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煉話音剛落, 就見太後走了進來。因她是太後沒人敢攔, 知道沈封寒在書房, 她直接找了過來。


    太後因保養的很好,年過五十了, 卻像個三四十歲的夫人, 盡管一身便服,卻氣質超然,端的是雍容華貴,沈封寒的長相便隨了她。


    蕭煉跪下來,恭敬地請了安。


    太後掃了他一眼, “請來吧。”


    聲音同樣冷冷清清的,宛如冰山上飛流直下的瀑布,因為她的到來,空中的空氣都好像冷了一分,其實她對摯愛之人嘮叨的很, 絕不是表現出來的這麽高冷。


    沈封寒蹙了下眉,放下手裏的書,站了起來, “兒臣給母後請安。”


    對上他沒什麽溫度的眼眸後,太後麵色微僵,這個不孝子, 沒一天有過笑臉, 這才剛回來多久又要離開了, 真不知道南蠻之地有什麽人勾的他如此。


    她深深吸了口氣, 才堪堪控製住自己的怨氣,“你真要走?”


    怕他們阻攔,沈封寒要離開的事,一直瞞著,直到昨日才給皇上遞了個折子,直接稟明了第二日一早就走,讓他瞞太後一日,若不是傷口又裂開了,此時,他已經在離京的路上了。


    太後得到的消息比較晚,想到他的“不辭而別”,她便又急又怒。


    見他還在,太後便親自來了一趟,那股架勢,誓要數落得他回心轉意,“隻要他們包藏野心,邊疆就永遠不會太平,難道你要在那兒呆一輩子?你就這樣喜歡那兒的生活?”


    沈封寒確實喜歡邊疆的日子,雖然艱苦了些,活的卻有意義,有戰事時,便行兵打仗,太平期間就練兵,看書,悠閑自在的很,京城卻承載了他一切不堪的記憶。


    “你若想走,哀家不攔你,你這麽大了,總得留下點血脈,萬一以後在戰場上沒了,也讓我們有個念想!你知不知道每年我跟皇上都怕你戰死沙場!我知道你恨我當初……”


    說到此處太後哽咽了一聲,本以為他會勸她一句,誰知道他仍舊無動於衷,太後心中傷痛不已,眼眶瞬間紅了。


    當初的事兒,錯不在她,沈封寒不至於記恨至此。他想早日離開,不過是聽不得她念叨,一件事翻來覆去的說,本來他已經淡忘了,她偏偏不停地提醒,她又是生他養他的人,除了能冷著一張臉,訓不得也嚇不得。


    沈封寒每次回來都頭疼的很。


    他歎口氣,終於模棱兩可說了一句,“成親的事我會考慮。”


    一句話止住了太後的淚!


    她臉上露出一抹狂喜,哪還有平日裏冷靜自持的模樣。


    *


    往鋪子裏送完藥,陸瑤便去了安樂坊。


    魏雪馨已經到了,表妹隨她一道來的,小丫頭一看到陸瑤就像隻小尾巴湊了過來,“姐姐,你快來看看這把匕首怎麽樣?我送堂哥這個禮物行嗎?”


    二表哥自幼喜歡習武,對兵器也甚為喜愛,以匕首當禮物自然可以,不過麵前的匕首,瞧著十分精致,上麵還鑲嵌了一顆寶石,送給姑娘家當小玩意還行,並不實用。


    陸瑤也沒打擊她,笑盈盈道:“這顆寶石真好看,你林姐姐過段時間也要過生辰,她最喜歡這種匕首,不若買了送她吧,送表哥給他這把就行,男人家也沒幾個在乎樣式的。”


    說著陸瑤拿起旁邊的一把匕首交給了她,這把匕首十分古樸,打開後刀鋒卻十分鋒利,拿在手裏的感覺也恰到好處,不輕不重,用來防身正好,表哥肯定喜歡。


    蔣靜舒乖乖點頭,一下就搞定了兩件禮物,她笑的小酒窩都露了出來,“我聽姐姐的。”


    魏雪馨不甘沉默地湊了上來,甜美的笑容夾雜著委屈,“果然在瑤妹妹心底,還是舒妹妹最重要,一下子就幫她選了兩個,我不依,你必須幫我也選兩個才行。”


    陸瑤看了她一眼,嘴角挑出一抹慵懶的笑。


    “表妹在我心底自然無人能敵,你嫉妒也沒用,自個選去。”


    魏雪馨拿不清她是打趣還是有意這麽說,柔柔笑了笑,“好啦,知道你疼舒妹妹,你快幫我看看,這把弓好嗎?不知道表哥會不會喜歡。”


    陸瑤懶洋洋瞧了一眼,“你選什麽他都會喜歡的。”


    見她一副不上心的模樣,魏雪馨咬了咬唇,眼底忽然帶了淚,“瑤妹妹,可是姐姐不小心做了什麽惹你不開心了?總覺著最近這段時間,妹妹跟我疏遠了起來。”


    柔柔弱弱的,好像自己怎麽欺負了她。


    察覺到周圍異樣的目光,陸瑤心底嗤笑了一聲。


    “姐姐這是哪裏話?被外人瞧見了還以為我怎麽你了,難道是我沒幫你選禮物,你委屈了?二表哥對你那麽好,不論你選什麽他肯定都喜歡啊,我不過實話實說罷了,我一直拿你當親姐妹看,別說你沒有惹我不高興,就算真惹了,一家姐妹哪有隔夜仇?我好端端的為何要疏遠你,你說這種話,豈不是拿刀子戳我的心?”


