸漸地沉靜,呼吸,在不自覺間,平緩了。


    他緩和過來,等他恢複,站起來去尋找時,周圍卻沒有任何人。


    可他記得那首曲子,莫名地給他安寧的心境。後來,每當他感到痛苦時,他都會回想那段旋律。


    仿佛讓他回到那天的清晨,看到綠草茵茵,嗅到花朵芬芳,感受著清風徐徐,那絢爛的晨光包融著他,溫溫暖暖。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韓怡彤演奏小提琴,然而卻令袁梓辰陷入過往的思緒裏。


    “舅舅,舅舅……”


    旁邊霏霏軟綿綿的輕喚,令袁梓辰頓然清醒過來。


    他嚇一跳,看到霏霏沒有精神,卷翹的眼睫毛耷拉著,繼而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舅舅,我想睡覺。”


    袁梓辰籲一口氣,原來霏霏隻是想睡覺了,她以前說過,一聽姑姑拉琴,她就想睡覺。


    “霏霏睡吧,舅舅抱你。”


    霏霏一粘在袁梓辰的懷裏,眼睛閉緊,睡著了。


    袁梓辰看著窩在他懷裏的小家夥,笑容溫和,這安然得不省人事的模樣,太可愛了。


    那微微顫動的長睫毛,秀挺的小鼻子,嘟起的紅潤小嘴唇,小臉嫩得像剛剝殼的雞蛋一樣,像是一個小天使。


    袁梓辰突然想著,有一個女兒該多好啊,可是,唉……


    直到音樂會結束,霏霏也沒有醒,袁梓辰繼續抱著她,總之要等霏霏的姑姑韓怡彤的。


    大廳裏的聽眾們都散去了,四周安靜。


    那個穿著白色長裙的淑雅女子,從幕布後走出來。


    “小東西,又睡覺!”韓怡彤彎下腰,輕輕地捏一捏霏霏柔嫩的小臉蛋,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不管她演奏什麽曲子,對於這個小萌娃,都是催眠曲。


    “我抱霏霏回去吧。”韓怡彤說道。


    “我來吧。”袁梓辰輕輕地讓霏霏換一個姿勢,想把她橫抱起來。


    小家夥卻突然醒了,小眼睛茫然地張開,軟糯糯地問道:“音樂會結束了嗎?”


    “沒!”韓怡彤連忙說道,“還有一個小時呢,霏霏睡覺吧。”


    “嘿嘿!”小家夥卻聰明,“音樂會結束了,姑姑不拉琴了。”


    韓怡彤咬著唇,頭痛!這個超能鬧的小東西,已經睡了一覺,她今晚要鬧到幾點才睡啊?


    “舅舅,舅舅,我要下來!”霏霏好精神。


    袁梓辰把她一放到地上,霏霏滿場地跑。


    “姑姑,我可以到台上玩嗎?”


    我不許你去,你就不去嗎?韓怡彤無奈地看著霏霏跑進小側門,很快,她的小身影出現在舞台上,扭著小手小腰,跳起舞來。


    “我去看著霏霏。”袁梓辰擔心霏霏碰到舞台上的樂器,讓她受傷。


    韓怡彤跟上袁梓辰,看著前麵高大英挺的背影,她歎道,霏霏這個小調皮,真是好命,怎麽就讓她抓到了這麽好的便宜舅舅?


    脾氣好,氣質好,霏霏再鬧騰,這個便宜舅舅都寵寵寵!


    舅舅和姑姑也到舞台上來,霏霏更興奮了,嚷嚷著:“舅舅,你什麽時候和姑姑切菜切菜呀?”


    袁梓辰和韓怡彤笑了,小頑皮,那是切磋切磋,好嗎?


    “舅舅,我要聽你拉小提琴!”霏霏跑過來,一把抱住袁梓辰的大長腿,“剛才姑姑拉琴啦,輪到舅舅啦!媽媽說,舅舅和姑姑要切菜!”


    “好吧,”袁梓辰微笑著答應,“舅舅開始切菜吧,可是舅舅切菜了,霏霏睡著怎麽辦?”


    霏霏圓嘟嘟的手指頭把自己的眼睛扒開,保證道:“我不睡覺,舅舅切菜吧!”


    小家夥萌得袁梓辰一臉,他憐愛地揉揉霏霏的小腦袋。


    韓怡彤把她的小提琴拿過來,交給袁梓辰。


    “姑姑,我們坐那裏!”霏霏去拉鋼琴後的凳子,韓怡彤幫忙,排排坐好。


    霏霏頗為認真地交代道:“姑姑,要認真聽哦!”


    韓怡彤在心裏吐槽,小頑皮,你什麽時候認真聽過?音樂一響起,你就睡覺!


    袁梓辰看向不遠處的兩個觀眾,他微微地笑。


    今晚聽著韓怡彤的演奏,他回想起十二年前的那個清晨。


    對於他來說,那是個特別的時刻吧。


    琴聲響起,樂曲輕緩,正是當時他在銀杏樹下,演奏的那首——《清晨》。


    韓怡彤的神情訝然,繼而,怔住了。


    舞台上的燈光,映在袁梓辰的身後,正如當年,炫目的陽光從稀疏的樹葉裏灑落下來,令他看起來的那般耀眼。


    琴聲比當年純熟,可她聽得出來,是他的感覺,是這樣的一個清雅寧靜的男子,演奏出來的專屬的感覺!


    真的是他!韓怡彤頓然地心潮澎湃,十四歲那年,匆匆的一瞥,他的身影,卻像是深入她的骨髓和靈魂,改變了她的人生。


    她因為他的那一份寧靜與安然,義無反顧地決定與小提琴相伴一生,又或許,她期待再見到他!


