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不如現在就去拿人好了!”楊續說。


    “好!”宋子昭拍手道,“快些把那金香玉翻出來,也好讓我一睹為快!”


    “那你快去吧!”楊續道。


    “我?”宋子昭不解地用一根食指指著自己的鼻尖。


    楊續點點頭,“你這麽著急,還不速速去請人。”


    “請人?請何人?”宋子昭訝異道。


    “這還用說,當然是去請福叔來,你若想直接去拿人也無妨,我也落得清閑。”秦思俏接話道。


    “此事怎麽輪到我頭上了!”宋子昭老大不願意地看著三人,“合著我就一跑腿的是吧!”


    三人很有默契地點了點頭。


    宋子昭來氣,他在京城中可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士族公子,堂堂太子右衛率,怎麽此番淪落到這種境地,偏偏三人還一臉理所應當地看著他,“我不幹!小爺我是幹大事的人!豈容你們隨意使喚!”


    秦思俏看了一眼楊續,對宋子昭說道:“也對,讓您幹這種小事的確屈才了,那就請宋公子去捉拿案犯、尋回贓物吧!”


    宋子昭聞言瞪著秦思俏,好個丫頭,平日裏一副乖順的樣子,如今有人撐腰了,還敢跟他叫板了,“我說,秦捕頭你不會真以為小爺我不知道案犯是何人吧!”


    秦思俏也不說話,看看左邊、瞧瞧右邊,再端詳端詳天花板……楊續和蘇兔則好整以暇地看著宋子昭,皆是一臉“沒錯,就你不知道”的表情。


    “嘶——”宋子昭咬著牙,“不就……不就那誰麽!我豈會不知!你們等著!”宋子昭氣呼呼地走出艙門,心想:到底是張鳳還是方小四啊……


    宋子昭走到半路想起來無論是找方小四還是張鳳,都得先去找福叔……抬頭看天,已是蒙蒙亮,心想:我宋子昭大丈夫能屈能伸,以大局為重,不跟你們一般計較,哼……


    福叔倒是早已起身,裏裏外外地忙活起來,見宋子昭尋來,立刻就明白了他的來意。


    “小人這就去帶方小四和張鳳來,請問官爺,要把他兩帶至何處?”


    宋子昭想了想,道:“直接帶到李鏢頭那間艙房好了!”


    福叔眼中一閃而過驚訝之色,“是,小人明白了。”這樣沒頭沒腦的案子他在這飛雲號上幾十年見得多了,基本上到最後也都不了了之了,沒想到這幾個外省來的普通捕快,竟然這麽快破了案子……


    張鳳和方小四跟著福叔一路往二層船艙走,兩人此刻還以為是被宋老板挑中,有錢可賺了,心裏快活得很,到了艙門口卻都變了臉色。


    “福叔,是不是走錯了,這……這不是那間死了人的屋子麽。”方小四一臉懼意。


    “是啊……快走吧,福叔,太晦氣了!”張鳳臉色鐵青。


    福叔攔住二人,敲了敲門。


    “進來!”宋子昭的聲音響起,福叔推著不情不願的二人一起進了屋。


    四人早已端坐等候在此,四雙銳利的眼睛盯著兩人,鋒芒畢露,帶著與威厲與審慎,兩人感受到這氣氛裏的威壓,都惶恐不安地僵在原地。


    “你們可知這是哪兒?”秦思俏開口道。


    那方小四畏畏縮縮地環顧四周,“這這這……是前夜死了人的地方。”結結巴巴,聲如蚊蠅,似是極為恐慌。


    “好……好像是。”張鳳盯著自己腳尖哆嗦著。


    “嗯!你們可認識我?”


    兩人抬頭瞄了秦思俏一眼,低下頭互相看了一眼,神色緊張不安。


    方小四慌張地搖了搖頭,張鳳也跟著搖了搖頭。


    “張鳳,你再看看清楚,當真不認識我?”秦思俏站起身來。


    張鳳聽到秦思俏叫他,身子猛地抖了兩下,不敢抬頭,屋子裏陷入一片死寂。秦思俏走到床邊,掀起白布的一角,“那這位你們應該認識吧!”說完用力一扯,白色床單下李鏢頭的屍身完全暴露出來。秦思俏心裏默念:李鏢頭啊李鏢頭,還請原諒晚輩,不得已而為之,莫怪、莫怪。秦思俏相信李鏢頭能聽見她心裏的話,因為昨日她就曾在床前暗暗請求李鏢頭不要敲響鳴冤鼓,而昨晚果真一夜太平。


    “啊!”張鳳見到床單下那張腫脹著布滿綠斑的臉,大叫一聲撲倒在地上,兩腿不住地發著抖,臉貼在地上,嘴裏一個勁兒地幹嘔著。那方小四驚駭地瞪著眼張大嘴,然後一對白眼珠子一翻,直接暈了過去。縱是福叔這樣見過大風大浪的也是趕緊移開了眼,側身回避。秦思俏見他們這副模樣,心裏一時感慨萬千,不會動的屍體都嚇成這樣,若讓他們見見自己看到的,豈不是要直接嚇死了。


    感慨歸感慨,秦思俏還沒忘了正事。


    她重新蓋好白布,還理了理整齊,然後對著灘爛泥一般的張鳳說道:“硯台現在何處?”


