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啟珪剛開始還沒明白朱仕瑾的意思, 隻是後來就慢慢品出來了,這是在和自己討論身世地位。不過, 和自己討論, 不覺得自己比他還沒有資格去說嘛。想到此處, 顧啟珪皺了皺眉頭,接著又笑著說:“是和表哥情況不一樣,愚弟是家中幼子, 就是在整個顧家也是最小的一個, 做什麽都實在不堪重任,所以做什麽是都像是胡鬧。”


    “你此次出來, 並沒有告訴姑父吧。”朱仕瑾突然問道,不然既然都發現這樣大的事情了,沒道理讓這個表弟出頭吧,還這樣一個人過來了。


    “我是沒有告訴爹爹, 不過……”顧啟珪拉長聲音,笑著接著說道:“即使是沒告訴爹爹,他也是會知道的。我說過吧,我和表哥不一樣, 因為是家中幼子, 所以一直到現在身後還是有家人護航,要是我萬一出了大的差錯就不好了。”


    朱仕瑾微微笑了笑,“是啊, 想必如果我是表弟, 在做這件事的初始, 就已經被家人製止了吧,何至於走到今日。”朱仕瑾所說的這件事當然是指他和紮布耶以及忠親王勾結的事情。他自小不敢於落於人後,所以一直以四代老大的身份奮進,努力做好弟弟們的表率,但是到頭來,還會隻有自己受傷。


    父親因為所謂的家族使命,從沒有動過其他的心思,娘親和後院的夫人小姐一樣,宴請聚會東家長西家短,反正是沒有什麽心思放在他這個兒子身上的。至於弟弟,因為朱家四世同堂,並沒有分家,所以這在下麵一層的弟弟倒是都相處的不錯,再說一句就是因為都不錯,所以也可以說都平平。


    “不是,表哥,你說的不對,我從來不想著自己做一件事是要長輩去製止才不幹的,我從來都是先考慮好這件事會給我的家人帶去什麽,值不值得幹。要是不值得,會對家人帶去不好的影響,或者家人會因為此舉而受到傷害,我都不會去開始做這樣一件事情,更遑論更危機九族性命的事情。還會思考這件事在道義上過不過的去,要是危害黎民百姓,我是沾手都不會沾手的。”顧啟珪說道,做事一定要先想清楚,不然怎麽知道前方是前程似錦還是萬丈深淵。師父不止一次的和他講過這個事情,初始他表麵雖聽的認真,但是心裏頗不以為然,覺得他心理上都是成年人了,怎麽還會幹蠢事。現在他接觸的人多了,覺得犯傻不分年齡,蠢事不看文化。


    不過,對於朱府這樣的儒學世家,外麵一直傳說他一家四世同堂,家裏人有多麽多麽的親近,兄弟妯娌之間都沒有鬧過矛盾,諸如此類雲雲。想想就知道不可能,誰都不是聖人,人人都有私心,隻有有私心,就會有矛盾,哪能每個人都能寬宏大量,看眼前這個大表哥不就是因為不滿家族的資源分配不均才會做出這些事情的。


    其實說起來,顧啟珪是覺得,這些豪門大家都是應該早早分家的,那樣起碼兄弟不會鬩牆於家宅。早早分出去,怨言不滿還會少一些。不過這些念頭就在顧啟珪心裏過了一遍,什麽也沒說出來就是了。


    朱仕瑾這一下是真的愣住了。眼前的小表弟,才是十幾歲,在他眼裏就完全是個孩子,和他家兒子差不多大呢,可是說起這一番話來,卻又是這樣的成熟。不過,“家族嗎?”朱仕瑾冷哼一聲,他是最不屑說起家族的,多少年的傳統守舊,說不完的嫡長嫡幼,就知道拿著儒教的經義處處教訓他們。


    人都說朱家出來的公子芝蘭玉樹,但是誰知道他們自小都經曆了什麽。小小年紀,每日祖學、前院書房、書舍幾點之間來回,就是為了科舉考試,那是朱家名聲的利器,誰都不能挑戰的權威。為了維持這個名聲,他們自五歲起,他們就得卯時(淩晨五點)起身去祖學早課,至戌時(晚上七點)才能回到自己的院子,有時候還會被長輩叫到書房裏聽訓。他們都是這樣過來的,一年四季,從未間斷。


    可是他們得到的是什麽的,或者說是他得到的是什麽呢,頂著兩榜進士的名頭,去管理朱家庶務的諸多事宜,讓他怎麽甘心。而他就算是把庶務管理的再好,也是大部分最後都得進大房老二的口袋,所以他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看朱仕瑾臉上陰晴不定,顧啟珪越來越覺得這後嗣越多越雜的家庭還是早早分家為好,別養出了這樣的後嗣,犯起混來,可能會造成一個家族的覆滅。


