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媽媽對著家裏的鏡子把新買的衣服都試了一遍, 想起來莊笙說的這些衣服不能疊, 最好是掛起來,她翻遍櫃子裏的衣架,覺得都太舊配不上這些動輒五位數的衣服, 便要出門去買新的。


    “你幹什麽去?”莊父係著圍裙, 在廚房裏喊她。


    “買衣架。”


    “大晚上的買什麽衣架?”


    “買來掛衣服。”


    大門被砰的一聲帶上。


    莊父把鍋鏟丟回鍋裏,兩手薅著自己的頭發,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荒唐來,她這是瘋了嗎?


    莊媽媽買了店裏最貴的衣架,回來小心地把衣服掛進櫃子裏,用她那台像素模糊的手機拍了張照,給莊笙發了條彩信。


    莊笙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就決定明天教她媽媽怎麽用微信,順便把手機也換了。


    這天晚上她收到的還有來自秦翰林的決定。


    秦翰林回得很正式, 像樓寧之給他發了一封郵件那樣,他也回了一封郵件, 隻是結果不盡如人意。秦翰林是直接聯係樓寧之的,所以樓寧之先看了郵箱,再通知的莊笙。


    樓寧之看起來比她還要難過, 莊笙反過來安慰他道:“你看秦導還給我發了那麽多指導意見, 詹老師也寫了, 你別哭啊。”


    樓寧之說:“沒哭。”


    莊笙說:“好好好沒哭。”就是掉了幾滴眼淚而已。


    樓寧之說:“我想讓你有戲拍嘛。”


    “我有戲拍啊,下部有個現代電視劇, 已經聊好了, 回京去見一下導演製片, 差不多能敲定了。”


    “真的?”


    “真的。”莊笙說,“我先給蘭姐發個消息,說我這邊解決了,讓她好好給我安排後麵的工作。”


    “你發吧。”樓寧之癱倒在床上。


    “怎麽了這是?”莊笙打完字發出去,把手機丟開,半摟住她,臉對著她的臉問道。


    “困了。”


    莊笙:“……”好像才九點?


    樓寧之打了個哈欠,說:“我想睡覺了。”


    “先洗澡。”


    “冷。”樓寧之覺得困,一半原因是冷的,冷著冷著就想縮進被子裏睡覺。


    沒暖氣真是麻煩,莊笙把空調溫度再調高了兩度,把她外套脫了,好說歹說把她哄進了浴室,進了浴室就出不來了,熱水淋在身上,毛孔舒張溫暖的感覺,比外麵舒服多了。


    莊笙在她第三次要求多洗一會兒的時候,嚴詞拒絕,把長袖睡衣給她套上,樓寧之飛也似的鑽進了被子裏,把床頭剛熱好的暖水袋抱在懷裏。


    莊笙洗了個頭,在浴室裏吹頭發,樓寧之眨巴著眼睛看她,問她:“你不冷嗎?”


    莊笙看了看頭頂的浴霸,說:“還好。”


    樓寧之問:“那我為什麽這麽冷?”


    莊笙暫時停了吹風機,想了想,說:“大概是因為你不吃蔬菜。”


    樓寧之:“哈哈哈哈哈你別學我媽。”


    莊笙奇道:“誰學你媽了,我學的是我媽。我很小的時候,個子比同齡人矮,又黑又瘦,我媽是因為我不吃蔬菜。”


    樓寧之說:“我有時候胃疼,我媽說因為我不吃蔬菜。”


    莊笙說:“我明明是熬夜臉上爆痘,我媽說是因為不吃蔬菜。”


    樓寧之:“我數學題做不出來,我媽說因為不吃蔬菜,我就納悶了,蔬菜吃進去了是能幫我做題還是怎麽地?”


    莊笙笑說:“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媽。”


    她偏頭繼續吹頭發,完事後以後坐到床上來,樓寧之把熱水袋焐熱的手探進她衣服裏,給她暖身子。莊笙:“今天怎麽這麽體貼?”