    陸瑤學著她也擺了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


    周圍的人小聲議論了起來,有一個人甚至說這個姐姐也忒不懂事了。


    魏雪馨麵上漲的通紅,連忙拉住了陸瑤的手,柔弱道:“妹妹別難受,是姐姐不好。姐姐就是太在乎你了,唯恐有什麽做的不對,惹你不高興,是我心思太敏感了,才覺得……聽完你的話,姐姐真是羞愧萬分。你也說了姐妹間沒有隔夜仇,就原諒姐姐這次吧。”


    依陸瑤自個的心意,恨不得撕掉她這張虛偽的麵具。然而陸瑤卻不願當著眾人的麵落了心胸狹窄的名聲,笑了笑,“瞧姐姐的話,我怎麽會跟你生氣呢?”


    魏雪馨勉強一笑,本想壞一下她的名聲,沒能如意也就罷了,反倒襯得自己小肚雞腸,心思頗重。怕再說下去,討不了什麽好,魏雪馨軟軟一笑,止住了話題。


    陸瑤沒再理她,她的禮物還沒選,瞄了一眼幹脆選了支上等的狼毫筆。


    魏雪馨巴不得她送個表哥不喜歡的,然而出於想要討好陸瑤的心思,便一副知心好姐妹的模樣,細聲道:“表哥一摸筆就頭疼,難得是他生辰,瑤妹妹不若換一樣吧,免得表哥不那麽喜歡。”


    “就這支吧,二舅舅一直盼著他長進,他卻一提筆就各種問題,前段日子還說是他那支筆難用,我就給他選支好的,隻盼著他能多下點功夫。”


    二表哥同樣不愛讀書的很,偷懶逃滑的本領跟她哥有的一拚,陸瑤雖然同樣不愛讀書,她畢竟是女子,既不需要考取功名,也不需要養家糊口,便放任了自己的懈怠,身為男子,若是同樣不爭氣,姑娘家哪個願意跟著他。


    陸瑤覺得他們就是欠收拾,上輩子二表哥雖然娶的是安陽侯府的嫡女,卻因不成材,被人家各種嫌棄,夫妻兩就沒有過一日安生的日子,她有時真替他們發愁。


    買完禮物,陸瑤便回了家。


    一直回到家,她還惦記著七王爺的傷,也不知道那瓶藥他收下沒。身為一個小姑娘,她自然沒法去拜訪七王爺,隻好變著法的留意他的消息,然而王府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一連過了幾日,眼瞅著大後天就是二表哥的生辰了,陸瑤才突然想起來,七王爺當年是在表哥生辰前幾日離的京城,難道是因為傷口裂開了,他才一直耽誤至今?


    陸瑤的心又提了起來。


    她不小心用刀子割破了手,不過滲出一點血都得疼幾天,七王爺流了這麽多血,是不是疼的下不了床才沒走?


    *


    第二日,陸瑤終於得到個消息,七王爺啟程去了護國寺,打算在那兒休養幾日,這個消息不僅沒讓陸瑤寬了心,她心底反而更忐忑了,都跑寺廟休養去了,難道他的傷越來越重了?


    當天晚上她愁得連覺都沒睡好,心底也自責不已,有些怪自己的莽撞,若是沒有那幾下狠狠的捶打,他隻怕早就好了吧?


    因為夜裏睡的不踏實,一大早起來時,陸瑤眼底都有了黑圓圈,她思索了一會兒,幹脆去了老太太那兒。


    她皮膚白皙,加上沒有上妝,便顯得黑眼圈格外的嚴重,“瞧這黑眼圈重的?沒休息好嗎?”


    老太太拉住了她的手,語氣無比和藹。


    陸瑤悶聲將腦袋埋到了她懷裏,一副難受的小模樣。


    “這是怎麽了?”老太太順了順她的頭發,聲音滿是愛憐,“誰惹我們瑤丫頭不高興了?跟祖母說,祖母替你做主。”


    陸瑤連忙搖頭,這才抬起小腦袋,“沒人惹我,祖母,我這兩日又總是做夢,一直休息不好。”


    老太太心中咯噔了一下,屏退了周圍的人,才拉著陸瑤的手道:“做了什麽夢?可是些不好的夢?”


    見祖母神情嚴肅,眼底深處滿是擔憂,顯然對自己的關心重於一切,陸瑤心中一動,低聲道:“祖母,我夢到我成親那一日,魏雪馨懷了表哥的孩子。”


    她本來不想說這事,但是望著老太太眼底的擔憂,陸瑤突然覺得,以祖母對自己的疼愛,若是知道自己嫁過去過得不好,未必不會答應退婚的事兒。


    老太太心中一凜,“怎麽突然夢到了這個?”


