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火雲,一直在燃燒,入夜後,也隻是變得暗沉了一些。


    站在季炆島上,隨處可見天空飄浮各種古怪的星體、船艦、殿宇。


    張若塵走出神穀,遠遠的看見,一道柔美秀麗的身影,站在一株結滿血梨的寶樹下,寧靜似水,卻又散發一股冰冷且不近人情的韻味。


    他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出當年在武市學宮西院武場中第一次見到黃煙塵和端木星靈的畫麵。


    昔日種種,一閃而逝。


    “神女殿下!”張若塵喚了一聲。


    血梨樹下,般若不知在想什麽,從失神中清醒過來,盯向張若塵。


    盯了很久,她的眼神不斷變化,總是充滿複雜難明的味道,最終卻隻是平淡的道:“張若塵?應該是你,不會有錯。你變化了好多,都快認不出來了!”


    張若塵不知道她這是真話,還是假話,感歎道:“往往數年時間,人都有巨大的變化,更何況已經千年過去。我們都已經不再是年少的樣子,麵孔已經滄桑,內心已經渾濁,變了好多,再也變不回去了!”


    “是啊!不邀請我進穀中?還是說,不方便?”般若一雙深邃的眼眸,凝視張若塵。


    “當然可以,請!”


    張若塵和般若並肩而行,走進神穀。


    這座神穀,已與血後的神境世界融為一體。


    遠處那些窺探和觀望的修士,頓時什麽都看不見了,也什麽都聽不到。


    “見過神女殿下。”夏瑜向般若微微拱手。


    般若像是心事重重,沒有看她。


    夏瑜盯著走在穀中的二人,心中很是疑惑,總覺得,這二人不像是泛泛之交,反而像是一對有著極深故事的老情人。


    但,這個念頭,她隻是浮現出來一瞬間,便是搖了搖頭。


    怎麽可能?


    般若神女與張若塵交集太少。


    唯一的交集,隻有狩天之戰,二人卻還是競爭對手,曾你死我活。


    二人走了很久,一直沒有說話。


    直到,般若的目光,看到遠處池孔樂的身影,那些冰冷無情的眼睛中,終是浮現出一抹苦澀,歎道:“若非當年那件事,我們應該也會有一個女兒或者兒子,多半也她這麽大了!”


    張若塵猛然一怔,直視向她。


    這些話,是可以隨便說出來的嗎?


    命運神殿必定是有神尊級別的人物,來到歸墟,萬一這話被其聽到,必會給她惹來殺身之禍。


    當然,神尊級別的人物,還不至於偷聽兩個聖境修士的對話。而且在血後的神境世界中,即便是神尊想要偷聽,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是這終究,有著巨大風險。


    況且,血後並不知曉他們二人的關係,突然聽到這樣的話,她得作何感想?


    一千年的思念,任何言語都無法表達。


    一千年的擔憂,何等折磨人心。


    一千年的孤獨,能與誰言?


    一千年後的再見,內心必有十分歡喜,百分回味,千分感慨,萬分無奈和悲歎。


    女人終究是感性的,在內心情感爆發的時候,理智很難壓製住那股情緒波動。


    般若盯著池孔樂看了很久,眼中有羨慕,有癡迷,有困惑,有傷心。此刻她再也不是那個威風凜凜的神女,隻是一個女子,一個渴望有自己的家和家人的弱女子。


    可惜她已沒有家人,更沒有家。


    張若塵並不冷血,反而是一個極念舊情的男人。


    這樣的男人,往往都多情,而且很難處理好自己的感情。通俗一點,就是渣。


    張若塵也並非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隻要不是深仇大恨,往往可以原諒他們。比如,血屠、七手老人、閻無神、白卿兒、池萬歲、萬兆億、林泠姍、紫茜……最後,都可以達到內心上的和解。


    他看著般若此刻的模樣,心中觸動極深,一次次叩問自己,眼前這個女人,是他昔日的妻子,自己可以完全原諒她嗎?當年的事,她應該也是有苦衷的。


    他很想將般若擁入懷中,兩人彼此坦白心事,從而和解。


    他知道,此刻是般若內心最脆弱的時候,隻要他開口,兩人一定會和解,般若也肯定會將所有一切都告訴他。或許還會靠在他的懷中,訴說心中的思念,與昔日的歉疚。


    但,就是張若塵猶豫的這片刻,般若情緒已是恢複過來,臉上再也看不到一絲苦楚,聲音清冷的道:“來找你,沒有別的事,就是控製不住自己,想過來與你說幾句話。我走了,保重。”


    張若塵盯著般若的背影,幾欲開口。


    卻最終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並非是不愛了!


    若是不愛,怎會記得如此深刻?


