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若塵英姿綽約,如謫仙站在海麵,道:“瀲曦。”


    看到眼前這人,瀲曦身體失去大半力量,仿佛被拉扯回了千年前的七星帝宮,目光中,浮現出難以嚴明的複雜情緒,久久無法言語。


    沒有恨意,心反而因為莫名的情緒,在加速跳動。


    “好像沒我什麽事了,我先走一步。張若塵,了卻了天庭之事,我們無定神海會合。”閻無神退離了張若塵的精神力天地。


    他當然不是就此離開紅塵群島,而是以池昆侖的身份,去完成答應了張若塵的事。


    海上涼風瑟瑟,吹起張若塵身上的長袍,發出“噗噗”的折疊聲。


    不知多久過去,瀲曦才說出一句:“你居然真的還活著。”


    “你似乎並不希望我還活著,倒也對,在地獄界你所遭受的屈辱,都是我賜予你的,你當然不想見到我,見到我就能讓你回憶起那段黑暗的過去。審判宮的大宮主,應該是光明聖潔的……”


    張若塵停了下來,因為他發現,瀲曦的眼神變得楚楚柔弱,與昨日在紅塵海市見到的那位冷酷無情的審判宮大宮主判若兩人。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她?哪一個又是偽裝出來的樣子?


    她這是真情流露?


    還是假裝可憐,博取張若塵的同情,換取脫身的機會?


    張若塵看著她身上光芒耀耀的聖甲,又落到審判之劍上,道:“看來千年前,你返回魂界,的確是走投無路,所以帶著審判之劍加入了光明神殿?”


    瀲曦默然不語,將審判之劍收劍回鞘。


    “你既然成為了審判宮的大宮主,想來現在已經沒有修士敢非議你了吧?”張若塵道。


    “隻是當麵不敢而已。”


    瀲曦抬起螓首,玉頸細長凝白,眼神恢複冷銳,道:“張若塵,我或許對你有過恨意,可是,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千年時間,讓瀲曦看透了很多事。


    當年,她和張若塵本就是生死之敵,被張若塵擒住,難道還想敵人以德報怨?


    張若塵之所以沒有殺她,顯然是看中了她的價值。


    那時,張若塵受心魔折磨,受肉身缺陷的困擾,需要借助她來化解。而她,想要活下來,想要在地獄界擁有最基本的體麵,隻能依靠張若塵的庇護。


    她比誰都明白,身在地獄界的張若塵一直如履薄冰,努力的偽裝著自己,稍有不慎他們二人都得萬劫不複。


    就像現在的她,為了在天庭立足,為了震懾那些嘲笑和非議她的修士,她就是要偽裝出冷酷且殺伐狠辣的樣子。


    待在七星帝宮中的那段日子,瀲曦和張若塵接觸得非常多,自然是清楚而深刻的了解到這個男子的內心。


    張若塵並不像表麵那麽風光,實際上,處處都受敵人的監視,受地獄界修士的排擠,迎著不受信任的目光,可是他卻還要繼續待在地獄界,不能逃脫那種環境。


    那需要強大的內心,才能做到。


    每一次張若塵離開七星帝宮,瀲曦都懷疑他可能回不來了!


    有時候,瀲曦甚至覺得,張若塵比她更可憐,比她承受得更多。


    真正讓瀲曦內心觸動的,乃是張若塵放她返回天庭的時候,將審判之劍贈送給了她,為她思考好了退路。


    待在七星帝宮中的時候,她覺得自己隻是張若塵的一件工具。直到那一刻,她明白,張若塵是關心她的,是有用真心對她。


    正是因為回到魂界和天庭後,她過得太艱難,懂得了太多現實的殘酷,也就越發理解當時的張若塵。


    瀲曦從重重回憶和思緒中驚醒過來,露出一道慌亂且急切的神色,看了看懸浮在天穹的紅塵絕世樓,道:“趕緊走,離開紅塵群島,我當從來沒有在這裏見過你。”


    “我走了,你如何向商子烆交代?”張若塵道。


    瀲曦道:“你既然知道商子烆已經注意到你,你還不快逃?放心,我乃是審判宮的大宮主,有審判宮的神靈撐腰,沒有人敢把我怎麽樣。”


    張若塵很平靜,道:“商子烆知道我的身份了嗎?”


    “應該還不知道,否則出現在這裏的就不是我,而是天堂界派係的大批強者,或者是紅塵絕世樓的神將。”瀲曦道。


    “既然如此,我何必懼他?”


    張若塵顯得無所謂的樣子,又道:“瀲曦,我無法完全信任你,所以不可能放你離開。你現在必須做出選擇,跟我回地獄界如何?”