    “我也不知道,尋常我是不做夢的,之前幾夜一直夢到您頭疼,後來又夢到兮香差點被薛如珍打死,現在突然又夢到這個,祖母,您說,表哥跟馨姐姐……”


    想到魏雪馨那副柔弱不堪的模樣,老太太心中有些不喜,那姑娘一看就是個心思深沉的,因為陸瑤喜歡,她也沒多說什麽,現在卻多了個心眼,“瑤瑤別怕,有祖母在,絕不會讓他們做出什麽事的。”


    陸瑤搖頭,反過來抓住了老太太的手,“我不是怕,祖母,我本就拿表哥當親哥哥看,沒有旁的心思,若是他跟馨姐姐情投意合,不若就成全了他們吧。”


    “傻丫頭,你跟行之的婚約,是你舅母親自求來的,你外祖母又一直盼著你嫁過去,行之那孩子,我瞧著也是個好的,那個夢是不是真的還不好說,你先別多想,有祖母在,不會出事的,懂嗎?”行之是蔣靖宸的字。


    陸瑤並不怕出事啊,她隻是不想再往坑裏跳了,現在的她隻覺得表哥陌生的很,一想到要重新嫁給她,她就悶悶不樂,連做生意都沒了興致,她這一世隻想高高興興的活著,絕不想委屈自個了。


    清楚一時半會兒勸不好她,陸瑤也沒堅持,反正退婚勢在必得,她才十四歲,沒那麽急,先給祖母提個醒,以後也好行事。


    陸瑤揭過這茬,低聲道:“祖母我想去護國寺拜拜菩薩。”


    重生回來時,陸瑤就想去拜拜,因為落了水身體不舒服,才沒著急,恰好七王爺又在寺廟,她必須得去一趟才行。她誤會了他不說,還讓他傷勢慘重,他不僅沒有為難她,反而幫了她。


    陸瑤總覺得愧疚難安,她本就是愛憎分明的性子,現如今心中有愧,不見他一麵總覺得難受,想到兩年後的事,陸瑤也想給他提個醒,景王勾結北戎,突然舉兵南下,打了個大夏朝措手不及,南蠻之地也趁亂發難。


    當時的大夏朝幾乎亂成一鍋粥。


    隨後七王爺跟爹爹都上了戰場,聽說他還受了傷,爹爹也差點中箭,陸瑤怕他傷好後,一走再也不回來,便想給他提個醒,讓他有個防備。


    其實他這次受傷的事,陸瑤覺得就跟景王有關。


    當初太子被廢後,景王是唯一一個有能力跟當今聖上對抗的人,因為沈封寒手中有實打實的兵權,他才敗了下來。


    當今聖上不是心狠手辣之輩,留了他一條命,還賜給他一塊封地,隻不過不許他再進京,皇上都已經登基七年了,他仍舊沒有死心,一直圖謀不軌,不止一次地派人暗殺沈封寒。


    因為沈封寒前幾年在戰場上一戰成名,從未打過敗仗,讓南蠻之人聞風喪膽,隻要他沒有倒下去,就是一座守護神,牢牢守著大夏朝,讓周邊的各國不敢輕舉妄動。


    所以景王才想讓他死。


    如今的大夏朝國庫虧空,已經經不起戰爭了。


    景王為了一己之私卻挑起了戰爭,雖然最後戰敗了,卻給大夏朝帶來了致命的打擊,弄得邊境更是民不聊生,若非沈封寒驍勇善戰,前後夾擊之下未必能打贏。


    陸瑤雖然怕他,卻不得不承認,沈封寒為大夏朝犧牲眾多。


    她聽多了他的傳聞,便以為他是個殺神,然而在她傷了他之後,他卻沒有為難她,隻這一點,便讓陸瑤覺得他絕不是眾人眼底的惡煞,所以她才有些擔憂他的傷。


    她對國事雖然知之甚少,卻也想盡一份力,那場戰爭實在是死了太多人,想起往事,她的心情格外沉重,麵上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老太太隻以為她是因為這個夢,才如此神情,愛憐的摸了摸她的頭發,“你隻管去,夫子那裏祖母派人去說。”


    陸瑤甜甜一笑,摟住了老太太的腰,頗有種再也不想撒手的感覺,“祖母,您最好了。”


    “真是個傻丫頭。”


    陸瑤抱著她又蹭了蹭,便歡快地離開了,哪還有之前心事重重的模樣。


    老太太好笑不已,這丫頭,什麽時候才有長大的一天?想起陸瑤的夢,她臉上的笑卻斂了起來。


    *


    備好馬車,陸瑤便去了護國寺。


    她不僅帶了芸香和兮香,還帶了兩個嬤嬤。這兩個嬤嬤是老太太派過來的,怕兩個丫頭終究年輕,萬一遇到什麽事,吃了虧,老太太才讓她們跟隨陸瑤一道去了。


    護國寺離皇城有一段距離,馬車行駛了大半個時辰才到山腳下。


    它坐落在半山腰,一棵棵挺拔的樹木都長出了柳葉,還有許多不知名的花草,正迎風綻放著,遠遠瞧著景色十分怡人。


    又行了小半個時辰才到寺廟內,陸瑤先去拜了拜菩薩,今日是朝廷官員休沐的日子,寺廟裏竟然來了不少人。


    供奉菩薩的殿堂,瞧著十分壯觀,陸瑤心懷敬意地走了進去,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重生,來到寺廟後卻摒棄了一切雜念,心中也徒然升起一股敬意。


    她認真拜了拜,不僅求菩薩保佑七王爺身體安康,還求她保佑家人平安喜樂,天下太平。


    她跪的時間有些久,起身時,腿一軟差點摔倒,芸香連忙扶住了她。


    陸瑤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我沒事,就是腿有些麻了。”


    “姑娘先去歇息一下吧,等會兒再拜不遲。”


    “不用,站一下就好了。”


