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說得那一遍, 已經用了極大的勇氣。餘知奚怎麽都不想再讓自己說一遍,眼神閃躲著,看看這看看那就是不看周延卿的眼睛。


    周延卿湊上前, 輕啄她的嘴唇,“別讓我逼你,快點說?”


    說到底周延卿身上還是留著商人的血液, 為達目的可以威逼利誘。


    餘知奚無奈,想著快點跳過這個話題,用家裏的方言把那句話重複了一遍。


    她說方言的時候,語調比平時更溫柔一些, 一字一句像是從舌尖上打了個轉再被吐出來,軟軟糯糯的。


    周延卿聽著聽著嘴角就揚起來了,捏捏餘知奚的臉頰, “這麽乖。”


    等到餘知奚知道周延卿父親去世的具體真相, 是周延卿拿著證據, 準備起訴傅厲的時候。


    周延卿沒提前通知什麽人, 和律師商議了一下,直接向法院遞交了材料。立案庭很快審批下來,周延卿拿到了案件受理通知書,舉證通知書以及交納訴訟費用通知。


    這些不需要周延卿花心思, 舉證期限還沒過去幾天, 周延卿這邊已經完成了這個過程, 收到了立案庭送達的開庭傳票。


    周延卿這邊沒放出什麽風聲, 但不知道為什麽很多媒體知道了這個消息。從傳票送達到出庭那天, 都不斷有記者堵在華周集團大樓的樓底,傅厲那邊自然也是這樣。


    華周因此加強了安保工作,所有人的進出都要核驗身份。


    傅厲之前在華周掛職過一段時間,想想也知道是沒安好心,不過沒等周延卿想借口趕他走,在周延卿知道他幹得那些事情之前,他自己有天喊來一群人搬了東西就走了。


    他原先那間辦公室暫時還空著,周延卿推開辦公室的門,尋了沙發坐下。


    因為有了明確的方向,之前發生的種種事情都變得有跡可循。


    楚弈來敲門的時候,周延卿正拿著傅厲沒帶走的幾個模型在把玩。周延卿說了一聲“進來”,繼續研究著這幾個模型。


    楚弈先是愣了愣,開口就是嘲諷,“你這是,尋找童年?”


    周延卿懶得扯皮,說是傅厲之前沒帶走的。事實上傅厲沒帶走的東西多了去了,他那種富家子弟不在乎這點錢。


    要是換了別人一早叫人把這些東西丟了,也就是周延卿還放著,此時拿在手裏玩。


    楚弈問他難不成還打算拿回去還給傅厲嗎?


    周延卿回答得認真,“我在想有沒有人懂得給這些東西估價,我過幾天拿出去賣一下,說不定能把訴訟費和其他打官司花的錢給賺回來。”


    楚弈差點就要信了周延卿的鬼話,傅厲不差這些錢,他周延卿會缺?


    楚弈隻是剛好今天回華周辦點事情,路過傅厲原來的辦公室時,見是開著的,就順便過來看看。


    這幾個模型的價值應該不低,周延卿的指尖從跑車模型的車頂上滑過,突然想起一件一直沒搞明白的事情。


    “有空嗎,坐下聊聊,有點事情沒搞明白。”


    楚弈沒拒絕,在周延卿對麵的位置坐下。比了個手勢,示意周延卿開始問。


    周延卿的問題,和之前拿起重型貨車司機蓄意傷人的事情有關。


    “為什麽你之前和傅厲有一筆經濟上的來往,我之前在查車禍背後指使人,重型貨車司機收到賄賂的金額,和你轉出去的金額剛好對的上。”


    楚弈和傅厲的往來很少,周延卿說完,楚弈已經記起這筆賬的前因後果。


    “你應該也知道傅厲這人最喜歡參加拍賣會,遇到喜歡的東西能無限抬價和別人爭。有一次他和我搶了半天,最後翻了幾倍的價格被他買下了。結果過了幾天,他自己不要了又想低價賣出去,我剛好就給收回來了。


    我給他直接打過一次款,他又給我退回來,說是要現金,我一想我比拍賣時的起拍價還便宜就收回來了,找人多跑這一趟我又不虧,就讓助理換了現金給他。”


    傅厲再用這筆現金去找人製造車禍,隻要沒人供出來,完全看不出有他參與其中。可惜的是,後來那些意外,才讓周延卿有了調查的方向。


    如果傅厲把那些條條彎彎的心思用在怎麽經營企業上,大概傅家的產業會比現在更大。


    楚弈可能不知道周延卿被傅厲設計,差點發生車禍的事。他看了眼周延卿若有所思的神情,出聲安慰道:“不要想太多,以前看你和我鬥嘴挺凶的不是?明天出庭,你正常發揮就可以了。”


    周延卿把模型放回原處擺好,反問:“是什麽給了你這種,‘我會緊張’的錯覺?”


