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傳來轟鳴聲,姬清的大腦在這一刻一片空白,無意義的情緒如海浪般翻湧,當所有的情緒都匿下後,隻留心頭的茫然。


    腳下的黃聰榆已經失去生命跡象,泛著惡臭的血流了一地。


    暗紅的血觸動了姬清的神經,他猛然站起來,不理會曹無傷的叫喊,直接奔向超市。帶著硫磺味的熱氣從黑黢黢的大門溢出,撲到姬清的臉上,與這種刺激性氣體接觸,不僅眼珠子幹澀,胸口也悶得厲害。


    “位置。”姬清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


    係統趕緊報出了方位。


    持續的爆炸聲不斷從遠處傳來,每響一聲,心底未知的恐懼和憤怒就增長一分。原本純黑的眼瞳變成血紅色,皮膚呈現不自然的青白,姬清的速度提升到肉眼不可捕捉的程度後,他衝進了黑色的煙霧中。


    黑色的煙霧下,橙紅色的火光閃爍,但是當深入其中時,姬清卻看到了堅固的冰層。巨大的橢圓形冰層如同一個蛋殼罩在地麵上,將一切傷害隔絕。然而厚厚的冰層上出現層層疊疊相互交錯的裂痕,裂痕越擴越大,龜裂的紋路迅速漫延,最外麵的冰塊劈裏啪啦掉落一地,隻剩下薄薄的一層冰塊。


    冰內的隊員沒有注意到姬清,因為他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個方向,集中在半跪在冰外,為他們抵擋了所有傷害的宋西辭身上。


    他半跪在地上,後背露出森白的骨頭,雙手無力地垂在地下,全身沒有一點力氣,能不倒下,全憑額頭抵在冰層上的支撐力,搖搖欲墜的碎冰懸浮在他的四周,當爆炸的餘威散盡時,那些冰塊瞬間跌落在地。


    宋西辭也隨之緩緩向後倒去。


    在這一刹,仿佛慢動作播放般,連四周的黑霧翻騰的形狀都清晰可見,背上嫣紅的血迸射的軌跡都無比明了,姬清看見宋西辭眼睫上覆蓋著的薄薄的微雪向外灑出,看見他癱軟的身軀慢慢倒下——


    心底有一道聲音在不解地問,你為什麽這麽生氣?


    為什麽要這麽生氣?


    不知道。


    可這是我的儲備糧,我的所有物,隻有我可以欺負,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


    在宋西辭要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姬清衝上去接住了他,懷中抱著的人沒有一絲血色,如同快要融化的冰塊。姬清接觸到宋西辭後背的手全是粘稠的血,汩汩的血溢出指縫,好似大把大把消逝的生命力。


    姬清抬眼冷漠地看向震驚的隊員,血紅的杏眼中是一片漠然。他站起來扛起宋西辭,如同初見時那般,宋西辭的腳依然觸碰到地麵,可是這一次,卻再也沒有人湊到他的耳邊,說那我來背你。


    想要殺了所有人的暴虐席卷了姬清的腦海,如果不是實驗室的人下黑手,如果不是廢物隊員成為宋西辭的累贅……


    那些暴躁的情緒叫囂著翻屍搗骨而來,在一切情緒都不受控製前,耳邊突然傳來一道微不未聞的聲音,“去、去沒人、的地方。”


    宋西辭睜開了眼,看著姬清,眼神中有著令人信服的力量。


    一切的負麵情緒如潮水般退下,姬清宛如一隻被順毛了的大貓,他有些委屈地癟了一下嘴,然後一聲不吭地扛起宋西辭往別處走。


    身後是莫蘭他們的呼喚聲,可是姬清一點也不想回複,他沒有任何演戲的興致,甚至不想再看別人一眼。姬清越走越快,把所有人甩在身後,他按照係統的指示來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把宋西辭放下,一隻手扶住宋西辭,然後乖乖地問:“我要怎麽做?”


    宋西辭虛弱地將食指咬破,輕輕握住姬清沾滿血跡的手,姬清的手被他冰冷的手掌溫柔地覆住,“閉眼。”沙啞的聲音響起。


    姬清乖乖閉上眼睛,下一秒,一陣眩暈感襲擊了他,等姬清再次睜眼時,他發現自己來到另外一個地方。


    這是一個大約五立方米的小空間,一片雪白,中央有一池泛著冷氣的寒潭,潭水冷白色,裏麵蘊含著磅礴的能量,角落裏還有另外一個巴掌大的小潭。


    宋西辭倒在大的寒潭中,冰冷的潭水漫過他的胸膛,他的脖頸被冰層覆蓋,長長的眼睫上積著細雪。


    “係統,宋西辭不會是這個世界的命運之子吧?金手指這麽粗壯。”姬清感慨道。


    “應該不是。”係統仔細檢查了一下,“我這邊沒有提示,他應該不是命運之子。”


    姬清饒有趣味地蹲在潭邊,伸手飛快地碰了一下水麵,指尖接觸到的寒意讓姬清抖三抖。他不禁有些佩服宋西辭全身浸泡其中,還依然麵不改色的模樣。


    宋西辭的狀態漸漸好轉,姬清蹲了一會兒,又溜達到另外一個小潭旁,他抽了抽小鼻子,深深聞了一下冷冽的寒氣,然後斬釘截鐵道:“宋西辭就是用這個給我做飯的,他很機智呀。”


    姬清本來打算喝一口,可是潭水實在太冰,姬清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下口。他盤腿坐在宋西辭旁邊,撐著下巴和係統聊天。


    當宋西辭睜開眼時,看到的就是姬清乖巧坐著的模樣。少年的麵容雋秀,五官精致,宋西辭很早就知道姬清長得好看,可他看到的姬清永遠都是表情生動活潑的樣子,注意力並沒有過多集中在長相。他知道姬清笑起來會有兩個梨窩,笑容無比有感染力,有時候反而是那些鮮明的表情更讓人印象深刻。


    可是此時,姬清的神情是淡淡的,周身繚繞著寒氣,好似插畫中的天使,他的目光澄澈,視線投向虛空,格外純淨而美好的氣質就這樣鋪麵而來。


    這讓宋西辭一時間,甚至舍不得開口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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