    陸瑤想盡快拜完,然後打聽一下七王爺住在哪兒。


    這個時候的七王爺正在跟鳴辰大師下棋,剛下到一半,卻見蕭煉走了進來,遞給他一個紙條,紙條上隻有一行小字,陸三姑娘來了護國寺。


    蕭煉已經讓人調查了陸瑤一番,除了陸瑤的生辰八字,還查到一件事,這小姑娘竟然跟歸寧侯府的世子有婚約,幸好隻是口頭婚約,想著他們家王爺好不容易動了成親的念頭,蕭煉便下意識隱瞞了這個消息。


    就怕王爺知道這事後,又頭也不回的去了邊疆,他一個人生活有多苦,蕭煉皆看在眼底,他還仔細觀察了陸瑤幾日,發現陸姑娘對蔣靖宸不像有意的樣子,更加堅定了隱瞞的心思。


    畢竟他是了解他們家王爺的,若是知道小姑娘有了婚約,就算心動了,估計也隻會放手。


    沈封寒看完紙條不動聲色收了起來,見他沒動靜,蕭煉在一旁等的焦急不已,一直到這盤棋下完,沈封寒才站起來,“我還有事,今日就陪大師下到此時吧。”


    早在他收到紙條的那一刻,他的棋風便變了,清楚留不住人,鳴辰大師淡淡一笑,一雙睿智的雙目好像能洞察一切,“明日繼續一樣。”


    沈封寒點了下頭。


    見他終於不下了,蕭煉鬆口氣,他現在隻盼著王爺多努力一番,將小姑娘先哄到手,若是陸姑娘不願意嫁給蔣靖宸,到時解除婚約還不是一句話的事?雖然這樣有些不厚道,為了他家王爺,蕭煉什麽都顧不上了。


    *


    為了見七王爺一麵,陸瑤也是拚了。


    她一口氣拜了十來個地方,因為隻有全部拜完,才好空出時間去找一下他,兮香有些受不住,腿都是抖的,見嬤嬤也有些累了,陸瑤出聲道:“嬤嬤,你們去一旁休息一下吧,不必一直陪著我,坐那兒也能瞧見我們的動靜。”


    哪有主子累著,奴才反倒去休息的道理,“謝姑娘體恤,老奴們也跟著活動一下筋骨吧,許久不來寺裏,拜拜眾神也是極好的,姑娘不必擔憂,老奴們還能再撐一刻。”


    想著也隻剩兩個地方了,陸瑤沒再勸。


    終於隻剩最後一個偏殿時,陸瑤也累的不行了,全憑一股毅力堅持著,她正打算進去時,卻遇到一個熟人。


    瞧到陸瑤後,她臉上的笑變得有些陰冷,正是清河公主的女兒薛如珍,她是聽說七王爺來了此處,才尾隨而來的,誰料沒見著七王爺,反倒遇到了陸瑤。


    嗬,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上一次因為三皇子出口,她放過了陸瑤,這次既然撞上了,絕對沒那麽容易放過她了,“是你?陸三?”


    薛如珍本來長得並不差,卻因麵色陰冷,帶著一股刻薄之感,給人的感覺很不舒服,陸瑤不想跟她起衝突,平白耽誤了時間,神情還算恭敬。


    “小女見過郡主。”


    “嗬,你還知道我是郡主啊!這裏可是護國寺!也是你一個對皇族不敬之人可踏足的?上次不是很威風?這次怎麽蔫了下來?哦,我知道了,難怪夾起了尾巴!這裏可沒有三皇子給你撐腰!瞧這一臉無辜的樣子,是不是就是這副神情勾得三皇子和六皇子一並為你說話?”


    兮香跟芸香皆有些惱,偏偏對方是郡主,她們隻能怒目而視,根本沒有插嘴的資格,嬤嬤的臉色也十分難看。


    這郡主分明是沒把他們鎮北侯府放在眼底!一個姑娘家嘴巴竟然如此不幹淨,這裏可是護國寺,不是旁的什麽地方!小小年齡如此缺乏教養,真真是……


    相對於她們的怒火,陸瑤倒顯得冷靜的多,她蹙了下眉,“郡主此話何意?”


    “聽不明白嗎?裝的跟什麽似的,背地裏不定怎麽下賤!”


    她聲音大,不少人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見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陸瑤神情有些冷,“佛門重地,還望郡主口下積德!”


    “怎麽?被我戳到痛腳了?這下裝不下去了!陸三!別以為你一副息事寧人的樣子,我就會放過你!上次還敢抓住本郡主不放,這次就讓你嚐嚐我的厲害!”


    話音剛落,薛如珍直接扇了陸瑤一巴掌。


    陸瑤腿正軟著,一時沒能躲開,挨了一下。


    薛如珍也沒想到如此成功就打到了她,嘴角都翹了起來。


    陸瑤本來怕耽誤了時間,不想跟她多費口舌,此刻被人欺負到了頭上,陸瑤也有些惱了,捂著臉,冷笑道:“清河公主一向以慈善之心得眾人的賞識,真沒想到她的女兒,不過是個心胸狹窄,橫行霸道,口出狂言的驕縱之女!也不怕因你的存在,壞了皇室的英明?”


    “嗬,你也就牙尖嘴利了些!本郡主才不吃你這套!”說完又動起了手。


    嬤嬤瞧著陸瑤微微腫起的臉,心底直打鼓,老太太將她們帶了過來,就是為了防備這種突發狀況,誰料這個郡主不是尋常人竟然說打就打,嬤嬤隻攔住了第二下,一想到回去後,老太太不定怎麽心疼,她們就忐忑不已。


    “來喜,這老嬤嬤竟然敢攔本郡主,給我打!”