    “大表哥不認同家族的存在,才想出了這樣一個法子讓它消失啊。”顧啟珪故作恍然大悟,“可是這侄子的歲數和我差不多大的樣子,嫂夫人不是剛剛有了身孕,孩子是男是女尚不確定,不過想來大表哥也是不在乎了。這肚裏的孩子是男倒還好說,要是個女孩子的話,這就要遭罪了。”大齊朝如果犯了誅九族的罪過的話,男子不論老幼,都會被處以極刑,總之就是留不住性命,要是婦女則全部入賤籍,成為社會最底層的可以讓人隨意玩弄的婢子。總之,作為女子來講,如果沒有了家族的庇護,她們過得會艱難很多。


    朱仕瑾的呼吸重了一下,沒想到眼前的表弟連這個都知道,抬眼向顧啟珪看去,眼神犀利。確實他的妻子剛有了身孕,對這個妻子,朱仕瑾其實沒有多少的情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完全就是因為門當戶對,他們才成的親。


    妻子是典型的大家閨秀,做什麽事情都是溫溫柔柔的,他從沒見過她放肆的笑或是有一點其他不符合禮儀的行為。沒有轟轟烈烈的誓言,也沒有擅於表達的情感,他們的生活就像是溫開水一樣平平淡淡,即使是有了孩子也沒有改變。他的算計似乎從來沒有把妻兒放進來,但無論如何那是他的妻兒,他當然是盼著他們能夠好的。


    不過,朱仕瑾扯扯嘴角,不管怎麽說,他都沒有後退的餘地了,真的是沒有了,“表弟想怎麽做?”他已經不想在和顧啟珪閑聊了,或者說是他現在有些心慌,他的本意是把這個表弟轟走的,畢竟顧府姑母從來沒有對不起自己,沒想到卻是弄得自己這樣不舒服。


    “我剛來到這裏的時候不是就告訴表哥了,愚弟想把表哥帶走,要是表哥配合的話,咱們可以盡快趕往安慶。要是表哥不配合的話,可能就得愚弟先回去,然後派人帶著表哥在後麵慢慢跟上來了。”顧啟珪慢慢說道,他當然感覺帶朱仕瑾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表弟就這樣有把握,不怕我這裏有埋伏?”朱仕瑾笑著問道。


    “怕的,但是表哥這裏肯定是沒有。”顧啟珪肯定的說道,語氣堅定的很。


    晌午安玨然走後,他們就一直盯著徐陽閣,確實間或有些人進出,還有些人在‘聚福樓’周圍打探,似乎是在找早上離開‘聚福樓’的客人。顧啟珪他們當然知道這是為了打探顧十六的消息,所以就著人把他們引走了。因為三皇子和紮布耶反應過來的遠比顧啟珪想象中的要快,想來再過不少時候,恐怕就得派人守著朱仕瑾啦,所以顧啟珪做了些布置。


    朱仕瑾看看胸有成竹的顧啟珪,總覺得心裏有了缺口,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站起來走到窗戶旁一把推開,徐陽閣大門口守著的兩人已經不見了蹤跡,就是隔壁房間也沒有了動靜。倒是驛站那邊鬧得有些沸沸揚揚,驛站就在徐陽閣不遠處,倒是看得極其清楚。這時候很多人都聚集了過去,這半條街道完全是沒人了。


    朱仕瑾回過頭看顧啟珪,他那小表弟還是一派的閑適,察覺到他的目光,還抬頭衝他笑了一下。


    “表哥也想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事情吧,雖然我事先知道會有事情發生,不過我卻是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兒,得等來了信兒,我才能知道,到時候在告訴表哥就是了。”顧啟珪笑著說,所以說啊真是有人好辦事,瞧瞧這效率,看看這效果,讓人不得不佩服。


    朱仕瑾摹地笑了笑,不過他還是不明白“表弟這樣大費周章的,想把我帶回去,是因為什麽,總之都是要把我交給朱家,怎麽不在安慶等著,反正我也是要回去的。”結果大致都差不多,這表弟怎麽還會趕過來,畢竟是存在危險的,


    “我說過吧,我一直以為表哥是聽從命令深入敵軍什麽的,就想親自來做判斷,怕萬一因為相隔甚遠消息延誤,下的命令再壞了表哥的大事,沒想到表哥是給了我這樣一個大大的驚喜。”應該說也是意料之中才是,不過竟然還牽扯到了三皇子這是他沒有想到的,這樣一來,他的策略就是要改變了,總之就是得把朱府摘出來。


    “是嗎?”朱仕瑾說道,這已經是顧啟珪第二次提到他深入敵營的事情了,看來還是年紀小,總想著自己身邊的人是英雄。


    顧啟珪皺眉,要怎樣去做,他心裏已經有了大致的雛形,但是還是應該和那二位商量一下才行。


    “所以表哥準備怎樣做?”顧啟珪站了起來,顧擎他們幾人跟著也都打起了精神,時辰差不多到了,他們該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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