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有茶喝了?”宋子昭興致勃勃地走進了禪房,看似心情不錯,已經將宰相大人的事情拋諸腦後了。蘇兔和秦思俏跟在後邊進了屋子。


    楊續攔住宋子昭伸過來的手,“慢著……”


    “我不怕燙。”楊續說著自顧自地倒上一杯,“……好茶堪比美酒啊!”


    “這茶可不是隨便喝的。”


    “為何?”宋子昭不明就裏地問,“難不成還要收銀子?”


    “銀子倒是不用,隻是……你可知喝的是誰家的茶?”


    宋子昭不耐地翻了個白眼,“不就是彌光法師麽!”說完已經一口下肚。


    “非也,非也……”楊續用扇柄敲打著案麵,“是澄觀師傅留下的。”


    “澄觀?”宋子昭皺眉,看看楊續又看看秦思俏。


    秦思俏連連點頭,便將子桑所言告知了蘇兔和宋子昭。


    宋子昭聞言放下茶杯,“澄觀師傅竟與王府也有聯係?”


    “或許與郡主的重症也有關聯……”楊續不經意地說道。


    宋子昭眯著眼看向楊續,“你是想讓我去查澄觀真正的死因吧!”多少次掉進楊續挖的坑裏,還好這次反應快。


    “不錯,上等的雀舌、新進的貢品……豈是白喝的?”


    “澄觀找上的是你,可不是我。”


    “找我不濟可不是就得去找你麽!誰讓你喝得最多!”


    宋子昭看了眼茶壺,“哼!找我也沒轍,我又沒開天眼,我瞧不見他!”


    楊續展開折扇,淡淡地說:“連寺廟都拿不住他,澄觀的魂魄可不一般呐……”


    宋子昭瞪著楊續,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真的要管閑事?”


    楊續笑了笑,“管定了。”


    宋子昭看看蘇兔和秦思俏,一時間拿不定主意,本來查出楊相的事情已經夠他煩惱的了,再加上郡主病入膏肓,讓他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秦思俏見他猶豫不決,勸道:“興許能借此案打聽到郡主的消息呢!”


    宋子昭揉了揉太陽穴,“哎……你們都決定了,哪兒還有我說話的份!”這話便算是應下了,秦思俏樂得咧開了嘴。


    “那需要本大爺幹什麽啊?”宋子昭蹺起個二郎腿毫無顧忌地品起茶來。


    楊續挑了挑眉,“自然是去打聽與之相關的‘流言蜚語’,越多越好!”打探消息的活兒交給宋子昭是最叫人放心的。


    “這些問一問子桑小師傅不就知道了!”宋子昭不解地看著楊續。


    “子桑自然要問,隻是他對澄觀極為敬慕,說出的話難免有失偏頗,偏聽則暗!”


    “那你們做什麽?”一聽到又要東奔西走,宋子昭就一個頭兩個大,滿臉的不情願。


    “我們三個自然是在廟裏找線索,等到日落再去郊外的山林走一趟。”


    “山林?大晚上去那兒做什麽?太危險了!”玉衡山上死裏逃生的慘狀依舊曆曆在目。


    “在善因寺裏,黃泉劍的陰邪之氣完全被壓製,如同廢鐵,我想找個陰氣盛的地方,或許能夠召喚出澄觀的冤魂來……或許……你想和我去山林?”


    宋子昭 臉上肌肉微微抽搐,對楊續這個提議很不滿意。


    “我們隻靠自己的力量找到真相不行嗎?”秦思俏既想幫助澄觀,又不想楊續再用禁術。


    楊續明白秦思俏為他擔憂,安慰地笑了笑,“我們沒有那麽多時間了。”


    秦思俏看向宋子昭,宋子昭看著她眼巴巴的樣子,隻得認命地說:“我去!我去!等我把這案子給破了,你們都不用忙活了!”宋子昭說完扒拉了幾口齋飯就腳下生風地忙活去了。


    秦思俏他們自然也沒閑著,在寺廟裏“閑逛”了一天才回到禪房歇著。他們和寺中所有十歲以上八十以下的和尚都打了個照麵、寒暄了幾句。說來寺廟也是個奇特的地方,就連蘇兔這樣氣質獨特的也無一人對其側目,似乎所有人都踐行著眾生平等、出家人不打誑語的佛教義理,對他們有問必答。然而一天下來卻沒有太多收獲,關於澄觀師傅,所有人都說得差不多。二十幾年前,他出生沒多久便被遺棄在善因寺大門口,自小由彌光法師撫養長大,在善因寺中威望很高,在百姓間也極受推崇,常行布施,窮人們也常請他瞧病、做法事……他皆有求必應、分文不取,為人性情高潔,心無雜念,不事權貴,一心向佛。澄觀通達佛理,講經深入淺出、通俗易懂,可以說是佛門中一個不可多得的奇才……若說打探的消息中有什麽新鮮的,那就要數澄觀與王府多年的交情了。郡主打小常犯咳喘,善因寺中有一位出家的郎中,治療咳喘有幾個祖傳的方子,對郡主頗有效用,遂常常出入王府,澄觀年幼時便跟隨那位師傅學習醫術,那師傅見他聰慧過人,有意將醫術傳授與他,因此每回出診,都要帶上他,他與郡主一般年歲,自小相識,後來那位師傅離世,就由澄觀接下了這擔子……


    “問來問去就這些。”秦思俏有些鬱悶地坐在榻上敲打著自己的雙腿。一旁的楊續遞上一杯清水,坐下道:“也並非一無所獲,至少我們知道澄觀與王府關係匪淺。”


    “可其中並無不妥之處。”倚靠在門邊的蘇兔開口道。


    “今日怎麽一直不見子桑小師傅。”秦思俏疑惑道,“蘇兔,你可找著他了?”


