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雕花的窗欞喚醒了伏在桌上睡覺的秦思俏,她微微睜開睡眼,向四周環視,蘇兔靠著大門睡在了地上,兩手環胸,還抱著她那把巨大的劍,宋子昭躺在兩把椅子上,枕著幾本卷宗睡得正熟,楊續呢,和她一樣趴在一張桌子上,頭發有些淩亂。四個人連夜查看卷宗找線索,居然就在書房裏睡著了。秦思俏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準備回房洗把臉,沒走幾步門口的蘇兔就警覺地睜開了眼,握緊武器,見是秦思俏,眼裏的殺氣這才漸漸褪去,秦思俏心想這姑娘也太小心了吧,怎麽好像天天都有人要謀殺她一樣……宋子昭和楊續睡得也不深,聽見了動靜都醒了過來。楊續看看窗外,“時間還早,我們先回房吧,不要驚動其他人。” 幾個人點點頭便陸續出了書房。回到屋子裏整理了一番天已經大亮了,秦思俏喝了杯茶就聽見有人來敲門送水。


    ……


    街上行人還隻有熙熙攘攘的一些,四人已到了他們今天的第一個目的地——茗源茶行,茶行的老板就是在顧明朗一案中幸存商人中的一位。他們亮出官府身份後這位五十歲的塗老板十分配合,沏了一壺好茶就向他們細細說起那天的事情。


    “唉!真是天妒英才,像顧老板這樣的好人年紀輕輕的就……”塗老板滿臉的痛心。


    “我和顧老板有些交情,他平日裏飲的茶都是我這兒拿的,那次組織商隊去外省進貨也是我們兩個的主意,沒想到……”塗老板說到這裏已是有些哽咽,看的出兩個人的關係的確不錯。


    “塗老板,是你親眼所見顧明朗被山賊殺害嗎?”楊續問道。


    “是的,絕對沒有看錯,我當時就在他不遠處,他衝著我大喊快跑,我急忙往樹林裏藏,要不是他攔著幾個山賊,我這條老命估計也丟在那兒了。”塗老板談到這裏臉色十分難看,仍是心有餘悸。


    “我是眼睜睜看著一個山賊拿了一把大刀朝他胸口過去,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啊……”


    “你確定他當下已經身亡?”秦思俏開口問道。


    塗老板擺擺手,“那麽多血,那麽長的刀,怎麽還能活命!”


    “那你看見山賊放火了嗎?”秦思俏追問。


    “沒有,我也是後來聽說的,我當時嚇壞了就一路不停地跑啊跑,最後摔倒暈了過去,還是被一個獵戶救回來的……當時雨下得很大,想是那些山賊等雨停了才防的火。”


    “塗老板,你們這次去外省進貨,路上有沒有什麽不尋常的事情?”楊續皺著眉毛,直視著塗老板。


    塗老板回憶了一下搖了搖頭,“真沒有啊,和往常一樣,除了顧老板,我們其餘幾個人都是走南闖北好幾十年的,路上也算是警覺,帶著錢財貨物都走的大路,很少碰上打劫的,這樣窮凶極惡的山賊我還是頭一次遇上。”


    “你們走的大路?為何出事的地點是在山郊野外?”


    “我們是在大路上被劫持的。”


    四人相互交換了眼神,這一出卷宗裏倒是沒有提及。


    “塗老板你接著說。”楊續示意塗老板繼續。


    “那天我們碰上了大雨,天氣很糟糕,好久都沒見過那麽大的雨了,我想這也是老天給的征兆吧……”


    聽到這兒秦思俏眉頭緊縮,大雨……顧明朗的冤魂每次出現都伴隨著滂沱大雨,一定有什麽聯係吧,看看另三人的表情也都若有所思。


    塗老板繼續說道:“雨太大了,路上泥濘,我們帶的貨物又多,隻能慢慢走,天色越來越昏暗,路上行人很少,我們遠遠地都能望見城門了,沒想到卻突然碰到四五個披著蓑衣戴著鬥笠的人,他們朝我們看了幾眼就走了過來假裝問路,然後趁我們不備襲擊了兩個人,用匕首抵著他們脖子要我們跟他們走。我們怕出人命不敢出聲,隻能跟著走,以為他們不過是劫財,卻萬萬沒想到他們是一群山賊,最後要殺我們滅口!”塗老板說著激動不已,兩手開始發起抖來。


    “塗老板,你喝口茶再說。”秦思俏給他倒了杯茶。塗老板連喝了兩杯緩了好一會兒才鎮定下來。


    “我們被他們一路帶到了林間的小路上,他們逼著我們交出了所有的財物,我們求他們放我們走,發誓絕不會報官,可是那個頭目心狠手辣一定要至我們於死地,幾個年輕的就和山賊們動起手來,可是哪裏是他們的對手!隻有我和老牛命大,撿了條老命!”塗老板伸手掏出一塊手帕抹了抹頭上的汗。


    四人皆沉吟,這件案子的確能夠說得通,隻是顧明朗卻說他是為顧清風所殺,就奇怪了……顧明朗沒有道理要說謊啊……


    “塗老板,那些山賊有沒有提到什麽人,或者你在這一路上有沒有見過什麽人?”


    “這……我當時太害怕,那些山賊到底說了什麽我也記不清了,我也是後來聽官府說抓到人了才知道他們是一群山賊。”


    “那顧明朗也沒和你提到些什麽?例如……家事……”楊續追問。


    “這……倒是沒有,就是我們在客棧休息時曾拿他開玩笑,問他什麽時候娶媳婦,他隻笑著說快了,我們都知道他和杜家小姐有來往,都說要去喝他的喜酒,沒想到……世事難料啊……”


    “那位杜小姐現在如何?”宋子昭插了一句。


    “你們不知道?”塗老板似是有些驚訝。


    “怎麽了?”


