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芃芃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出了火車站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紙袋。


    裏麵靜靜地躺著一枚梅花形的純銀胸針, 款式大方簡潔,雖然素了點,但是真的很好看。


    重點是,純銀製品,這個時候沒有門路是搞不到的,除非願意出的錢多一點, 或者是家裏本來就有。


    他們家當時被紅衛兵抄了一遍,還有餘貨的話……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除非他們家把東西藏在磚頭裏。


    所以……


    袁芃芃漸漸停下了腳步:這是,他用自己的工資自己買的, 自己挑的?


    “真是的, 買這麽貴重的東西……”嘴上雖然這麽說, 但她的嘴角卻不知不覺揚了起來,“還怪好看的。”


    劉靖宇滿身是汗地拎著大包小包回到了家, 劉峰和徐向軍正在下象棋。


    徐向軍這兩年在局裏步步高升,他為人實誠,做事仔細,能力也強, 倒是讓人心服口服。


    “爸, 徐叔。”劉靖宇都沒來得及把東西放下,就先叫了人。


    他的老父親頭都不帶抬的, 倒是徐向軍看了他一眼:“喲, 小宇回來啦。強子在你房裏等著你呢, 說是有事找你,神神秘秘的。”


    劉靖宇腳步不停,身體卻轉向了徐向軍,以示尊敬:“哦,我去看看。”


    打開房門,徐強果真在他屋裏。


    徐強小他一歲,但已經結婚了,跟小時候皮膚白白胖胖樣子不一樣,他現在變得黑黑壯壯,比一米八幾的劉靖宇矮了半個頭。


    “哎呦,你可回來了。”徐強快步迎向他,“我從你走的第二天就盼著你回來,可算是等到了。”


    劉靖宇不動聲色地把裝禮物的那個包放進衣櫃的最底層:“你等我幹什麽?你又幹什麽好事了?弟妹又捶你了?”


    “你怎麽就不盼我點好呢?”徐強佯裝捶了他一下,“我最近可靠譜了,忙著掙錢呢,沒空幹別的。”


    “哦?”劉靖宇整理衣櫃的手頓了頓,“掙錢?掙什麽錢?”


    徐強神神秘秘的,把嘴湊近了他的耳邊:“大錢。”


    劉靖宇嫌棄地把他的頭撥到了一邊:“去去去,別在這裏礙事。”


    徐強不敢繞圈子了:“哎哎哎,我是說真的。”


    “我找到一條門道,就是弄一批自行車零件,咱們自己組裝,然後再賣。”徐強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這裏麵,咱至少能賺四成,整個自行車的四成。”


    “你可拉倒吧,前幾天我去北京,還聽芃芃說起過呢,說這些事,現在最好不要沾,政策還沒穩定呢,等過兩年再弄也不遲……”


    “哎呀!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徐強不以為然,“這麽大的利潤,能沒風險嗎?過兩年?等過兩年,大家都有門路了,你就可勁兒哭吧!”


    劉靖宇隻悶頭整理行李,不說話。


    徐強見他這樣,不由得灰心了:“也對,你光棍司令一個,又不和我一樣,有一家老小要養。你不願意冒險,也正常。但是哥們兒,我說真的,你在那廠子裏幹,就那麽點死工資,就你那手藝,真的虧了。”


    “你要是願意跟我幹,咱倆四六開都行,你六,我四。”


    他抬腳就走。


    劉靖宇撫摸著剛剛從背包內兜掏出來的手表,那是袁芃芃送給他的手表,叫住了他:“你等等。”


    徐強猛然回頭,臉上是毫不參假的狂喜。


    “誰跟你說,我不幹的?”


    “好好好!”徐強三步並作兩步,緊挨著劉靖宇坐下,“你也不用辭職,就你那手藝、那速度,真的!咱們肯定能賺錢!”


    劉靖宇笑了笑,沒說話。


    他確實有手藝,當初在小袁莊的時候,袁芃芃最愛往王老爺子身邊靠;他呢?就願意看廖老爺子鼓搗那些機器零件。


    那時候大家條件都不好,沒什麽零件可以鼓搗,還是袁芃芃去廢品回收站淘一點舊報紙的時候,會順手給他們帶一點。


    也不是什麽貴重精密的零件,但他真的學到了很多,如果不是廖老爺子教給他的這些東西,他也不可能憑著初中沒畢業的學曆,還能進工廠當技術工人。


    嶄新的手表靜靜躺在他的手上,劉靖宇愛惜地擦了擦。


    1979年7月,黨中央、國務院根據廣東、福建兩省靠近港澳,僑胞眾多,資源豐富,便於吸引外資,決定在這兩省設經濟特區。


    對外開放新格局,初步形成。


    一艘美國開往中國的船上,一個一身唐裝、頭發花白的老爺子,感慨萬千地看著這一片無盡的海洋,淚水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


