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陶氏和綠柳抱著孩子走進了小院裏,主仆二人神色中都帶著一絲驚惶, 還不如兩個孩子來的鎮定。


    院中被打掃的十分幹淨, 角落裏種著一叢竹子還有幾株蘭花, 看起來並不像是什麽名貴品種,仿佛是隨手從山中挖來的野蘭, 在院中央種著一棵菩提樹,樹下擺著石桌石椅,其中一個石椅上坐了一個穿著素服的年輕婦人。


    她看著才二十出頭, 膚色白皙細膩, 發髻上隻有一支上好的羊脂玉簪,這般素淨的打扮, 卻越發顯得她豔色絕世,如神仙妃子。陶氏雖然長得也美,但與她一比,便缺少了那份頂級豪門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所養出來雍容大氣。


    都不用猜, 便知道眼前的就是那位名聲響徹整個京城的元嘉長公主。


    陶氏抱著孩子就要給元嘉長公主下跪行禮,卻被對方阻止了。


    元嘉柔聲道:“這位夫人不必多禮,請坐吧。”


    陶氏抱著孩子膽戰心驚地坐了下來,一旁的婢女連忙奉上茶水。


    元嘉微微一笑:“冒昧請了夫人進來,還望您不要見怪。”


    “妾身……妾身不敢。”


    元嘉見她太緊張,便隻是隨意說一些話題,聊了一會之後, 陶氏發現她並不像是謠言中那般冷漠, 反而脾氣很好, 心也漸漸放了下來。


    元嘉這才將目光移到了兩個孩子身上,她也不知道為什麽,第一眼看見這兩個孩子就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以至於向來不愛與人交際的她甚至會破天荒請了個不認識的婦人進來。


    “夫人這一雙子女生的可真好看,夫人真是有福氣。”她說著,一旁的宮女早已知機地拿了個匣子出來,打開一看裏麵是一對美玉做的長生鎖,玉質潔白細膩沒有一絲瑕疵,雕工細致如渾然天成。


    陶氏頓時一慌:“殿下,這太貴重了。”


    沒想到元嘉隻是淡淡一笑:“我喜歡這兩個孩子,這對長生鎖又恰好合適,再者,我與夫人難得投契,這份緣分莫非還不比這些東西貴重嗎?”


    她這麽說,陶氏自然沒法再拒絕了,元嘉又誇獎起兩個孩子,陶氏原本還有些忐忑不安,但一聽到她這麽說,頓時就忘記了膽怯,那張臉亮了起來,說話也流利許多。


    元嘉恰到好處地搭幾句話,她便如遇到知己一般,把什麽都一股腦給說了出來。


    顧清寧在心底暗暗地歎了口氣,她這個娘親實在是太過於天真了,同元嘉的段數一比,簡直低到了塵埃裏。


    元嘉公主蕭玉容是奉長寧唯一的女兒,也是成帝一朝唯一的嫡公主,她深受寵愛,一出生就享受了與太子同等的待遇,被成帝抱在膝頭教養長大,雖說是公主,卻是個調皮搗蛋橫行後宮的人物,若非奉長寧嚴厲管教,長大了還不知怎樣人憎狗嫌。


    等到她及笄之後,自己挑了禮部尚書之子作為駙馬,卻又在懷著孕的時候和駙馬和離。公主府的護衛將駙馬連同他所有的東西全部扔到了大街上,讓謝家受盡嘲笑。禮部尚書哭著去成帝麵前求個公道,卻被挺著大肚子的元嘉一字一句堵得無話可說,最後隻得灰溜溜地離開。


    成帝雖然惱怒駙馬行事不端,卻並不希望他們和離,畢竟有了這樣一遭名聲,往後元嘉想要再嫁個好夫婿可就難了。誰知元嘉默不作聲地去了宮門緊閉的坤寧宮前,一個時辰後,一張紙條從坤寧宮的門縫中遞了出來。


    成帝看完之後,默默地同意了和離的事情,在孩子生下來之後給孩子賜姓蕭,起名衍之,賜封昭懷郡王。


    駙馬一家原本惴惴不安,擔心元嘉公主報複,卻沒想到她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仿佛當他們不存在一般。然而她這樣做卻讓禮部尚書更加害怕,沒兩年便上了折子告老還鄉了,而當時成帝重病,太子監國,連句挽留都沒有,便爽快地同意了。


    禮部尚書裏子麵子都沒了,把怒火都發泄在了原本寵愛的兒子身上,當年京城第一美男子被折騰的如喪家之犬。有人為了討好元嘉,將這些當做笑話一般說給她聽,卻隻得到她哂然一笑。


    她從來就是不需要同情和憐惜這種情緒的,也不需要通過報複來得到快感,於她來說,和離之後與駙馬的恩怨便如雲煙散去,這人對她來說隻是個陌生人罷了,她永遠都知道應該如何讓自己的生活過得更好。


    顧清寧很清楚,元嘉外表嬌美柔弱,實則內心極為強大,隻是多年再見,看見她與記憶中截然不同的溫柔穩重,她始終是心疼的。


    隻是如今身份驟變,這些情緒也隻能埋在心底。


    元嘉有些訝然地看了一眼顧清寧,竟仿佛從這個孩子的目光中看出一絲慈愛,這讓她有些哭笑不得。


    陶氏雖然平日裏膽怯,但元嘉溫言細語的樣子卻很好地安撫了她,且兩人都是母親,隻要一聊起孩子就有說不完的話題。她也就漸漸地放開了,話也多了起來,偏偏元嘉似乎並不覺得厭煩,即便和她聊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很有興趣的模樣。


