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目光都十分灼熱, 沈盈枝不知道該說什麽。


    於是她胡亂地哦哦兩聲, 在他倆高壓目光中, 拿著兩個雞腿,低下頭, 當鵪鶉。


    黃漁怒其不爭地瞪了沈盈枝一眼, 見狀, 林河陰厲的眼光看向黃漁, 威脅性地活動了一下關節。黃漁則衝著林河譏諷地笑了下,兩人視線再次在空中廝殺。


    沈盈枝埋著頭, 自顧自咬著雞腿。


    黃漁和林河兩個人僵持半天, 最後黃漁先收回目光, 她悶悶地看著沈盈枝,捉賊拿髒, 當務之急, 要找到這個林河不是好人的證據。她哼了一聲,想到沈盈枝她對自己防備甚重,對林河真心相待, 心裏頗不是滋味。


    兩人暫時休戰,沈盈枝安靜吃完雞腿,林河見狀,又遞給沈盈枝一個, 沈盈枝搖了搖頭, 兩個已經很飽了。


    “是太膩了嗎?”林河看著沈盈枝, 溫柔問道 。


    黃漁瞥了林河一眼, 垂頭繼續啃肉,裝,你繼續裝。本姑娘不拆穿你,我就不姓黃。


    “我吃飽了。 "沈盈枝對林河說道。


    林河嗯了一聲:“我看下麵的田地還有些紅薯,中午烤來讓你吃。 ”


    沈盈枝點點頭 ,等林河吃完後,把手裏的軟怕遞給他。


    隨即收獲到少年亮閃閃的笑容一枚,以及另一邊少女不滿的表情一張。


    須臾後,沈盈枝見洞口外天色越發明亮,她瞥了一眼黃漁,去扯了扯林河的袖口:“小河,我想出去看看。”


    林河聽罷,把擦手的軟帕疊好,說好。


    沈盈枝看了看黃漁,見她沒有要求跟過來,心底鬆了一口氣 。


    卻不知兩人走出洞口,一個身影如影隨形地從暗處跟上來,林河朝晃動的樹枝一看,微微眯眼,蓋住眼底籌謀。


    沈盈枝跟著林河走了一段距離,等確定離山洞已經有一段距離,在這兒說話黃漁聽不到。沈盈枝看了眼目光被樹蔭遮擋住的山下小村,小聲提醒道:“對了,小河,你不要和那個黃姑娘離得太近。 ”


    林河聞言笑著點頭,剛剛因沈盈枝吃了黃漁雞腿的不開心淡去,眼底溫柔愈加濃厚,又示威的看了眼一側的濃密樹林。


    沈盈枝見林河同意,牽著林河的袖子往下走了兩步,山下已成廢墟的杜家灣沒了濃蔭的遮擋,慢慢出現在沈盈枝眼前,她停下腳步,緩緩歎了一口氣。雖然有人是咎由自取,但稚子無辜。


    四歲的小玉,一逗她就開心的咯咯笑,還有剛剛出生的嬰兒,沈盈枝雖然同情黃漁被兄長被殺害,但對黃漁的屠村行為,她很難讚同。


    林河看沈盈枝望著山下的目光漸漸萎靡,他目光微妙起來:“ 盈盈,覺得她們不該死?”


    沈盈枝沒說話,隻望著山下。


    “是因黃漁心狠手辣,心思歹毒才不想我和她接近的。”林河又問道,他一眨不眨的看著沈盈枝 ,仿佛要看透沈盈枝的內心所想。


    沈盈枝扭頭看著小河:“可能吧。 ”


    林河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收緊,他輕輕的笑了笑,壓低聲音,在沈盈枝的耳邊輕聲說道:“ 盈盈討厭這種行為 ?”


    疑問句是肯定句的語氣。


    可惜……我和她就是同一類人,殺我欺我,我必千倍萬倍的報複,寧可濫殺無辜,不可錯漏一個。


    沈盈枝聞其言,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


    她知這世間有些正義隻能自己給自己討,她也不置喙這種行為,但是殃及無辜這種事,她做不到坦然麵對。上輩子活下去太難太難了,從化療倉裏出來,一次又一次手術,她明白生命的脆弱性,但也明白生命的頑強。


    沈盈枝輕輕籲了一口氣,然後她抬頭看向林河,發現林河的表情微微變了。


    他依然在笑,甚至帶著溫柔,沈盈枝卻看不清他的微笑到底是什麽意思。


    林河微微俯身,清冷的呼吸在沈盈枝耳畔掃過,他幽幽的問:“如果我不殺人,人要殺我呢。 ”


    沈盈枝聞言,她卡了下,認真思考後,她看向遠方:“弱肉強食其實是常態。 ”


    她一直懂這個社會的規則,不是靠著仁善禮儀過下去的,有人的地方,必然會有爭端和殺戮,隻不過她不能控製別人成為什麽樣的人,她唯一能選擇的,隻有自己的活法。


    她話一落,旁邊一濃密樹蔭忽然劇烈地動了動。


    林河聞言,對著沈盈枝低低的笑了下:“盈盈,果然和我想的一樣。”


