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在那頭譏諷道,“沒想到何大律師會主動約我。”


    何碩言快速定下地址,“我在那邊等你。”


    沈默卻拿喬了,“何律師難得清閑,不過不湊巧的是,我今天有點忙,待會兒還有個會議,如果何律師不願意等的話,我們可以再約時間。”


    何碩言氣定神閑道,“我願意等。”將筆記本和錄音筆放入手提包內,“無論多久,我都願意等。”


    沈默冷笑一聲,“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從你口中聽到這句話。”


    何碩言沒有接過話頭,隻是說,“我希望能夠等到你。”


    “我也希望……”沈默輕聲說,口吻柔和了幾分,“能夠等到你。”


    何碩言這一等便是五個小時,天已經黑透,咖啡館也快打烊了,他打電話給紀八月時,是石小靜接的電話,說八月還在滿大街找人,人海茫茫中,她也就是想碰碰運氣。


    要不是石小靜一直陪在紀八月身邊,何碩言還真不放心,他合上筆記本,工作的事告一段落,今天怕是被沈默放鴿子了,不過也恰恰能說明一點,她很可能與這起綁架案有關。


    隻是何碩言到現在還想不明白,沈默綁架念言的目的何在?


    何碩言離開咖啡館時,外麵正下著毛毛細雨,而此時,在另一個角落,一道窈窕的身影也跟著站起身,女子的唇角揚起冷冷的笑,“我也要讓你嚐嚐等待的滋味。”


    一個電話撥了出去,她如是吩咐一番,然後轉身出門,打開花折傘,融入雨幕中。


    雨中,紀八月失魂落魄地沿著街道不停走,一邊走一邊喊,“念言……念言……”聲音已經嘶啞得辨別不出她所喊的名字是什麽。


    雨幕中,車燈閃爍。


    紀八月的手機再次想起,依然是石小靜接的電話,不是何碩言,而是一把陌生的聲音,“紀八月,你給我聽好了,如果你再霸占著何碩言不放,小心你的女兒沒命!”


    是個女人的聲音,石小靜以為自己聽錯了,忙追問,“你是誰?什麽人?到底把念言怎麽樣了?”


    “我也不怕告訴你,我等何碩言等了那麽多年,是絕對不允許他跟除了我以外的女人在一起!”那頭的聲音陡然轉銳,歇斯底裏道,“從我第一次見他,我們還是七八歲的小孩時,我就已經喜歡上他,到現在十幾年了,我決不允許他背叛我!決不允許!紀八月,你若要你女兒活命,就給我立刻離開他!我沈默什麽事都幹得出來的!若要一個人消失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石小靜隻感覺耳膜在震顫。


    她一隻手拽著紀八月,一隻手捏著手機,“沈小姐嗎?你好……”她戰戰兢兢地說,“對不起,我不是本人,我是紀八月的朋友,你別急,我幫你把電話給她,別急啊……”


    沈默原本如鬥雞般的架勢在聽了此話後突然有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她壓抑了多年的情感噴發,原來是想給那個女人狠狠一刀,卻不曾想這一刀刺到了棉花裏,那種感覺就好像高手對決,一招虛空便無法借力打力,等她退回到原來的位置想要再次進攻時,對方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石小靜一個錯手,掛斷了電話。


    她生怕對方以為自己是故意的,回頭一怒之下傷了念言可就……慌手慌腳之間,石小靜又撥了回去,待那頭接起,她連忙說,“對不起對不起,剛才是我不小心掛了電話,絕對不是成心的,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識,我這就把電話給八月,您等等啊……”


    沈默再聽到這個聲音時,那個無力感已經化為悲憤,但這種悲憤卻讓她無法再蓄積先前的怒焰給紀八月致命的打擊,所以當紀八月稀裏糊塗地接過電話時,對方已經掛了。


    紀八月問石小靜,“誰呀?”


    石小靜搖頭,“沒聽清。”


    “她說什麽了?”


    石小靜的雙腿都在抖,卻依然咬著牙說,“沒聽清。”


    “哦。”紀八月不甚在意,“我們繼續找念言吧。”不找到念言她是絕不會停下的。


    “那個……”石小靜有些不放心,“你要不要給人家回個電話?萬一有急事呢?”