    恨意,也早已淡去。


    他知,般若必有苦衷。


    可是為什麽卻再也說不出“愛”字?再也無法張開雙臂,將她湧出懷中?


    為什麽?


    般若走得很慢,每一步似都在等待,可是,山穀中的路太短,走得再慢,也會有盡頭。


    走出了山穀,她騰飛而去。


    不知何時,血後出現在張若塵身旁,笑道:“這位神女,還是很不錯!多久的事?”


    張若塵收拾起情緒,道:“我和她不可能的。”


    張若塵心緒紛亂,不想說太多,徑直離去。


    “誰說不可能?我兒英姿俊朗,天賦異稟,將來必成神中尊王,要娶區區一個神女,豈是難事?般若就要退位了!”血後對般若很感興趣,如此說了一句。


    張若塵沒有回應。


    ……


    婪嬰是修羅族的不世奇才,號稱“宇宙神胎”,繼承了阿修羅劍,在劍道上有卓絕的造詣。若非這個時代,遇到缺、閻無神這樣的傳奇,他必是地獄界的領袖人物。


    千年修煉,他並沒有掉隊,反而精進速度迅速,成為地獄界的十大元會級代表人物之一。


    此刻,婪嬰迎來了一位客人。


    婪嬰孩童般的容貌,千年未變,看到前來拜訪的南聖,便知道他的目的,聲音尖細的笑道:“你不會也是因為張若塵而來吧?謠言還沒被證實呢,你們至於這麽緊張嗎?”


    南聖麵帶笑意,道:“還有誰,來找過你了?”


    婪嬰的手指一指。


    南聖向殿中看去,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團幽藍色的鬼火。


    鬼火的形態,似鷹。


    可是鬼火中,卻坐有一位年輕女子。


    南聖道:“原來地煞鬼城比我們死神殿還要緊張,鳶姑娘居然先到了一步。”


    鳶,是鬼主第二子,也是鬼主九子中天資最高的一位。


    鳶道:“張若塵畢竟是殺過閻無神,擊敗過缺的人物,他若真的回來了,別人可以不重視,我們卻不能。”


    南聖道:“不用若是了,也不用再懷疑,就是他,這一點現在幾乎可以肯定。”


    婪嬰嘻嘻一笑:“就算真是他又如何?根據天堂界對外傳出的消息,張若塵現在不過是萬死一生境的修為。”


    “但,他殺死了審判神使,重創了殷元辰,卻也是事實。”鳶道。


    南聖背負雙手,氣定神閑,道:“此事我知曉詳細過程,聽說,張若塵是掌握了某種秘術,奪取了審判神使的星魂神座,利用星魂神座的力量,才重創了殷元辰。”


    “我六師伯,親自推演過,聖境修士或許有機會,短暫切斷審判神使和星魂神座的聯係。可是,想要直接奪取星魂神座為己用,卻是絕不可能的事。”


    “六師伯猜測,應該是殞神島主利用強大的精神力,在暗中搞鬼。”


    “張若塵的真實戰力,其實可以分析。他和天堂界的古娜仙子交過手,雖然隱藏了不少實力,卻也能夠看出一二。他比古娜仙子強,但強得有限,應該達到了準元會級代表人物的層次。”


    天南生死墟六大人做出的推演,婪嬰和鳶自然是深信不疑。


    鳶道:“我有所耳聞,張若塵的聖道規則才修煉出了十萬億道。如果,以這樣的境界,就能爆發出準元會級代表人物的戰力,此人著實可怕。”


    婪嬰臉上始終掛著笑容:“張若塵修煉速度這麽慢嗎?不應該啊!看來他這一千年,是遇到了修煉上的大麻煩。否則,以他時空傳人的身份,早該破境成神了才對。”


    “張若塵當初在《神儲卷》上的排名不高,能夠闖過百枷境和千問境這兩關,已經很不可思議。”鳶道。


    婪嬰道:“如此說來,倒也是不用懼他?”


    “不!決不可輕視敵人。”


    南聖眼神銳利,道:“我認為,張若塵是我們的大敵,必須盡快除掉,絕不能讓他突破到無上境。無定神海是殺他的絕佳之地,不能讓他回到地獄界。”


    鳶道:“我讚同!三日後,殷元辰和缺一戰之後,大家肯定會立即返回地獄界。那時,就是我們出手的最佳時機。至於血後,得請一位分量足夠重的神靈,將她引開才行。最好,再聯合命運神殿,那時就算我們殺死了張若塵,血後怕是也隻能咽下這口氣。嗬嗬!”


    南聖道:“可行!我收到消息,命運神女已經去見過張若塵,但是,商談得並不順利。有修士看見,命運神女是沉著臉走出山穀,神情難看得嚇人,多半已經動了殺張若塵之心。”


    ……


    晚上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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