    來喜一向忠於她,聽了她的話,便上前了一步,正打算動手時,人群裏卻突然喊了一句,“咦?七王爺竟然來了!”


    薛如珍扭頭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沈封寒一步步走了過來,正冷冷盯著她,一雙眼眸像淬了冰,尤其是看到陸瑤半邊臉紅了起來後,目光更是冷的嚇人。


    “佛門重地,誰敢胡來?”他聲音雖然淡,望著來喜的目光猶如望著死人。


    來喜嚇的腿一軟,沒出息的癱在了地上。


    薛如珍大氣都不敢出,萬萬沒想到他會來此處,以前他在寺廟休養時,頂多跟鳴辰大師一起下下棋,幾乎很少出來。


    薛如珍萬萬沒想到自己這副仗勢欺人的模樣竟然又被他看了去。她癟了癟嘴,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訥訥辯解道:“舅舅,陸三不敬皇室,我才想教訓她一下。”


    沈封寒淡淡掃了陸瑤一眼。


    陸瑤被他瞅的同樣頭皮發麻。


    薛如珍是他的外甥女,自己於他不過是個陌生人,孰輕孰重,陸瑤自然看得清,她也沒著急辯解,反正清者自清,隻覺得薛如珍可恨的很,這顛倒黑白的本領竟然跟魏雪馨有的一拚。


    誰料七王爺,竟然朝她走了過來,“臉上的傷是她打的?”


    陸瑤下意識點了點頭,不懂他怎麽來了自己身旁,他離自己一近,陸瑤莫名想起了他替自己梳頭的場景,這麽一想,竟然生出一點依賴來,破有種委屈感。


    七王爺心中微動,突然想摸摸她的腦袋,大庭廣眾之下,他隻得斂了心思,淡淡掃了薛如珍一眼,嗤笑了一聲,“在護國寺也敢仗勢欺人,清河公主就是這麽教你的?”


    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她,眼底卻充斥著鄙夷,薛如珍呼吸一窒,差點有些喘不過氣,她想辯解,在他冷漠的目光下,腦袋卻一片空白,手抖了好幾下,沒能發出一個音,不明白他為什麽要站在陸瑤身旁。


    他應該護著她才對!憑什麽護的是陸瑤!望著陸瑤嬌美的臉龐,薛如珍心底徒然升起一股嫉恨,定是這女人使了什麽手段,才勾得一個個都向著她,三皇子跟六皇子也就罷了,連他竟然也……


    七王爺隻是掃了她一眼,便淡漠地收了視線,扭頭對蕭煉說:“將她綁回去,讓清河好好管教她一下。”


    蕭煉身為男子自然沒法真正綁她,直接提著劍,來到了薛如珍跟前,“郡主得罪了,勞煩嬤嬤幫忙綁一下吧,這是王爺下的命令,公主必不會怪罪。”


    後兩句話是對陸瑤身邊的兩位嬤嬤說的,她們二人照顧不利,害得三姑娘挨了一巴掌,現在有了幫忙出氣的機會,兩人自然願意幫忙,然而怕走後,姑娘又遇到這等事,兩人都有些遲疑。


    蕭煉何其精明,見七王爺淡淡掃了他一眼,蕭煉點了點頭,麵不改色道:“郡主身為皇室之人傷了陸姑娘,我們身為王府的侍衛,有責任保護姑娘的周全,等會兒自會派人將陸姑娘送回侯府,還請嬤嬤放心。”


    “那老奴便在此謝過王爺和蕭統領了。”


    兩位嬤嬤不再遲疑,上前一步,一人抓住了薛如珍一個胳膊,“既然王爺有令,老奴就得罪了,郡主,咱們走吧。”


    嬤嬤給芸香一個眼神,讓她們照顧好姑娘,便扭著薛如珍下山了。


    薛如珍大叫了一聲,“放手!”


    卻沒人理會她的尖叫。


    兮香隻覺得大快人心!還悄悄衝薛如珍的背影做了個鬼臉,略略略,現在遭報應了?讓你壞!哼!


    薛如珍麵如土色,從未受過如此屈辱,偏偏又是七王爺給她的,她咬了咬唇,扭頭看了沈封寒一眼,卻見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陸瑤身上,她在那一刻便體會到了什麽叫生不如死。


    沒人知道她對七王爺懷著一種怎樣炙熱的感情,她打小就敬佩他,是聽著他的故事長大的。


    三年前,沈封寒其實悄悄回過一次京城,因為沒有聲張,知道的人並不多,薛如珍卻在宮裏見到了他。


    那個時候她十三歲,正是少女懷春的時候,沈封寒又長的如此俊美,看到他的那一刻,她頭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怦然心動,他偏偏是她的舅舅,這種感情讓她的性情愈發扭曲。


    見他此刻竟然偏袒著另一個女人,她打心底裏恨的難受,臨走前,她又望了陸瑤一眼,目光中的陰冷讓陸瑤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薛如珍死死看了她一眼,牢牢記住了這張臉,走著瞧吧,陸瑤,等舅舅離京後我定要你好看!到時看還有誰能護著你!