    如果他依然在堅持,那麽她也堅持,或許在同一條路上,總有相遇的一天呢?


    她用十二年的堅持,終於再見到他了!


    眼前的男子,和記憶中那個純真的少年,像是現實與夢境,在她的腦海裏重疊融合著,在她的心裏,如波濤一般衝撞著!


    “姑姑……”旁邊,傳來小女孩軟糯糯,又猶猶豫豫的聲音,“你……怎麽哭了?”


    韓怡彤反應過來,她連忙用雙手捧在臉上,擦去淚水,聲音啞啞地說道:“沒……沒哭,姑姑沒哭。”


    姑姑為什麽撒謊啊?霏霏懵懵懂懂的,她聽音樂會睡覺?姑姑聽音樂,會哭嗎?可是姑姑以前,不哭的啊?


    一曲終盡,韓怡彤抑製著自己的心情,裝作平靜地說道:“梓辰哥演奏得真好!”


    “比怡彤差遠了,我很少拉琴了。”袁梓辰笑笑,他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少年,他有了更多的責任,不像怡彤,依然堅持著心中最純真的夢想,她的琴聲,更純粹,更動心。


    霏霏站在袁梓辰和韓怡彤的中間,仰著柔嫩的小臉龐,懵懂地問道:“舅舅和姑姑,還在切菜嗎?還是切完了?”


    “現在切完了,嗯,以後繼續切!”袁梓辰把霏霏抱起來,說道,“舅舅送霏霏回家吧,晚了爸爸媽媽要擔心了。”


    ——


    幾場音樂會結束之後,似乎韓怡彤沒那麽忙了,每次霏霏上完舞蹈課,她都準時去接。


    霏霏沒有理由再打電話給袁梓辰,讓她的便宜舅舅去接她。


    而袁梓辰,好久沒有見到霏霏,也好久沒有見到韓怡彤。


    在家裏,韓辰宇和袁梓萱感到奇怪,之前看著他們家的彤彤和袁梓辰相處得還不錯啊,每次他們一起接霏霏下舞蹈課,再一起吃飯,散散步,帶著霏霏玩。


    哥哥和嫂嫂都以為這樣繼續下去,彤彤和梓辰在感情上有所發展,很可能會戀愛結婚的。


    可是這些天,怎麽彤彤早早地把霏霏接回家,也再不提袁梓辰了呢?


    彤彤和梓辰吵架了?不會吧?彤彤文靜,梓辰脾氣好,他們兩個怎麽會吵架呢?


    晚上,韓辰宇和袁梓萱躺到床上,準備休息,卻聽到“吱呀”一聲,臥室的門口被人推開了。


    繼而,一個小身影進來,鑽進了被子裏,爬呀爬,爬到爸爸媽媽中間,露出一個小腦袋。


    韓辰宇側身,攬著可愛的女兒,哄著聲音問道:“霏霏怎麽還沒有睡覺呀?”


    霏霏小嘴一扁:“嗚嗚,帥帥的粑粑,我想舅舅了!”


    韓辰宇猜測道:“是不是舅舅最近特別忙,所以沒有時間來接霏霏呀?”


    霏霏:“……”


    小家夥想不通啊,想不通,她想了好久啊,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怎麽了,霏霏?”袁梓萱右手的食指輕輕地摸摸小家夥皺著的眉頭。


    “媽媽,”霏霏弱弱地說道,“我不知道……是不是舅舅欺負姑姑了?所以姑姑……不理舅舅了嗎?我就見不到舅舅了嗎?”


    “舅舅欺負姑姑?”袁梓萱叫起來,不會吧?梓辰向彤彤表白了?彤彤沒有同意?然後兩個人不見麵了?


    袁梓萱的腦回路開始了精彩的腦補。


    韓辰宇追問道:“霏霏,舅舅怎麽欺負姑姑的呢?”


    霏霏不知道那是不是欺負,可是姑姑哭了。


    霏霏輕聲說道:“舅舅和我看姑姑拉小提琴,後來我睡著了,人都走了,我到舞台上玩。然後,我想看舅舅和姑姑切菜,舅舅就切菜了。


    “我和姑姑坐在小凳子上,舅舅拉琴,可是姑姑……哭了。我看到姑姑哭的,可是,姑姑說她沒哭。


    “舅舅沒有欺負姑姑吧?可是姑姑為什麽哭呢?還是舅舅欺負姑姑了?”


    霏霏好糾結。


    韓辰宇和袁梓萱也很費解。


    “霏霏,”韓辰宇哄著女兒,“舅舅沒有欺負姑姑。”


    “可是……姑姑哭了。”


    “嗯……”韓辰宇說道,“人不一定是傷心難過的時候會哭,高興的時候,激動的時候,感動的時候,也會哭。”


    “那姑姑為什麽會哭呢?”


    韓辰宇和袁梓萱都沒答得上來。


    霏霏弱弱地說道:“我以後還能見到舅舅嗎?”


    “可以呀,”韓辰宇說道,“等周末了,爸爸約一下舅舅,我們邀請舅舅來我們家玩,好不好?”


    “好呀!”霏霏又高興了,“帥帥的爸爸一定要請舅舅來我們家玩哦!”


    “好!”


    得到爸爸的承諾,霏霏終於安心,時間晚了,糾結了好久的小姑娘睡著了。


    韓辰宇百思不得其解:“彤彤為什麽聽梓辰拉小提琴,會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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