    善良又幹淨,宛如遠方的蓮,讓他一看,就想帶回家藏起來。隻是和黃漁相比,他們的確是同類。那些欺負他的,折辱他的,都要一一報複回去,讓他們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這樣的我,盈盈應該也想對黃漁一樣,敬而遠之吧。


    不僅如此,或許還……厭惡,恐懼,討厭。


    想到現在她關心擔憂的小河,不是真正的他。林河舔了舔唇,他看著沈盈枝,嘴角淺淺的彎起了一個弧度。


    可即使這樣,你也跑不了……


    *


    兩人慢慢的朝山下走去,昨天還悠然恬淡的世外桃源,今日已屍骸遍地,滿目狼藉。


    林河跟在沈盈枝身後,目光緊緊的鎖著她,沈盈枝停在一間貼了福字的大門前,這兒是最邊緣的一間屋子,亦是大火焚燒後,保存最完整的一間屋子。


    推開門,撲鼻而來的是濃烈煙灰,沈盈枝手在鼻端揮了揮,然後她的目光頓住了。


    門檻前一個女人被掉落下的橫梁壓死,她身體半側,緊緊的護著懷裏的那個東西 ,沈盈枝前走兩步,伸手去摸她手裏的繈褓。她手指抖了抖,冰冷又烏青,繈褓中的嬰兒被婦人護的很好,但他卻早就失去了呼吸。


    沈盈枝縮回手,指尖微微顫抖。


    林河看向沈盈枝的背影,纖瘦的像是柳枝,那柳枝仿佛是從觀音菩薩手中淨瓶走出來的,帶著生來的悲憫。和他隔了千山萬海,林河掌心漸漸合攏收緊,手背青筋蹦了出來。


    走過去,他垂眸看著她:“ 要下雨了 。”


    天空已經黑雲密布,伴隨著謔嚓聲,沈盈枝吸了吸鼻子,把目光挪開:“走吧。”


    雖然往山洞趕的動作很快,但沈盈枝依舊吹了一陣風,一進山洞,她忍不住打噴嚏。林河擔憂她,沈盈枝對林河搖了搖頭,她這副身體很健康,不容易生病。


    在回到山洞的路上,沈盈枝計劃遠遠避開黃漁,但她抬眼時,才發現,黃漁根本沒有在這兒。


    沈盈枝略微狐疑,外麵雷鳴漸閃,沈盈枝呆呆地望著看洞口,閉了閉眼睛,林河看著她,柔柔地拍了拍沈盈枝的肩旁,讓她休息。她倒是不困,隻是心裏有些空蕩蕩,聞言就閉上了眼睛。


    等她閉上眼睛,林河虔誠地看著沈盈枝的睡顏,直到在洞口的黃漁看不過眼,挑眉道:“當麵君子,背後小人。 ”


    皺了一下眉頭,林河看向黃漁。


    黃漁對著林河擠出一個譏諷的笑,她道:“我跟了你們一路。”


    林河挑了挑眉,她今天在的時候他就知道,隻是不想為外人打擾他和盈盈相處的愉悅時間。不過偷窺的感覺依舊不怎麽好,他冷沉的目光看向黃漁,那裏麵寂靜如深淵,沒有絲毫情感,用一種螻蟻樣的眼神。


    這眼神徹底讓黃漁複雜的心情更生氣:“ 你說,要是她”


    話未完,林河在沈盈枝胸口二寸地方一點,她嚶嚀一聲,頭朝著一側偏去 ,沉入夢鄉。


    林河溫柔的把沈盈枝的腦袋扶了扶,怕她磕到自己,他脫下自己的外衫,墊在她腦後,又才看向黃漁 。


    “我和你不一樣。”林河起身,他活動了一下手腕腳踝,慢慢走向黃漁 。


    他聲音不大,雖點了沈盈枝的睡穴,依舊擔憂動擾她 。


    黃漁聞言嗤笑:“ 什麽不一樣 ,我知道她不讚同我昨天做的事情,但你比我好到哪兒去。”


    林河又搖頭,用一種炫耀的口吻說:“她在乎我,而她討厭你。”


    “ 你。”黃漁被林河說的一刺,她頓了頓:“還不是被你的假象騙了,她若是知道你的真麵目,憑她的心軟,你以為她還會待你一如即往。”


    林河回頭,纏綣溫柔的看著沈盈枝,又低低的笑了下:“ 你錯了。”


    他舔了舔唇,聲音溫柔如同情人的間呢喃:“正是因為她心軟,所以會越陷越深,到了最後,即使知道我的本來麵目,也不會舍得苛責我,你懂嗎?”


    這是他一直掩飾的原因,如果結果不如他所料,那也無所謂,他依舊有千萬種方法擁有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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