    “我以前也很體貼。”


    “我的意思是,一天比一天體貼。”


    樓寧之靠著她會暖和點,便索性摟住她一條腿取暖,道:“你還要幹什麽?”


    “看會兒書。”


    “不許看。”


    “我單詞還沒背。”


    “你還背單詞?”樓寧之說,“你也要考四級啊?這麽嚴格的嗎?”


    “不是,就背來玩玩,”莊笙不好意思說是想帶著她出國玩兒,找了另一個借口,“我看有些明星英語不好被人笑話,先預備著。”


    “哦哦哦,你背,用我幫你抽查嗎?”


    “不用了,我用的軟件,有自動抽查。”


    “什麽軟件,我和你一起背單詞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莊笙半天沒說出話來。


    樓寧之:“快點兒啊,告訴我軟件叫什麽名字。”


    莊笙把名字告訴她,狐疑地看著她下好了軟件,點進去,選了四級詞匯,開始像模像樣地背起來,不由地挑了挑眉:真要跟她一起背單詞?


    莊笙說:“我們一人背一百,不,三十個單詞,看誰先背完,賭不賭?”


    “賭什麽?”


    “你贏了隨便讓我做一件事,我贏了我讓你做一件事。”


    “好。”


    莊笙和她一樣打開了app,說:“預備,開始。”


    莊笙這人好勝心還是很重的,就算對方是樓寧之,有意放水也要在她確認自己能贏之後。莊笙記性不錯,堅持背單詞到現在有幾個月了,事半功倍,十分鍾後,她在腦子裏複習了一遍,轉臉去看樓寧之。


    樓寧之頭歪在枕頭上,已經睡著了。


    莊笙:“……”


    她就說,樓寧之怎麽會跟著她好好背單詞。


    莊笙無聲地笑了笑,把樓寧之虛攥在手裏的手機抽走放到床頭,樓寧之不安地動了動,莊笙馬上僵住不動,等她安靜下來,才小心地調整了一個姿勢,用手機登了樓寧之的郵箱,把秦翰林發給她的那封郵件來來回回地看了三遍,裏麵指出了很多她的缺點,和一些行之有效的措施,這些都是需要積累的。秦翰林最後也附上了沒有選她的理由:基礎太差,短時間內難以彌補,將來有機會合作的話,他會主動來邀請她。


    秦翰林的態度已經稱得上是十分誠懇溫和了。


    時鍾走到了晚上十點半,還沒有的莊笙的生物鍾,但是樓寧之摟著她睡得正香,她看著看著便跟著犯起了困,關燈鑽進被窩裏睡了。


    莊媽媽已經連著三天晚上沒有準時回家做飯了,第二天出去回來手裏多了台新手機,手機背後圖標是個被咬了一口的蘋果,響起來的鈴聲和好多電視裏主人公的一模一樣。第三天回來換了個發型,染了頭發,看上去年輕了好幾歲,一身大牌,時髦洋氣,把這個房子都襯得蓬蓽生輝起來。


    莊父忍無可忍地把遙控器一摔,道:“你到底還要不要過日子?”


    “我怎麽不要過日子了?不就是晚上讓你做一次飯嗎?你吃我做的飯吃少了?”以前沒結婚的時候,莊父天天在她麵前吹噓廚藝有多好,結婚以後要每天做飯好好養著她,現在呢?


    “那能一樣嗎?”莊父怒道。


    “怎麽不一樣了?我和你不都是兩隻眼睛一張嘴的人?”


    “你……”莊父從生氣轉為奇怪,和一絲情況脫出掌控的慌張,“你最近到底怎麽了?”


    “沒有怎麽,就是想陪女兒罷了,你不想認我想認。”


    莊父皺眉說:“你說的這是什麽話,我什麽時候不想認了,是她不認我。”


    莊媽媽:“你跟她道歉了嗎?”


    莊父說:“我是她爸,我道什麽歉?”