    一旁服侍的宮女掩飾不住驚訝地看了一眼陶氏,畢竟她跟在元嘉身邊已久,深知元嘉的性子,還從未見過她對哪家女眷這般溫和,聊了這麽久。


    兩人相談甚歡,元嘉知道陶氏還要在這邊住幾天,便笑道:“那正好,夫人若是有空可以過來陪我說說話……”


    元嘉的話還沒說完,廂房的門就被人推開了。


    一個四歲的小娃娃揉著眼睛出現在了門口,他的容貌肖似其母,穿著素色寢衣,一抬手便露出一截如藕節般的手臂。


    “娘親,他們是誰?”蕭衍之奶聲奶氣地問道。


    元嘉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朝他招了招手,蕭衍之立刻邁著小短腿“噠噠噠”地跑過來,撲進了母親的懷裏,然後小心地露出半張臉,好奇地看了一眼被抱在懷裏的顧澤慕和顧清寧。


    元嘉給蕭衍之介紹了陶氏等人,蕭衍之似乎是第一次看到比自己還小的孩子,雖然好奇但十分害羞,元嘉鼓勵了許久,才小心地邁著步子走到了陶氏麵前。


    顧澤慕難得大方地朝他露了個笑臉,還開恩允許他握了一下自己的手。


    受到了鼓勵的蕭衍之又看向顧清寧,半仰著頭,一臉認真地對顧清寧道:“妹妹,你喜歡吃桂花糕嗎?”


    顧清寧看著他,心裏有一點複雜。


    她雖然閉宮,卻因為擔心元嘉一直都有關注她的消息,也知道蕭衍之的存在,但這卻是她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外孫,他長得像母親,但脾性卻很像他舅舅,溫和且乖巧。


    蕭衍之小心翼翼地拉了一下顧清寧的手,見妹妹沒有拒絕他,回過頭對著元嘉露出一個見牙不見眼的笑:“娘親,妹妹好乖。”


    元嘉也笑起來,對陶氏道:“衍之沒什麽朋友,難得見他和人這般投契,夫人若是這幾日能帶著孩子過來同他玩耍幾日,我真是感激不盡。”


    “長公主殿下言重了。”陶氏有些誠惶誠恐道,“如果殿下不嫌妾身,妾身定上門打擾。”


    “我與夫人一見如故,何必這般見外。”元嘉臉上的笑容加深,“我叫蕭玉容,比夫人年長一兩歲,若夫人不棄,稱我一聲玉容姐姐便是,還未知夫人閨名?”


    “妾身陶玉娘,殿下……玉容姐姐叫我玉娘就好。”


    “你我名字裏都有一個玉字,可見是緣分。”


    “……”


    陶氏與元嘉聊了大半個時辰,直到元嘉要做功課了,她才拿著禮物,和綠柳暈暈乎乎地回了廂房。此時朱氏等人卻已經找她找的快瘋了,若不是有小沙彌記得她去後山看茶花,又有元嘉長公主身邊的宮女來回話,說她與公主在聊天,朱氏都要回國公府搬救兵了。


    陶氏十分愧疚,連連向兩位嫂嫂道歉,朱氏也知道她的性子,如今見到人平安回來,也就落了心,問她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麽。


    陶氏沒有隱瞞,將自己見到元嘉長公主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卻不知朱氏和柳氏都震驚了,元嘉長公主的大名整個京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她是先帝和今上最寵愛的公主,行事無忌驚世駭俗。雖說如此,想要搭上她的人卻如過江之鯽,可她這個人十分冷清,向來不愛與旁人打交道,連朱氏這個表姐,她也隻是淡淡地打一聲招呼,更別說旁人了。


    沒想到她竟然會和柔柔弱弱的陶氏一見如故,這一切簡直匪夷所思。


    陶氏自己也沒想到,隻覺得一切都像是在做夢。


    朱氏看著陶氏充滿了懵懂的臉,又看了一眼仿佛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顯得十分淡定的顧澤慕和顧清寧,無奈地歎了口氣:“你這也算是一種運氣了。”


    原本威國公是不願意讓小兒子也跟著上戰場的,所以才會把他送進了羽林軍。誰知顧永翰卻主動請纓,理由也十分充分,他是顧家男兒,享受了父兄這麽多年的庇護,自然也該承擔起自己的責任。


    兒子懂事了,威國公自然不會阻攔,再加上顧永翰也成了親有了後,如今人也沉穩了許多,便是上了戰場,也不會讓他太過擔憂。


    顧永翰與羽林衛的一幫兄弟們喝了一晚酒,回到家中便坐在院子裏用軟布緩緩地擦拭著自己的劍。這一次出征,他會和父親的副將一起負責押運糧草,雖說比不上大哥他們直麵戰場,但顧永翰還是有點緊張的,隻是他掩飾的很好,連陶氏都不知道。


    陶氏推開門的時候,正好看到顧永翰用手指拂過劍身,映出那張難得凝重的臉。


    顧永翰被開門的聲音驚動,連忙回過頭。


    陶氏柔聲道:“夫君。”


    顧永翰連忙將劍收入劍鞘,陶氏走過去,兩人的手自然交握,顧永翰特意放柔了聲音:“怎麽這麽晚都沒睡?”


    “我哪裏睡得著……不光我,兩個孩子也沒睡呢。”


    顧永翰一愣,陶氏已經拉著他走進了房間。


    顧澤慕與顧清寧已經換了寢衣,兩人十分不對付地坐在床的兩端,聽到響動,兩人都一同看過來,顧永翰露出了平日的笑容:“你們也知道爹爹明日要出征,才這麽晚都不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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