    這些事不過發生在一瞬間,她的身影便消失在拐彎處。


    陸瑤卻有種被什麽狠毒的動物盯上的感覺。


    沈封寒蹙了下眉,眼眸微沉,蕭練不禁為薛如珍捏了一把汗。這丫頭真會作死,難不成以為自個是郡主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


    七王爺仔細瞧了一眼陸瑤的臉頰。


    她的臉頰已經腫了起來,被七王爺看了後,她下意識摸了一下,感覺到有些腫,便不高興的抿了下唇,還是那麽嬌氣。


    沈封寒原本沒覺得這一掌有多重,瞧著小丫頭委屈的神情,便有些懊惱多下的那半盤棋,若是收到信便過來,也不至於讓她傷到。


    他活了二十多年,從未料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心疼一個小姑娘,沈封寒沉默了一瞬,淡淡道:“鳴辰大師那裏有上好的藥膏,陸姑娘去塗一下吧,不消片刻便能消腫。”


    陸瑤點了點頭,她來此處,除了想拜一下菩薩,其實最重要的原因便是想見他一麵。


    沈封寒做了個請的姿勢。


    陸瑤便率先邁了一步。她不知道鳴辰大師住哪兒,下意識左轉,走了幾步才想起問一下路,沈封寒並未出聲提醒,長腿一邁,走在了她前麵,“走吧。”


    因為是在寺廟中,身後還跟著丫頭,見陸瑤隨他去了,倒也沒人多想。


    沈封寒帶著陸瑤走到一處極為幽靜的小院前才停下,小院坐北朝南,瞧著並不大,進去時,他對陸瑤身後的丫鬟道:“鳴辰大師不喜見生人,你們便在此處候著吧。”


    芸香跟兮香瞧了陸瑤一眼,點了點頭。


    他帶著陸瑤走了進去,院子裏種著許多竹子,除此之外還有一棵桑葚樹,最東側是一小片菜園子,瞧著倒有些像農家小院。


    一個小和尚正抱著掃帚坐在堂屋門前打盹兒,小腦袋一點一點的。


    陸瑤跟沈封寒都走到跟前了,他還睡得香甜。


    鳴辰大師是寺廟內最德高望重的大師,兮香還不知道他老人家長什麽模樣呢,便好奇地伸著脖子朝院子裏瞅了瞅,一眼就瞧到了小和尚打盹的模樣,兮香捂唇笑了笑,拉拉芸香的衣袖。


    “芸香姐姐,你瞧,他好有趣。”


    自家姑娘好端端的挨了一巴掌,芸香正自責沒能阻止住,哪裏笑的出來,見兮香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她歎口氣,點了一下她的腦袋,兮香捂住腦袋,低下了頭。


    沈封寒看都沒看小和尚一眼,帶著陸瑤進了室內,室內布置的十分簡單,塌上有一個桌子,桌子上擺著一盤棋。


    “大師呢?”陸瑤四處望著一眼,卻沒發現大師的身影。


    沈封寒離開時鳴辰大師還在,他看了一眼陸瑤臉上的傷,走過去踢了一腳坐在地上的小和尚。


    小和尚正做著夢,被踢了一下,猛地彈跳了起來,看到王爺嚇的猛地打了個激靈,他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王爺,您回來了啊。”


    沈封寒掃了一眼門外的兩個丫頭,對他道:“進屋說話。”


    小和尚乖乖應了一聲,收起掃帚,走了進來。


    沈封寒淡淡道:“鳴辰大師呢?”


    “師傅剛被主持請走了,說是要解決一下什麽問題,王爺還要跟師傅下棋嗎?”


    “不是,他的藥放在了何處?”


    小和尚這才發現陸瑤的存在,見她臉上帶傷,懵懂地點了下頭,“在西廂房,我這就去找,兩位稍等片刻。”


    沈封寒點了下頭,等他離開後,才看了陸瑤一眼,“疼嗎?”


    陸瑤搖頭,就當初火辣辣疼了一陣,薛如珍畢竟是個姑娘家,手勁兒並不大,也隻是瞧著紅腫些罷了。


    陸瑤更擔心的是他的傷,小丫頭咬了下唇,鼓起勇氣瞧了他一眼,“你的傷怎麽樣了?”


    “好了。”


    見他神情淡然,不像撒謊的樣子,陸瑤終於放心了。


    本來陸瑤還在想要怎麽跟他單獨相處一下,沒想到鳴辰大師竟然不在,她心底開心,眼睛便彎了起來。


    小丫頭笑起來活像偷了腥的貓咪,既愜意又饜足,讓人瞧著心情都好了不少。沈封寒又想摸摸她的腦袋了。


    陸瑤卻不知道他的心思,怕小和尚很快回來,她連忙說了一句,“你知道誰把你打傷的嗎?”


    沈封寒眼眸沉的有些深,望著陸瑤的視線也帶了點探究。


    陸瑤察覺到什麽,連忙擺了擺手。


    “我不是刺探軍情,你相信我,我跟你說,我夢到是景王刺傷的你。”


    沈封寒蹙了下眉,他在邊疆的時候,景王就不止一次地刺殺過他,隻不過唯有這次成功傷到了他,這小丫頭是怎麽知道的,他眼神變得有些幽深,有那麽一瞬間,眼底像含了一根刺。


    被他這麽盯著,陸瑤又有些怕,聲音都有些顫,“我、我就是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到景王讓人刺殺你,還夢到他竟然勾結了北戎之人,兩年後會舉兵南下,不僅如此,南蠻之國也會大舉進犯,我爹爹也上了戰場,還差點受傷,你們一定要小心啊。”


    小丫頭語無倫次的,瞧著緊張極了。


    景王圖謀不軌,沈封寒自然知道,見一個小丫頭竟然做了這方麵的夢,他的眉頭緊緊擰了起來,望著陸瑤的目光也從漫不經心的打量變成了濃濃的審視。


    陸瑤清楚以後肯定沒有單獨見麵的機會了,焦急道:“你一定要相信我,如果我隻是夢到一次,我也不會上心,我一連七日都夢到了這個夢,夢裏的場景還一模一樣,就是從那日傷了你開始才做夢的,我覺得肯定是因為我傷了你,見我愧疚在心,上天才給了我一個預警,想讓我提醒你。”


    正說著,小和尚捧著藥,走了進來,陸瑤的聲音戛然而止,還好重要消息一口氣說完了!