    “她啊,就是現在的顧夫人啊。”


    “你說什麽!”秦思俏一下子站了起來不可思議地盯著塗老板,“她是誰?”


    “顧……顧夫人啊,她嫁進了顧家,不過是和顧家老大顧清風成的親,也算是找到了一個好歸宿。”


    秦思俏一時間接受不了這一事實,她拚命回想顧明朗幻象中杜小萱的樣子,卻並不是那個和他們有一麵之緣的夫人啊……


    “顧清風有幾位夫人?”


    “當然隻有一位。”


    ……


    四人從茶行出來皆低頭不語,秦思俏腦子裏亂糟糟的,怎麽都想不通,“楊續,我們那天明明見到過顧夫人,跟幻象裏杜小萱根本是兩個人啊。”


    “我也正奇怪,還是先去找玉器店的牛老板問問再說吧!”


    “會不會是我們看到的幻象是假的呢,是顧明朗臆造出來的!”宋子昭托著腮皺著眉。


    “你是傻子嗎!”蘇兔一臉鄙視,“幻象裏的顧清風不是和我們見到的一樣嗎,還有那別院裏的一草一木。”


    “可……這樣說不通啊!”宋子昭腦子也是一團亂麻。


    “都先別急,慢慢解開這些疑問,事情真相就會水落石出了。”楊續此話一出他們也就沒再爭論下去,一起去了玉器店。牛老板的說辭和塗老板的大體一致,事情看似就是這麽簡單,而那些山賊都已伏誅,究竟是否受人指使也難以查清了。


    “我們隻能晚上再把顧明朗招出來問一問了。”秦思俏坐在街邊一家麵館裏一邊揉著腿一邊說。


    楊續拿起一雙筷子攪了攪碗裏的麵條,“快吃點東西吧,下午還有得忙。”


    在旁邊嘩啦啦吃麵的宋子昭猛地抬起頭,“線索都斷了還有什麽好忙的。”


    “吃完飯我們一起去祭拜顧明朗。”


    “哈?”三人一起看著楊續。


    “按照官方說法,顧明朗已經化成灰了,按照他自己的說法,他被埋在城外荒山上,現在那個墳頭不過是個衣冠塚。”蘇兔提醒道。


    “既然現在沒有什麽頭緒,那我們就自己找點線索。”


    ……


    四人稍作休息就前往顧明朗的衣冠塚,衣冠塚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要不是這裏處處可見一個個高高低低大小不一的墳頭,秦思俏真想好好欣賞一下這裏的美景,可惜風水寶地一向都留給逝者。未到清明,這裏沒有其他人,四周很安靜,一個個墓碑孤獨地站在那裏。顧明朗的衣冠塚不難找,就在他爹的旁邊,顧老太爺的墓碑是這裏最大最顯眼的。四人說是來祭拜,實際上根本就是空手而來,隻象征性地用袖子蹭了蹭那墓碑,算是掃墓了。以前秦思俏要是來到這種地方多少還是會有些緊張,不過現在連真鬼都見著了,這些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這衣冠塚挺新的,墓碑小小的一個,和他爹的相比是簡陋了些,想必是匆忙之中完成的。”宋子昭摸著下巴說到。


    楊續繞了一圈回來,“這裏就數顧家的地方最幹淨,應該是常有人來的。”


    “不如我們在這裏守著,看看什麽人過來吧!”秦思俏提議道。


    楊續笑了笑,“主意是好,不過誰來看著呢?”


    秦思俏立馬低下頭,真是打嘴,她可不想一個人守著墳地,晚上可怎麽辦啊,鳴冤鼓還不得敲炸了……


    楊續似是看出了她的所思所想,“蘇兔,宋子昭,你們去查一查塗老板他們被劫持的地方和事發地點,我跟秦思俏守在這裏,戌時客棧見。”秦思俏聞言鬆了口氣,算楊續你有點良心。


    蘇宋二人走後,楊續和秦思俏在附近找了個小山坡坐著,整個墳地盡收眼底,楊續靠著一棵大樹悠閑地望著遠處的湖水,秦思俏坐在一邊拔草玩,微風吹過帶來陣陣花香,這哪裏是蹲點,明明就是在偷懶。


    “蘇兔和宋子昭兩個好像有點矛盾。”秦思俏盯著草地小聲地開口道。


    “嗯,他們一向如此,不過不妨礙正事。”聲音雖小卻也飄進了楊續耳朵裏。


    “那你為什麽派他們一起?”


    楊續轉過頭看著秦思俏,“那你是想和誰一起守在這裏?”


    秦思俏想了想,宋子昭估計膽子還沒她大,肯定不願意,蘇兔嘛……有她在和獨自一人沒什麽區別……楊續想得真周到。


    秦思俏抬頭欲說話,卻被突然出現在身邊的楊續一把拉了過去,躲在大樹後麵。楊續把手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又指了指前方,隻見一個人走進了墓地,來到顧明朗墳前站著,遠遠的可以看出是個女子。那女子環顧四周,然後從手上的籃子裏拿出了一些東西,估計是來祭拜的,雖然看不清女子的臉,但秦思俏立刻猜到了來人的身份,應該是顧明朗生前的侍女朱細細,因為她懷裏還抱了個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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