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江柘都待在家裏,陪雙親,陪妻子。


    期間,季明來過幾次。


    每次江柘把人往書房一拉,兩人在裏麵不知道說了什麽,晚上季明走時,都是神色凝重。


    季采薇好奇問過一次,江柘隻道,明弟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會為將來的事考慮了。


    季采薇半信半疑,但讓她說出哪裏不對,她又說不出來。


    而江家這邊,有鄭三爺暗中照拂,沒有不長眼的人上來找麻煩。之前嘲諷江柘無能的城中權貴也都閉了嘴。


    至於江宅裏,舒姨娘為此氣得嘴角長了一串燎泡,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就不關江家人的事了。


    江柘每天教教妻子洋文,偶爾出門買些東西回家討得江母歡心,愜意舒適的不行。


    江父有時候都會忍不住陷入自我懷疑,當初跟他討論時事的兒子是不是他臆想出來的。


    江父的憂愁,江柘不懂。


    他讓水根幫他買了三張電影票,水根不解:“除了少夫人,大少爺還要讓誰去看電影嗎?”


    江柘淡淡斜他一眼,水根訕笑著改口。


    江柘把其中一張給了他,然後轉身找季采薇去了。


    水根受寵若驚,“大少,大哥,我不用費那個錢。”


    江柘:“無事,我們不坐一處。你礙不著我們。”


    水根:……………


    他不是那個意思啊。


    季采薇接到電影票的時候,很有幾分意外和驚喜。


    季采薇:“好端端的,怎麽想起看電影了。”


    江柘:“那天出門看到了,就讓水根買了。”


    江柘:“你去換身旗袍,配高跟鞋吧,去晚了就進不去了。”


    季采薇立刻被他帶跑偏了,也不再追著問,轉身去換衣服。


    出門前,江母見了,問道:“你們去哪兒?”


    江柘:“出門逛逛。母親晚上別等我們。”


    江母點點頭。


    出了門,江柘叫了輛黃包車付了錢,打發了水根。


    然後帶著季采薇慢慢走著,熱鬧的街道,人來人往。季采薇看著零星幾家洋人開的店鋪,興趣盎然。


    江柘:“去看看?”


    季采薇:“可是電影院那邊”


    江柘:“無事,走吧。”


    與這個朝代的傳統不同,比起古樸,洋人更注重的是華麗。頭頂是亮晶晶的燈飾,腳下的木板擦得幹幹淨淨,讓人見之心喜。


    江柘一直陪著季采薇挑選,偶爾她會回頭問問他的意見。


    江柘則是看她的表情,斟酌用詞。


    江柘一直都覺得女子有時候真的很好懂,高興了,眼睛會放光,不高興了,明明是笑著,笑意也不會到達眼底。


    就像此刻,季采薇明明很喜歡手中的頭飾,指尖憐惜的摩挲,臉上卻沒有多少表情。


    江柘無奈,隻好操著一口熟練的洋文跟老板買下了。


    季采薇:“江柘。”


    江柘:“難得見你有喜歡的東西,此次出來倒是不虧。”


    季采薇半低著頭,輕輕“嗯”了一聲。


    江柘付了錢,並沒有讓人包裝,轉手把頭飾別在了季采薇的頭上,笑道:“襯你。”


    季采薇不好意思的用手碰了碰,微笑不語。


    江柘順勢拉住她的手,低聲道:“走吧。”


    季采薇:“好。”


    她落後江柘半步,目光不受控製的盯著兩人相牽的手。


    腦海中不期然冒出一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那大概是世界上最甜蜜的誓言了吧。她想。


    兩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動,很快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季采薇能感受到有好多人在看他們,準確的說,是在看他們相牽的手。


    江柘感受到手心的黏膩,停下腳步,季采薇一個不慎,直接撞他肩膀上,磕著鼻子,眼淚不受控製的流下來。


    江柘哭笑不得。拿出常備的手帕給她擦擦眼角,哄道:“好了,看不出來了。”


    季采薇不好意思別過臉。


    江柘跟她並排走,“你在害怕嗎?”


    季采薇搖頭。


    江柘:“很緊張?”


    季采薇搖頭,很快又點頭。


    江柘:“是因為我牽你手嗎?”


    季采薇:“嗯。”


    江柘:“不願意?”


    季采薇趕緊搖頭。


    江柘失笑:“你呀。”


    他沒有為難她的意思,抬手招了輛黃包車,去了電影院。


    進去之前,江柘嚴肅著一張臉去買了炒瓜子和水。


    他僵硬地遞給季采薇,有幾分不自在,“吃東西,看電影。他們都這樣。”


    季采薇左右望了望,的確如此。隻是她一想到麵前的男人一本正經的,就為了給她買小零食,她就忍不住想笑。


    季采薇憋笑:“好了,電影快開始了,我們進去吧。”


    影院中已經有不少人落座,但裏麵黑暗,江柘小心護著季采薇,才不至於讓她跌倒。


    這個時期的片子都是黑白的,還特別模糊,江柘看了一會兒就無興致。反倒是季采薇看的津津有味。


    這個時候,這個朝代還沒有跟洋人徹底撕破臉,所以影片中除了國人之外,還有零星幾個洋人客串。


    影片快要大結局的時候,洋人看著心愛的姑娘,忍痛登上了回國的輪船,姑娘拚命揮手,洋人情難自禁,大聲喊著:“落,lloveyou,lloveyou ,落,不要忘記我。”


    昏昏欲睡的江柘猛的驚醒。


    季采薇扭頭看他。


    江柘無辜回望,燈線太暗,季采薇一時不能準確的分辨男人的表情。


    她低聲道:“你騙我。”


    江柘哽了一下。


    江柘:“我錯了。”


    季采薇挑眉:“這麽爽快就認錯了?”


    江柘:“嗯。”


    季采薇捂著嘴笑了。扭過頭去,不再看他。


    江柘麵色不變,其實心裏有些七上八下。


    過了一會兒,他感覺手心一癢,輕輕一握,是女人溫涼的指尖。江柘微微勾唇。


    電影落幕,人群散去,江柘拉著她起身,走在最後。


    季采薇等最後一個人走過,才低聲道:“我原諒你。”


    說完,就雀躍著走開了。江柘跟在他身後,搖了搖頭,無聲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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