    沈封寒看得出來,小丫頭並沒有騙他,她眼底的焦急完全不像裝出來的,若是裝的,那她的偽裝也太逼真了些,他眼眸變得愈發幽深,沒人知道那一刻他究竟想了什麽。


    小和尚將藥遞給了陸瑤,“施主,您盡快塗一下吧,這個藥十分管用。”


    沈封寒瞥了一眼,才發現他拿的隻是最普通的藥,他蹙了下眉,淡淡道:“去把雪凝膏拿過來。”


    “啊?”


    此言一出,不僅小和尚愣住了,連陸瑤也愣住了,雪凝膏是用天山雪蓮的蓮子加各種珍貴藥材提煉而成,是真真正正可以凝血,生白骨的聖藥,不少皇室子弟都不知道它究竟長什麽樣。


    當初陸瑤她娘燙傷時,她爹尋了不少好藥,都沒能去掉她手上的疤痕,時隔半年,她爹還感慨了一句,說若是有雪凝膏,就算現在塗上一次,這些傷疤也能去掉。


    可見雪凝膏有多珍貴。


    陸瑤正詫異於此處竟然有聖藥。便聽到小和尚不情不願地嘟囔了一句,“王爺,這位施主就是不上藥,這點傷一會兒功夫也就好了,又沒缺胳膊斷腿,給她用雪凝膏豈不是太浪費了?”


    陸瑤臉上莫名一熱。


    她的傷確實不重,這一巴掌對男人來說跟撓癢癢差不多,連受傷都談不上,陸瑤現在早就不覺得疼了,不過七王爺又沒說這藥是給她用,這小和尚幹嘛要用一種“糟蹋聖藥”的眼神望著她!


    陸瑤有些冤枉,下意識朝沈封寒身後躲了一下。


    七王爺垂眸看了她一眼,隻見小丫頭低著小腦袋,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睛,也瞧不出什麽情緒,隻露出一截兒白皙的脖頸來。


    沈封寒淡淡掃了小和尚一眼,“有意見?”


    淡淡三個字,明明聲音不重,卻讓人莫名心驚肉跳,小和尚身體僵硬了一下,拚命搖了搖頭,“沒有沒有,我去找就是。”


    說完撒腿就跑。


    臨走前還惡狠狠瞪了陸瑤一眼,陸瑤抿了下唇,難道是真給她用,心中這麽想,不知怎地就問出了聲,水汪汪的大眼滿是疑惑,“雪凝膏?可是傳說中的聖藥?王爺是要給我用嗎?”


    沈封寒淡淡道:“此處隻有這一種藥藥效尚可,湊合一下吧。”


    什麽叫藥效尚可!那可是傳說中的聖藥!也就生骨丸以及千神丹足以和它媲美,怎麽到了他這裏仿佛跟街上的大白菜一樣常見?


    見麵前的小丫頭用一種詭異的目光盯著他,沈封寒低咳了一聲。


    陸瑤沒留意到他的異常,連忙舉了一下手裏的藥,“我用這個就可以了,又不是多重的傷,就塗這個吧,不然鳴辰大師回來,非肉疼死不可。”


    “他沒那麽小氣。”


    小丫頭下意識咬了下唇,顯得嬌憨不已,“那也不能浪費呀,我去洗一下臉,王爺先幫我拿一下藥吧。”


    不給沈封寒拒絕的機會,陸瑤便將手裏的藥瓶塞給了他,她看到院子裏有水缸和舀子,便打算掏出手帕濕一下水,湊合擦一下。摸了一下沒找到,她才想起來,上一個手帕給了七王爺後,她就沒再繡了。


    見兮香探著小腦袋往院子裏瞅,陸瑤隻好來到了院子門口。


    “你們兩個誰帶手帕了?”


    芸香將自己的手帕掏了出來,“姑娘是想上藥前洗一下臉嗎?”


    陸瑤點頭。


    這時小僧恰好從西廂房走了出來,芸香朝他溫柔一笑,“小師傅,可以麻煩您幫我們家姑娘倒點熱水,晾一下嗎?我們姑娘肌膚有些敏感,用不得井裏的涼水。”


    她聲音溫柔,小僧臉上莫名一紅,嘟囔了一聲,“真是嬌氣。”


    陸瑤臉頰微燙,她本想湊合一下的。


    兮香瞪了他一眼,“你才嬌氣,我們姑娘用了涼水若不及時洗掉,第二日很容易發癢,又不是故意為難你!你想偷懶直說,大不了我去幫我們姑娘弄。”


    陸瑤嗬斥了一句,“兮香不得無禮。”


    小和尚也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瞧著隻比兮香高了一點點,典型的孩子心性,見陸瑤反而指責自己的丫頭,有些不好意思,他悻悻回了兮香一句,“我才不跟你一般見識!”


    說完他將手裏的藥塞給陸瑤,便跑去了灶台上,因為七王爺也是個講究的,他早上剛替七王爺燒了一鍋熱水,現在還溫著,給她用點就用點吧,師傅說了做人不能太小氣,小和尚忍不住誇了一下自己!真懂事!