    “有急事他會再打的。”現在沒什麽事比找念言更緊急了。


    石小靜還欲說話,何碩言的電話已經打了過來,問清她們在哪兒了之後,一路飆車過來。


    將紀八月拽上車時,她已經渾身濕透,石小靜也是。


    “謝謝你。”何碩言對小靜點點頭。


    小靜有些不好意思,“何律師見外了,這點小事沒什麽的,何況八月是我的好朋友。”


    因為紀八月跟石小靜都淋濕了,何碩言第一時間將她們送回家,卻在門口時停住腳步,三人瞠目結舌地望著被撬開的門鎖,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我們家進賊了?”紀八月第一個要衝進去。


    何碩言連忙拉住她,“小心賊沒走!”他將她護到身後,然後才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而跟在其後的紀八月目露凶狠,轉身輕輕關上門,並反鎖,如果那賊還在屋裏,她今天是不打算讓他豎著出去了,誰叫她心情差到爆呢!


    屋內很安靜,而且很整潔,並沒有被肆意翻亂的痕跡,那賊……到底來偷什麽東西?


    何碩言讓紀八月去查點一下家裏的錢有沒有少,金銀有沒有丟失,結果一圈檢查下來並沒有任何遺失,三人隻覺得困惑不已。


    這時,小濤來電話了,“那個方恒去了個地方,並且從後備箱扛出一個黑色行李箱,看體積,很有可能裏麵裝的就是你女兒,但因為不確定,我們又怕打草驚蛇,所以還是決定先通知你再采取行動。”


    何碩言一聽行李箱裏麵可能裝著念言,眉心狠狠跳了下,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然後從念言的小書桌上拿過紙筆,“告訴我地址。”


    小濤報了一個地址。


    何碩言愣住,半天才問,“你剛才說什麽?”


    小濤便又說了一遍。


    何碩言震驚,這個地址分明就是紀八月的家,難道那個賊……就是方恒?!


    一股寒意自腳底心襲上來,他的心從未如此慌亂過。


    方恒撬開紀八月家的房門,到底是為了什麽?而他扛的行李箱裏是念言還是別的?無數種可能在何碩言心頭滑過,他說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希不希望那行李箱裏裝著自己的女兒,“八月。”好一會兒,何碩言才直起身子,麵色凝重,“我們需要仔細檢查房間的每個角落,方恒來過。”


    “哪個方恒?”


    何碩言隻簡單地說了下,紀八月自然不認識此人,直恨得牙癢癢,“我到底跟他有什麽深仇大恨?他要如此喪心病狂綁架我的女兒?!”首先衝進了自己的房間。


    石小靜卻趁著紀八月不在的當口低聲告訴何碩言那個電話的事,何碩言再次向她確認,“她說自己叫沈默?”


    “對,因為我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絕對不會記錯。”


    何碩言點頭,“小靜,謝謝你,你做得很對,八月現在情緒不穩,千萬不能再受刺激。”


    “嗯。”石小靜若釋重負地點點頭,“我當時也是這麽想,不過告訴你,我心裏才算放下了,不管如何,我都相信你不會傷害八月。”一個能為女朋友的朋友悄悄出手二十萬的男人,石小靜相信他對八月的心。


    錢,真的是個很奇怪的東西,有時好,有時壞,有時善,有時惡。


    有人說愛情扯上金錢就俗氣了,她相信說這話的人一定是個男人,而且還可*恥地給女人灌輸這種思想,一個連俗氣的金錢都不舍得給你的男人,他的真心又怎麽可能給你?


    “放心,我會處理好。”何碩言鄭重承諾。


    石小靜進了念言的房間,何碩言去了書房。


    不一會兒,房間裏傳來石小靜的尖叫聲。


    何碩言和紀八月心頭一緊,齊齊奔了過去。


    隻見石小靜正開著壁櫥的門,指著裏麵一臉恐懼,“這裏有個黑色行李箱!”


    一瞬間,時間有些靜止。


    紀八月的五指緊緊抓著何碩言的手臂,捏緊,捏緊,直至泛白,指甲深深嵌入肉中,何碩言卻仿佛毫無知覺,紀八月忽的腿一軟,跌坐了下去,“不……不可能的……”行李箱裏很平靜,裏麵的人一動不動,仿佛已經死去,“念言……念言……”這是夢,一定是的!


    何碩言連忙扶住她,然後吩咐石小靜去打開行李箱。


    石小靜鼓起勇氣上前兩步,卻終是腿腳發軟地走了回來,一臉沮喪地對何碩言搖頭,“對不起,我做不到……我……我不敢……”她並非沒見過死人,而是不敢麵對紀念言有可能已經死掉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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