    “……你總是這樣。”莊媽媽深深地看他一眼,往臥室走。莊父追上去,追問道:“我怎麽了?我是她爸不是嗎?她有沒有一點兒當女兒的樣子,回家這麽久見都不見我一麵,整天給你買這買那,當我這個爸死了?”


    莊媽媽心說她還真的把你當成死人了。


    莊媽媽懶得和他爭辯,去搖籃裏看小兒子去了,正好孩子剛睡醒,莊媽媽把他抱出來用繈褓包好,從櫃子上拿了奶瓶去衝奶粉。


    莊父跟在她屁股後頭:“你是想造反嗎?”


    莊媽媽:“我造哪門子的反,我幹什麽了?”


    莊父說:“你是不是跟那個小畜……她聯合針對我?”


    莊媽媽:“……”


    莊父逼問道:“是不是?”


    莊媽媽:“……不是,她不想理你。”


    莊父說:“果然是個逆女,當初我不認她是對的。你也是,被她幾件衣服隨隨便便就糊弄了,也太沒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了,明天別出去了,這也快上班了。”


    莊媽媽手裏端著開水瓶,極力克製住把水倒在他臉上的衝動。


    莊媽媽試了試牛奶的溫度,把奶瓶塞到莊父的手裏,“喂他喝一下,我還有點事情。”


    她回房找到自己的手機,點開了那個綠色的圖標,果真在裏麵看到了來自莊笙的消息,她動作還有點生疏,小學拚音丟得差不多了,一籮筐的漢字在要用的時候貧瘠得很,隻能按住屏幕下方中央的按鈕發語音:“到賓館了嗎?”


    莊笙的視頻請求發了過來。


    莊媽媽接了起來,對著自拍攝像頭整理了自己的劉海。


    莊笙回她說:“到了。”說著給她拍了一下賓館裏豪華的擺設。


    莊媽媽看得肉疼:“這住一晚上得多少錢啊?”


    莊笙說:“你甭管多少錢了,反正能負擔得起。”


    莊媽媽:“你也別老指著人家的錢花,還是要自己能賺到錢才硬氣。”


    莊笙說:“知道了,我在努力賺錢,給你買點衣服還是買得起的,你回頭給我一張卡?我定時給你卡裏打錢。”


    莊媽媽忙擺手,鏡頭跟著晃來晃去,最後才定格下來:“不用不用,我平時錢夠花,再說小樓前天給我買的這一堆可以穿過這個冬天了,我一個禮拜不重複地穿。”


    “有沒有小姐妹誇你衣服好看?”莊笙問。


    像莊媽媽這樣交際圈窄的中年婦女,除了親戚鄰居,就是經常聊天交流八卦,偶爾會約著一起出去逛街的“小姐妹”。莊媽媽說:“我這幾天天天下午跟你出去,還沒有見過她們。”


    莊笙說:“她們一定會對你刮目相看的。”


    莊媽媽:“那是,我這身兒上上下下的也好幾萬呢,人靠衣裝,鐵定把她們甩出好幾條街去。我今天沒碰到小姐妹,但是我碰到鄰居了,我覺得她們都嫉妒我。”


    莊笙說:“不用覺得了,她們就是嫉妒你。”


    莊媽媽溫斂地笑了笑。


    鏡頭裏莊笙臉色一變,說:“先掛了,我明天的車回去。”沒等莊媽媽再說什麽,視頻界麵便返回到了聊天界麵,莊媽媽預感強烈回頭一看,看到了站在她身後的莊父。


    莊父麵色不豫:“你非要和我作對麽?”


    莊媽媽:“我沒有想要和你作對,隻是在和我的女兒聊天,我有什麽不對嗎?”