    瀲曦目光一怔,隨即自嘲的一笑,道:“去地獄界?去地獄界幹什麽?做你張若塵的婢女,還是一個養在七星帝宮中的玩物?既然你不信任我,一劍殺了我便是。”


    “若要殺你,不至於等到現在。”


    張若塵走到瀲曦的麵前,探出一隻手來,一把抓住她纖細的手腕。


    瀲曦手腕上光明力量流動,對抗著張若塵,但,隻對抗了一瞬間,便是收起了力量,任憑張若塵抓住。


    她並非沒有一拚之力,隻是不知為何,選擇了順從。


    看著她那一副偽裝出來的冷酷勁,張若塵的心亦被觸動,想到了當初在地獄界的自己,不也是向她一樣,偽裝著堅強和冰冷。


    “嗯……”


    瀲曦發現,自己被張若塵的雙臂,緊緊的抱到了懷中。


    她身上的力氣徹底消失,渾身酸軟,最後,竟是將凝白的臉,靠到了張若塵胸口,帶著一股嗚咽的語氣,低聲道:“我承認,我對你生出了一種頗為扭曲的愛意。其實我很與你一起離開,逃離現在的一切人和事,但我卻知,你心中根本沒有我的位置。你對我,永遠都像是一個惡人,因為在你眼中,我根本不是一個好人。”


    或許她在期待,張若塵反駁她的話。


    可是,讓她失望的是,張若塵隻是沉默以對。


    “走了!”


    張若塵以精神力封住瀲曦的修為,隨後帶著她,踏浪而去。


    不多時,察覺到不妙的商子烆,趕到了這片海域,眼神凝重的觀察四周。


    與他同時趕來的,還有九尾心狐和太古銅獅。


    九尾心狐道:“這片海域,有精神力殘留,不久前,那位巨鹿神朝的老者,應該在這裏施展過精神力天地。”


    商子烆心中擔憂無比,凝望四方,道:“是我低估了對手,不該讓瀲曦獨自去追蹤。”


    九尾心狐露出驚訝之色,還從未在商子烆身上,看到如此緊張的模樣,笑道:“子烆沒必要那麽擔憂吧?大宮主乃是半神巔峰的強者,又執掌著審判之劍,在這紅塵群島,神境之下不可能有修士,可以將她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死,或者是擒住。”


    “除非是桃花那樣的殺手,施展出必殺一擊,才能做到。那老頭,總不可能是桃花吧?”太古銅獅道。


    如果說,瀲曦對張若塵的愛意,是扭曲的。


    那麽,商子烆對瀲曦的愛,卻更加扭曲。


    他既是厭惡瀲曦曾經做了張若塵的女人,覺得她已經不幹淨,配不上自己。可是,他卻又控製不住自己內心的情感,依舊深深的愛著這個女人,擔心她發生意外。


    商子烆的雙瞳浮現出五彩光華,順著海麵上殘留的氣息,視線落到遠處的一座島嶼上,道:“那裏是青梨園所在的島嶼,看來沒錯了,那個老者的確大有問題。很有可能,乃是昆侖界的書千癡。看來,進攻青梨園的計劃,必須得提前。”


    “子烆千萬別自亂陣腳,此事還是要從長計議,瀲曦大宮主未必已經落入敵人手中。”九位心狐勸道。


    “嘩!”


    一位長有八隻白色的羽翼天使族大聖,飛落到海麵上,神情略微慌亂,急忙稟告道:“少殿主,儒界的愚生教主,剛才被刺殺身亡。”


    商子烆眼神一沉,身上殺氣大漲,道:“是哪一方勢力出的手?”


    “死神殿的殺手,日月暗妃。”


    正是此時,長有十二翼的米迦勒,如同流星一般,飛行而來,道:“有昆侖界的絕頂強者,堵住了刀神界修士居住的別院,已經接連擊敗三尊大聖,並且放了狠話,今夜要單挑刀神界的全部修士。”


    九尾心狐露出驚訝的神色,媚笑漣漣,道:“昆侖界誰有這麽大的能耐?就算那劍皇和石皇聯手,也不敢放這樣的狠話吧!玉擇排在紅塵第十三,還不是他們可以抗衡。”


    米迦勒臉色頗為異樣。


    商子烆道:“難道不是劍皇和石皇?”


    “是池昆侖。”米迦勒道。


    商子烆眼神有些茫然,道:“誰?你說誰?”


    “難道昆侖界又冒出來一個不知名的強者?”九尾心狐道。


    “不!”


    商子烆想到了什麽,臉色微微一凝,盯向米迦勒,道:“你說的那個池昆侖,莫不是昆侖界神靈池瑤和張若塵之子?”


    “正是他。”米迦勒道。


    商子烆眼神略微茫然,似乎是覺得太匪夷所思,太過離譜,笑了起來:“如果我沒有記錯,他應該被閻無神帶到地獄界去了吧?我聽說,一直在黑暗深淵修煉。他怎麽回了天庭?”


    “不僅回來了,而且強大至極。隻用一拳,便是打穿刀神界一位無上境大聖的胸膛,刀神界恐怕無人是他的對手。”米迦勒也感覺到此事太匪夷所思,簡直比張若塵複生還要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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