    張鳳仍在幹嘔著,卻連連搖頭,臉上表情十分痛苦、恐懼,秦思俏見他如此,想他並非窮凶極惡之人,恐怕是一時糊塗釀成大禍,遂開口道:“你抬起頭來,老實交代了,不得有半點虛假,尚能留你一條活路。”


    那張鳳好一會兒才恢複了些氣力,緩緩撐起身子,盯著地麵,眼中閃爍不定,良久期期艾艾地開口道:“小小……人不不……知。”


    “啪!”一聲響,嚇得秦思俏差點跳了起來,卻見宋子昭一副怒火中燒的樣子,原來是他突然拍案而起。那張鳳被宋子昭嚇得一下子又癱軟在地。


    “好你個奸賊!敬酒不吃吃罰酒!讓你在這兒陪李鏢頭過一晚看你還說不說實話!”宋子昭這話對張鳳似乎極具威懾力,那張鳳一聽嚇得直喊饒命。


    “小的沒殺人啊!沒殺人!與小的無關啊!”張鳳大喊著,不停磕著頭,額頭上已經破了皮,青紅一片。


    宋子昭滿意地坐下來,心想:還怕他不招!跟這屍首單獨待上一晚,死人才願意!


    “你的確沒有殺人,但李鏢頭也的確是因你而死,若不是你與他爭鬥,亦不會引得他病發。”秦思俏朗聲道,“最最可惡的是,你見他倒地,卻並未良心發現,想著要救他一命,而是選擇偷了東西離開。你若還有半點良知,早就該在得知李鏢頭死訊後交還硯台,竟然藏匿至今,委實可恨!”


    張鳳懼怕得涕泗橫流,上氣不接下氣地哭喊道:“我怎知……他力氣如此大……抓……抓著……我不放……放……我見……他他……突然倒下,心裏驚慌……慌……鬼使神差地拿了錦盒就……跑了回……回去,得知他死了,更……更不敢聲張……”


    秦思俏皺著眉仔細聽著,見他已瀕臨崩潰,開口道:“你別說了,聽我來說,若說得對,你點頭回應便是,這兒有福叔作證,算你悔過自首。”


    張鳳聞言狠命地點了點頭,實在讓人想不到,這樣一個膽小如鼠的人竟然鋌而走險犯下命案。


    “你在許官城碼頭上倒賣船票時見到了劉鏢頭,見他小心翼翼地顧著行李,又一人占了一間上等艙房,便起了賊心,想偷點值錢的東西。”


    “嗚嗚……嗚……”張鳳哭著點了點頭。


    “緊接著,你以木匠身份之便潛入了劉鏢頭的艙房,我想,你應是假借修理木床為由在劉鏢頭住進來之前就藏在床底了。”那張鳳聽了嗚咽著點點頭。楊續、蘇兔、宋子略顯昭疑惑地看向秦思俏,這藏在床底是楊續隨口猜測,可修理木床又是如何得知……


    秦思俏偏過頭看了眼楊續解釋道:“我昨日伸手探進床下時,袖子被什麽剮蹭了一下,木床微微晃動,因此起身時才碰了腦袋。”她那時隻顧萬幸這身新衣裳沒弄破,腦袋又疼得慌,差點兒忘了這茬。


    秦思俏麵對張鳳說:“你找了個機會故意拔出木床下一截楔釘,好讓木床晃動,以此為借口獨自留在了這間艙房,我說的沒錯吧!”


    張鳳果然沒有半點猶豫地點了點頭,“小人……小人假意幫襯著劉嫂打掃艙房,偷……偷卸了一根楔釘……”


    秦思俏聞言氣道:“你可知,劉嫂對你半點戒心也無,還差點兒為你背了這黑鍋!”


    張鳳悔恨難當,哭得愈加厲害了。


    福叔突然上前一步拱手沉聲道:“是小人大意了,飛雲號有規矩,每到一批新客之前都會派人將這二層的上等艙房檢查一番,我見這木床的確有些問題,便交由張鳳修理,平日裏都是他幹的這些木工活,哪曾想這廝居然包藏禍心!說到底小人也有責任,中途離開了一小會兒,回來時……見裏邊沒人,便鎖上走了……讓這廝鑽了空子!”福叔悔不當初,他這匹老馬竟然被這點兒伎倆糊弄了。


    秦思俏衝福叔擺擺手,轉而對著張鳳怒目而視,“你做賊心虛,後又未將這榫釘完全插進卯孔,留了一截露在外邊叫我發現了,此外,床底、地麵……四處都有你留下的足印、塵土!”


    “小人有罪啊!小人不該啊!求求官爺饒了小人一命啊!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待哺小兒,留小人一條活命吧大人!”張鳳哭喊著爬到秦思俏腳下伸手去扯她衣角,抬起頭央求道。


    秦思俏絲毫不為所動,看也不看他繼續說:“你在床下探得錦盒裏藏著值錢的東西,便於李鏢頭熟睡後爬出來順手牽羊,沒想竟然被李鏢頭發現,借著天黑,所幸一不做二不休搶奪起來。”


    “小人錯了……嗚嗚嗚……”張鳳緊緊攥著秦思俏的衣角。


    “未料到……未料到李鏢頭雖年事已高,卻有一身功夫,你搶奪不過又逃脫不掉,驚慌中李鏢頭卻突然發病……後邊的事就不必我多言了。”秦思俏目視前方,麵色沉靜。


    “官爺……小人太慌了……不知如何是好,才犯下著滔天大罪來啊……不敢了,小人以後不敢了!”張鳳說著跪坐起來,伸出兩隻顫抖的手,左右開弓不遺餘力地扇自個兒嘴巴子,“啪啪……”臉頰瞬間紅了大片,掌印清晰可見,幾道血痕觸目驚心。


    秦思俏正欲開口阻攔,巴掌聲卻戛然而止,張鳳竟突然暈死過去!蘇兔反應迅速,上前一步掐住張鳳人中,可他依舊沒有反應,蘇兔翻了翻張鳳眼皮,對秦思俏說道:“暈了,死不了。”


    秦思俏鬆了口氣,審案審出個人命就不好了……猛然間想到一事未了,急道:“快把他弄醒了!贓物還沒找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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