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卿日常習慣著裝的顏色大多偏冷色, 樣式也基本上是一整套的西裝。他現在身上穿著的是一件以白色為底色的連帽衫, 上邊印著藍色的圖樣, 是她第一眼就覺得周延卿不會嚐試的那種款式。


    餘知奚在久遠的記憶裏搜尋一圈, 依稀記起這是某個牌子,好多年之前的一款限定, 直到前兩年還有人高價去收這款連帽衫。


    餘知奚從來沒想過周延卿穿這樣休閑的衣服時,會是什麽模樣。自然也沒有想到周延卿穿上後,讓她完全忘記他其實已經是一個二十六歲的上市集團的總裁, 反而更像是剛剛跨進大學校園的學生。


    是讓餘知奚陌生的模樣, 可他麵上的表情她很熟悉, 淺淺地笑著, 還帶著些調侃。


    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心理, 餘知奚反問他:“那你呢, 為什麽帶我回來這裏, 僅僅因為這裏離剛才那個地方比較近嗎?”


    周延卿其實很難在餘知奚麵前撒謊,他不管對誰說假話都可以很自如, 唯獨對餘知奚不行。餘知奚靜靜地凝視著他,他就會從心底產生一種必須誠實的自覺。


    他錯開她的視線, 使自己可以盡量順利地說完他違心的話,“對, 隻是因為這個原因罷了。”


    一室的空氣都好像暫時凝滯, 兩人各自保持著原來的姿勢, 沒動也沒說話。半晌, 餘知奚打破這份安靜, “我親戚的住處也在這附近,我去找他們就好了,就不叨擾你的家人了。”


    她突然發現自己主動拋出這個問題,其實是企圖引導著他說點什麽。聽到不想要回答,有一點點失望的吧,但餘知奚努力不把這點心思表現在臉上。


    她說著就要起身,周延卿喊住她,“除了那個原因之外,我私心還想讓你看一看我以前住過的地方,我這樣說,你覺得真實嗎?”


    即使這段時間裏,誰都沒有把話挑明,但餘知奚確實感覺自己和周延卿的這段關係,好像也不隻是戲。


    她願意去遷就周延卿,而周延卿會包容她的小脾氣。


    她沒有再問他,為什麽想要讓她看他以前的住處。這句話的意思已經再清楚不過,因為你對我來說和別人不一樣,所以我想要讓你接觸我的過往。


    管家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周延卿給餘知奚比了個手勢,示意他走去開門。


    管家畢恭畢敬地微微鞠躬,“老太太和夫人在大廳裏等您。”


    周延卿回頭看著餘知奚,她接收到他的目光,暫時把腦袋裏其他的內容推到一邊,先準備怎樣應對周家的兩位家長。


    她朝門的方向走,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周延卿看著登時嚴肅下來的餘知奚,在她走到他身側時攔著她,臉上的笑容和平時一樣,有些不正經,“和你說過了啊,不用怕的。”


    周延卿帶著餘知奚回來的消息,很快傳到老太太和周夫人那裏,兩人一邊指派底下的人去準備晚餐等各項事宜,一邊在大廳裏等著見周延卿和他帶回來的姑娘。


    周延卿和餘知奚步入大廳,餘知奚就明顯感覺到各方視線緊鎖在她身上。她抬頭,遠遠看見周老太太和藹可親的模樣,老太太麵上的表情讓她熟悉,模糊地想起自己的奶奶。


    老太太的模樣和餘知奚想象中的不一樣,不是嚴苛古板的,相反周延卿的眉眼間和她有些相似,是柔和的。


    大廳的布局也比較偏上個世紀的風格一些,擺放的家具以及地毯都極具年代感。


    除了最開始周延卿領著她問好以外,老太太多數的話題放在周延卿身上,問問他的近況,這讓餘知奚稍稍鬆了一口氣,總算不至於太尷尬。


    她端坐著,視線鎖定在腳邊地毯的圖樣上,大麵積的米白色上有暗紅色的圖樣,餘知奚看了好半天還是沒認出來那暗紅色的是個什麽。


    餘知奚開著小差,聽見老太太問周延卿:“楚弈也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回來了,他最近怎麽樣?”他和楚弈的關係實際上是劍拔弩張的,兩人彼此之間少有和顏悅色的時候。


    餘知奚下意識去看周延卿的表情,他表情未變,依然掛著笑,在說起楚弈時,像是談起一個摯交舊友一般,“我哥他最近也挺好的,就是有點忙吧,過幾天就回來看您了。”


    要怎麽樣強大的心理,才能讓他在說起自己萬分厭惡的人時,仍舊毫無波瀾。


    老太太適時又把話題移到餘知奚的身上,她也和周延卿一樣叫她知奚,透露著些親密。“知奚家裏是做什麽的?”