    找臉盆時,他卻犯了難,小院子住了三個人,王爺師傅和他,他跟師傅向來共用一個臉盆,一想到要把他們的臉盆給一個姑娘用,他就忍不住臉紅,見七王爺剛剛對陸瑤那麽大方,想必不會介意用他的臉盆,他便報複般跑到了東廂房,將沈封寒的臉盆拿了出來。


    路過堂屋時,還心虛的朝屋裏瞄了一眼,不瞄還好,一瞄卻對上了沈封寒的目光,他嚇的縮了一下腦袋,連忙跑了幾步,將臉盆塞到了兮香懷裏,“你去打水吧!給你個表現的機會!”


    兮香撅了下嘴巴,不滿意他的使喚,“王爺說了大師不喜歡我們進院子,你自己去!”


    小僧衝她扮了個鬼臉,見王爺沒有發怒的意思,才拎著他的臉盆去盛水。


    身在寺廟,也不能過於講究,等他打了水,陸瑤便洗了下臉,她肌膚勝雪,濕了水後,恍若出水的芙蓉,瞧著漂亮的很。


    洗完,陸瑤便進了屋裏,對沈封寒笑道:“王爺,我來拿藥,這個給你。”


    小丫頭將雪凝膏塞給了他,“我用這個普通的就行。”


    這種藥,藥效一般,現在她的臉已經有些腫了,不塗個幾次未必消腫,沈封寒瞧著她泛紅的臉,卻隻覺得礙眼,“她打傷了你,這藥是賠禮。”


    陸瑤吃驚的看了他一眼,這分明是鳴辰大師的藥!這人怎麽好像一副藥是他的感覺,大概是陸瑤的神情過於詫異,沈封寒臉上熱了一下,“他欠我人情,你就是拿走十瓶,他也不會說什麽。”


    十瓶!就這一瓶陸瑤都覺得燙手,說起來薛如珍是他外甥女,她做錯了事,他身為長輩給點賠償也是應該的,陸瑤便大方地接住了雪凝膏,“好吧,那我就收下了。不過,我不會原諒她的。”


    “嗯。”


    見他隻是嗯了一聲,陸瑤笑了笑,小虎牙露了出來,這是她第二次笑的這麽燦爛,也是沈封寒第一次瞧見她的小虎牙。


    他眼眸微微動了一下,忍不住又有些手癢。


    陸瑤卻沒再看他,既然藥是賠禮,那就是自己的了,陸瑤沒再客氣,畢竟她也不想頂著一張紅腫的臉出現在眾人麵前。


    她低頭研究起了傳說中的聖藥,本以為瓶子的質量會特別好,誰知道不過是最普通的藥瓶,她打開嗅了一下,香味淡淡的,也嗅不出什麽好歹來。


    陸瑤本來想讓七王爺回避一下,見他站著不動,陸瑤也不好意思趕他走,便背過身,抹了一點塗到了臉上。


    大概是上次已經跟他單獨相處過一次了,又嘰裏呱啦提醒了他一通,反倒像他欠了她恩情,所以陸瑤心底沒那麽怕了,反正他再嚇人,隻要她不去招惹他,他總不會打她一頓,但是他給人的威壓還是好大,陸瑤總算小心翼翼塗好了藥。


    “我走了。”


    小丫頭塗完就長長鬆了一口氣,好像跟他呆在一起多受罪似的,沈封寒垂眸看了她一眼,眼眸莫名沉了一下。


    陸瑤卻說走就走,沈封寒喊了一聲,“稍等。”


    陸瑤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剛抬起腦袋,臉頰便被他輕輕撫摸了一下,他拇指上沾了一些藥膏,淡淡解釋一句,“沒抹開。”


    她明明抹的很認真,怎麽會沒塗好呢?可是看到七王爺拇指上確實沾了點藥膏,她才遲鈍的反應過來原來真沒抹開,好丟人!


    陸瑤臉上猛地一熱,一想到竟然被他摸了臉,臉頰便紅的滴血,可是瞧他的神情又一切正常,她想象不出這麽冷淡的人會調戲小姑娘,隻當他是把自己當成了孩子,許是在邊疆待久了,整日與男人為伍,不知道該怎麽跟姑娘相處,才會這麽幫她吧。


    想通了後,陸瑤臉上才沒那麽燙了,還有些莫名的同情,“謝謝王爺,我走了。”


    小丫頭像個小兔子拔腿就跑,頗有種落荒而逃的感覺。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門口,沈封寒才收回目光。


    見到陸瑤,兮香驚訝的喊了一聲,“姑娘!你的臉竟然完全消腫了!”


    “是嗎?”陸瑤驚喜不已,原來這藥真的那麽神奇!這才剛塗上片刻就已經好了!


    兮香點了點頭,“對啊,確實消腫了,鳴辰大師太厲害了,竟然有這等好藥。”


    陸瑤彎了彎唇,“這可是雪凝膏。”


    兮香哇了一聲,湊過去捧起瓶子敲了敲,“真結實,一瞧就是好藥!”


    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瓶子,小丫頭明明不識貨,卻美滋滋的,芸香好笑不已。


    兮香寶貝的不行,一直看夠了才移開眼,“姑娘,鳴辰大師長什麽樣啊?是白發甕翁的普通老人,還是仙風道骨的像個神仙?”


    陸瑤被她的問題難住了,她、她根本就沒見到鳴辰大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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