    麵上是屬於周延卿的笑容,自信又張揚。


    不出意料的,出庭那天記者把周延卿小區的大門圍得水泄不通。好不容易,開車到了法院,法院外邊也是同樣的狀況。


    記者都想要獲得第一手的消息,拚了命地往前擠,幾個安保人員費盡力氣才勉強能護著周延卿等人進法院。


    書記員點了訴訟參與人都到齊之後,開始宣布法庭紀律。


    周延卿作為當事人是可以提出回避申請的,審判長問周延卿是否申請回避的時候,周延卿幾乎沒有猶豫,“不用了,謝謝。”


    餘知奚早在前幾天就問過他這個問題,他說,他不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他的父親,還有這幾輩人心血打拚的公司。


    所以他一定會出庭,沒什麽好畏懼的。


    根據法庭的規則,旁聽人員是不得錄音錄影和攝像,記者被阻隔在了外麵。沒有一眾記者們在耳邊提著犀利的問題,餘知奚平靜很多,和顧洲一起坐在旁聽席裏。


    庭審快要開始時,在旁聽席的另一邊坐下幾個人,餘知奚開始沒注意,顧洲給她擠眉弄眼了好一會兒,她朝著顧洲視線的方向看過去,才發現那幾人裏麵有一位是周延卿的母親,還有楚弈。


    她不知道周延卿現在和他母親的關係怎麽樣,隻是看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她隻在乎周延卿,並不關心別人。


    周延卿站在原告席上,他還未開口,視線掃過旁聽席最後落在餘知奚身上。麵無表情瞬間被打破,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餘知奚隔著小半個法庭的距離,對他比了一個加油的手勢。周延卿環視四周,手還放在桌麵上,小幅度得作了一個“ok”。


    顧洲無意中看完兩個人的互動,無限惆悵無限酸。


    傅厲約莫是沒有想到過,周延卿會突然收集完證據,而後向他發難,他一直以為自己的計劃已經很完美了。


    兵敗如山倒,傅厲雖然依舊是穿著光鮮地出庭,卻顯得頹唐。接到開庭傳票之後,慌忙地找他的父親和律師等人商量對策,估計是一連幾天沒合眼,此時麵上盡是疲憊。


    律師說,如果周延卿手裏掌握了所有的證據,那麽他根本不可能無罪辯護,隻能盡量減刑。


    可傅厲沒想過,他連減刑都不可能。


    法庭辯論結束後,休庭進入評議。到評議結束,審判長宣布了判決結果,滿足生效條件,進入執行程序予以執行。


    前幾天還風光無限的傅厲,傅家唯一的兒子,就這麽鋃鐺入獄,多少還是令人唏噓。


    周延卿看著這一室的人,忽覺不知所措。前一刻以為的真相,後一刻可能會發現是假的,他看不懂。


    遠處餘知奚向他招手,手臂伸直,舉過頭頂擺了擺手。做完這個動作之後,突然意識到自己還在法庭上,又心虛地往周圍望了望。


    而後舒一口氣,好在沒什麽人看見。


    她的一連串行為,周延卿盡收眼底。


    還好,還有餘知奚會一直陪著他,就算始終會有難關,也能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他朝餘知奚走近幾步,牽了她的手,“走吧。”


    周延卿剛說完,周夫人和楚弈也靠近這邊。法庭上不準攀談喧嘩,盡管已經休庭,周延卿仍是不想和他們在這裏聊別的事情。


    不等他們開口,周延卿下巴往門外的方向一點,“出去再說。”


    楚弈和周夫人走在前麵,餘知奚揪了揪周延卿的袖子,他偏了腦袋,半低下去聽她說話。


    “我想和你說幾句話,行嗎?”到了外麵,周夫人就要和他說話了。


    餘知奚在周延卿這裏,大抵是百無禁忌,周延卿讓她直接說,所以他的有些規矩,不過是分人罷了。


    “她畢竟是你母親,以前不知道那些事情,你們鬧得挺僵的,現在你也知道她並不是那樣偏心,所以你們不要接著這麽僵持了好不好?”


    說完又覺得自己可能有些不適合說這個話,“我不是指責你什麽的,我就是……就是……希望你好。”


    餘知奚有點語無倫次,想了半天才說了“希望你好”這四個字。他有點兒想笑,低下去在她耳邊,小聲道:“我知道了。你怎麽這麽愛操心?”


    語氣裏的調笑,餘知奚聽出來了,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如果對方不是你,你以為我願意嘮叨這些話嗎?”


    周延卿攬了她的肩,帶著她一塊兒往外走,嘴裏念著,“因為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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