    “老爺子。”助手遞上了一方刺繡手帕。


    “大明啊,”曹炳坤老爺子指著麵前的這茫茫大海,感慨地說,“我上一次見這片海,還是三十多年前啊。”


    “那個時候,我父親覺得,國內實在是沒有我們曹家發展的空間,求爺爺告奶奶,搭了不知隔了多少層的關係,送出去不知多少好東西,才把我送出來。”


    “我一直記得,那時候,大哥是最有天賦的,幹什麽什麽賺錢,還是大賺。人家都說,你家的老大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我當時不服氣啊,當時年紀小,覺得我大哥肯定是運氣,換了我,不比他差。我爭著要出國,我覺得我要是能在我們曹家毫無根基的國外打下一片天來,肯定他們誇的就是我了。”


    “我大哥疼我,說你想去就去吧,但人手你得帶夠了。就這樣,把他花了老大心血培養出來的一批人,全給了我。”


    “我父親覺得我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本來是要帶家裏三分之二的流動資金走的,但父親不給,隻肯給十分之一。”


    “大哥跟他爭,最後父親不情不願地給了我三分之一,還讓我立下字據,說以後賺了,給本家二分之一;賠了,自負盈虧。”


    “大哥不同意,說不管怎樣,小弟跟我是一家人,咱們共同承擔。但我第一次賠錢,大哥二話不說,把他的私房錢都給了我,老爺子才沒把我召回來。”


    “沒過多久,我大哥就在戰亂中死去了。我總覺得,他是替我死的。要不是我搶了出國的名額,他不用死的……”


    “老爺子當時也勸,說他自己大把年紀了,就是死,也要死在這一片土地上。但大哥不一樣,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萬一……萬一真折了咋辦?”


    “大哥說,我得守著這裏,守著咱家的根。守著這裏,小弟萬一不成,還能有個家。”


    “當時年輕氣盛,隻覺得他們都不看好我,我偏要做出一番事業來,讓他們看看!”


    “如今,我已經快六十歲了,還是孑然一身,該把東西還給我大哥的後人了……”


    曹老先生作為“膀大腰圓”的華僑,受到了最隆重的接待。


    “聽說以前老先生家是晉地的?哎呦,我也是晉地出來的!”跟這些華僑,第一是要讓他們看到咱們有投資的前景,第二……就是打鄉情牌。


    所以,負責接待曹老先生的這些人,不是京城的,就是晉地的。


    “真的?”曹老先生果然有興趣,“我家以前啊,是晉商裏數得著的。不知現在,可還有我曹家的店?”


    “呃,這個……”主要負責人有些遲疑。


    他當然知道這位曹老先生是什麽底細、什麽來曆,曹家確實一直對黨很有好感,戰爭期間,給了我們很多幫助。


    但是,十年動亂,也不知道曹家得罪了哪裏的小人,本來嫡支就隻剩下一個腿瘸了的男丁,和一個早就嫁出去了的女兒,還非要把男丁弄到農場去。這出嫁了的女兒也病死了,可怎麽跟人家說?


    沒辦法,這個是必須如實相告的事情,負責人一臉痛惜,略帶忐忑地講了這個事情。


    曹老先生眼裏的光漸漸湮滅,笑容也漸漸凝固:“人……人都沒了?”


    負責人低下了頭:“唉。”


    “這怎麽可能?我走的時候,大哥可是有三個子嗣的啊!我大侄兒,已經會跑會跳了啊!”曹老先生一下子沒從打擊中回過神來,“我不相信,不相信……”


    “世事無常,還請您節哀。”


    這時,一個陪同人員開口說道:“其實……令兄的小女兒有一個兒子,但是應該已經不算是您家的人了。”


    曹老先生的眼裏卻一下子迸發出了光芒:“人在哪裏?”


    劉靖宇接私活已經接了一年了,一開始確實賺錢,但後來,從港市那邊湧出一大批物美價廉的自行車,對他們的生意有些影響。


    其實這個隻是小事,重點是,大批便宜的零件開始泛濫,組裝自行車的人越來越多,他們沒有太多的優勢。


    劉靖宇腦子活,又自掏腰包去學了開車。他們有的開大車的,從港市拉東西回來,高價賣給內地的。


    但有的開大車的,他們不會拉到他們這邊來。於是,劉靖宇就包車拉這一段路,再把東西賣給當地人。


    其實每一件的利潤不多,因為他們這些開大車的也都互相認識,彼此之間也有一個心裏價,沒人為了多賣貨而降低價格。不然,壞了規矩,他肯定就混不下去了。


    這樣導致了兩個後果,一個是市麵上的東西價格還比較穩定,一個是,劉靖宇賺的錢其實也很有限。


    但這樣總是比拿死工資好多了,至少,每年給芃芃的禮物,他能送的起一些,更高檔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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