    周延卿也沒了解過這個問題,偏了偏腦袋看她,她愣了一下,才答道:“父母在其他地方做了一點小生意。”見她說得含糊,老太太點點頭不再細問,改問兩個人戀情的問題。


    “你們倆誰先提的談朋友啊?也讓奶奶聽一聽你們年輕一輩的愛情故事。”老人那一輩很少說談戀愛,多是講談朋友。


    餘知奚在心裏嘀咕一句,反正之前都是假的,根本沒什麽故事。


    雖然她不擅長編故事,但周延卿卻是把這個技能掌握得如火純青,他隨口編造的故事裏他作為一個深情的好男人,堅持不懈地追求了餘知奚好幾年。餘知奚一直不曾答應,直到周延卿出了車禍,大字不識一個的時候,她選擇在他患難時和他相戀,和他一起共度難關。


    餘知奚滿腦子都是q/q裏那個擦汗的表情,哪來什麽在他患難時相戀,明明是他找她來當點讀機,哪裏不會點哪裏。


    但她能明白周延卿這麽說的用意,表達出自己對餘知奚的在意,他的家人也會更加在意她。心裏其實是很感動的吧。


    那天的大雨始終沒有停下,周延卿和餘知奚留下來過夜。周延卿讓人收拾了一間離他房間較近的客房,給餘知奚住下。


    餘知奚從得知要留下來的時候,就猜到自己估計會認床睡不著。屋子的裝修和擺設,總讓餘知奚想起上個世紀的老房子,隨著時間越晚越覺得害怕,腦海裏時不時就浮現出曾經看過的驚悚片,先記起其中一個畫麵,再接著所有看過的片段都一一呈現出來。


    屋內每一小點聲響,都被無限放大,僅是自己翻身時,床板發出的動靜都會嚇她一跳,更不要說偶爾響起的雷聲。


    摸過手機,試圖刷一刷朋友圈轉移一下注意力,第一條就是顧洲半個小時發的一張圖。他和朋友跑去電影院看深夜場的恐怖片,圖上是電影的宣傳單,白衣女子披散著頭發,臉上身上都是血。


    餘知奚嚇得差點把手機丟出去,顧洲配上的文字還是“如果你早睡,你就不會看到這條”。餘知奚頓時氣憤超過了恐懼,直接幹脆地評論了一句三個字的帶動詞的髒話。


    顧洲也沒睡,兩人你來我往地互懟,手機突然一震,提示有周延卿朋友圈回複她的提示。她還沒來得及點開去看,顧洲給她私聊發來一張截圖。


    備注是 “大魔頭”回複餘知奚,“開門。”


    顧洲打字速度極快,幾個字為一句話,刷了一整個屏幕。“聽說你和老板,今晚住在周家來著?你完蛋了,現在還不睡,還和別的男人聊天,被老板發現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對哦,你是和聊的天,我的媽呀。”


    餘知奚:“……”


    莫名有一種做賊心虛的錯覺,讓餘知奚想起那句,我聽見雨滴落在……


    她因為一個人待著害怕,所以沒關燈,跳下床去給周延卿開門。周延卿拿著手機站在門外,外頭暖黃色的燈光給他披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餘知奚怔了怔,“你怎麽過來了?”


    周延卿直接略過她往屋裏走,回答得很自然,“你不是說睡不著嗎,來給你講點大事。”


    餘知奚懵懵的,沒明白過來周延卿所說的大事是個什麽事情。她關了門,走到周延卿邊上的位置坐下,周延卿把手機隨手往邊上一放,“我們要不要談個朋友?”


    這句“談個朋友”,餘知奚第一反應想起了周延卿的奶奶,她今天也是這麽說的。腦子卡了個殼,沒轉過彎來,傻愣愣地反問:“談什麽朋友?”


    她的這個語氣是“做什麽作業,別做了”“睡什麽覺,別睡了”裏麵的“什麽”,周延卿卻一字一句回答得認真,“男女朋友。”


    “我們不是本來就說好了……”


    台燈就在邊上,光線打入周延卿的眼底,餘知奚可以看見他琥珀色眼瞳裏有一個光圈。他的聲音低低的,像是春天裏雪山初融,注入小溪的潺潺流水。


    幹淨而動聽,有撩撥人心的作用。


    他的語氣帶著點誘哄的意味,“不是之前簽合同時說得假裝,我現在說得是真實的男女朋友關係,你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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