    蘇兔搖搖頭,善因寺裏能進的不能進的地方都查看了一遍,連其他僧人也都不知道他上哪兒去了。


    “不急,等他送齋飯來就是了。”楊續說。


    秦思俏抬眼望向窗外,落日西斜,已經酉時了,“宋子昭怎麽還沒有消息呢!不會又去王府了吧……”


    “我去找他!”蘇兔說著就要去開門,卻聽門外傳來宋子昭的聲音。


    “別找了!我回來了!”宋子昭直接推開房門走了進來,後邊還跟了一人,不是旁人,正是子桑小師傅。


    秦思俏見子桑低著頭神色緊張,問向宋子昭,“你們在哪兒碰上的?我們今日找了子桑師傅一整天。”


    宋子昭關好門,看了一眼子桑,“你們想不到的,我是在王府前遇到的子桑小師傅。”


    “貧僧……貧僧是去化緣了!”子桑紅著臉道。


    秦思俏差點兒笑出聲來,這位小師傅怕是頭一次撒謊,沒什麽經驗。


    “善因寺還缺食少穿嗎?”楊續一語道破。


    子桑六神無主地盯著地麵,反複摩挲著手中的念珠,閉著嘴巴一言不發。


    “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子桑師傅究竟為何要去王府化緣呢?”楊續不疾不徐地開口道。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子桑忐忑不安地念叨著,可佛祖也幫不了這位虔誠的弟子。


    “小師傅不願說,我們便不問了……”楊續和善地說道,“隻是澄觀師傅的事情我思前想後覺得……還是應和子桑師傅說實話。”


    子桑聽到澄觀二字猛地抬起了頭,眼中閃爍著光芒。


    “我在禪房中的確見到了一縷幽魂,不過那人是誰,我卻不知道。”楊續實話實說。


    子桑瞬間熱淚盈眶,“一定是澄觀師傅回來了!一定是!澄觀師傅他舍不得寺內弟子!”


    “既然不舍,為何輕生?”楊續問。


    子桑蹙眉道:“人言可畏!”


    “我在城裏轉悠了一大圈兒!並沒打聽到關於澄觀師傅的流言。”宋子昭開口道。


    “不!此事還未傳至街頭巷尾。”子桑激動地說。


    宋子昭撫額長歎,苦著臉道:“小師傅啊……你可害苦我了,隻有幾人知道,怎能稱得上流言呢!”


    “怎麽不算!”子桑高聲道,小臉漲得通紅,一副要拚命的樣子,“寺廟中和王府中那麽多人都知道了,還有人找上門來侮辱澄觀師傅!師傅那樣一個與世無爭、無欲無求的人,平白無故被潑了一身髒水!害得澄觀師傅他隻能一死以證清白。”子桑說到此處聲音都在顫抖。


    “這流言到底是什麽?”楊續問道。既牽扯到王府,還讓一位高僧走投無路,實在令人費解。


    讓四人差點背過氣去的是,子桑居然搖搖頭,一臉嚴肅地說“我也不太清楚……”


    宋子昭忍下想揍他的衝動,心裏不斷告誡自己不能和出家人動粗,“我說……子桑師傅是在逗我們玩兒嗎?”


    “當然不是!我雖不知道其中詳情,但我知道與一人有關!”子桑信誓旦旦地開口道。


    “誰?”宋子昭心想:你要是再敢給我冒出個不著邊際的詞兒來,看我不替佛祖教訓你!


    “南毓郡主!”


    “誰?”宋子昭掏掏耳朵,“你再說一遍!”


    “南康王爺的獨女,南毓郡主!”子桑盯著宋子昭一字一句道。


    宋子昭還未反應過來,楊續眼眸微動,起身開口道:“原來如此,所以今日你才在王府前轉悠!為的是見到郡主!”


    “不對!”子桑搖了搖頭,“郡主臥病,怎能與我相見!我是為了見郡主的貼身丫頭,她叫小桃子!”


    楊續思忖道:“看來小桃子知道些內情。”


    子桑狠狠地點了點頭,“她一直服侍郡主,事發後,寺廟裏知道此事的師兄弟都被方丈遣到外省寺院參學,王府裏知情的人也莫名其妙都走光了,隻留下了小桃子照顧生病的郡主。”


    “那你怎麽沒被方丈給遣走呢!”宋子昭沒好氣地說。


    子桑眼神躲躲閃閃地說:“我那晚躲在屋頂偷看……方丈和師兄弟不知道……”


    楊續聞言也是對他仔細打量了一番,看不出來這老實巴交的孩子原來這麽頑皮,“那晚,你看到了什麽?”


    “我看到……”子桑猶猶豫豫地看著四人。


    “你快說吧!我們可以當著佛祖的麵發誓絕對不告訴任何人!”秦思俏著急地伸出三根手指來。


    子桑也不懷疑秦思俏的話,“我看到郡主倒在澄觀師傅禪房前……還……還穿著一身大紅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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