    莊父伸手拖過房間電視櫃上的煙灰缸,咚的砸在了地板上,一聲巨響。


    莊媽媽下意識捂住了耳朵。


    莊父不會直接家暴到她身上,但是他會像現在這樣忽然砸東西來宣泄他的憤怒,把家裏弄得雞犬不寧。莊媽媽二十多年從來沒像此刻這樣覺得自己眼睛瞎得厲害,怎麽會和一個這樣的人共同生活了這麽久?


    莊媽媽從他身側路過,去了客廳,房間裏再次傳來東西砸在牆上、地板上的聲音。莊媽媽一手哄著兒子,另一隻手給莊笙發消息,聲音壓得很低:“莊建國又在家裏發瘋了。”


    “沒對你怎麽樣吧?”


    “沒有,他什麽時候對我怎麽樣過。”


    “媽,要不你搬出來吧,我懷疑莊建國有暴力傾向。”


    “不至於吧?”


    “我覺得至於,別讓我擔心了。”


    “我……再考慮考慮。”


    樓寧之聽著聽筒裏傳來的莊媽媽聲音,說:“你……莊建國有暴力傾向啊?”


    莊笙說:“不知道,算有一點兒?反正躁鬱症我估計有。生氣了喜歡發脾氣,特別容易生氣,別人一不如他的意就擺張臭臉,偶爾會摔個杯子什麽的,小時候我們家杯子是換得最勤快的了。這幾年可能加重了。”


    “那趕緊讓你媽搬出來啊,萬一家暴怎麽辦?”樓寧之緊張地擔心道。


    “不會的。”


    “你媽這幾天天天跟著你混,新仇舊怨,莊建國心口火冒起來,再看到和你聊天聊得火熱的你媽,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你別嚇我。”


    “沒有嚇你,”樓寧之說,“我是根據我看過的小說進行的合理推論。”


    幸好莊笙還保有一份理智,沒直接出去,而是發消息給莊媽媽,莊媽媽這次給回來的消息是莊建國去廚房做飯去了。


    莊笙鬆了口氣,說:“沒事了。”


    樓寧之想了想,說:“我覺得你媽媽還是搬出來好,雖然我沒見過你爸,但聽起來就不是個好鳥。”


    “我也想,”莊笙說,“讓她自己做決定吧,該聊的我都和她聊過了,沒那麽容易想通。我以前用一整個學期給她洗腦,結果被她給告了密,還把我兼職的錢都給吞了。”


    “可憐。”


    “不可憐,盡人事聽天命。”她能做的都做了,就差把莊媽媽套麻袋裏頭帶走了,但是莊媽媽領不領情是另一回事。


    第二天早上九點,兩人退了酒店的房間,打車去高鐵站,亮子和馬良來送行,馬良一直惦記著他那頓燒烤沒請,耿耿於懷。亮子就更不用說了,哭喪著臉,五大三粗的漢子整得跟小白兔一樣,莊笙踹了他一腳:“你拉長張馬臉給誰看呢?”


    亮子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莊笙:“我說你們倆怎麽回事兒啊?一個個跟哭喪似的?”


    馬良否認了哭喪這個說法,問她:“你下次什麽時候回來?”


    莊笙說:“應該是明年過年吧。”


    馬良說:“那我暑假去北京玩?”


    莊笙笑道:“歡迎,我請你吃麻小。”


    哪兒都有樓寧之,她舉手道:“我也要吃。”


    “吃吃吃,想吃什麽買什麽。”莊笙把話頭引到了亮子身上,“我媽可能要從家裏搬出來,到時候你照應一下她,別讓她被莊建國欺負了。”


    亮子:“怎麽回事兒?”


    馬良的眼睛跟著亮起來。


    莊笙把事情大概說了一遍,馬良高興道:“阿姨早該這樣了,瞎了這些年可惜了……莊哥。”他自覺失言,給莊笙賠了個不是。


    莊笙說:“你說得對,我回去以後,我媽就拜托你們幾個了。”


    亮子拍著胸脯道:“我辦事,你放心。”


    莊笙:“有事多找神筆商量,不行就找你女朋友商量,別一個人蠻幹。我聽說你倆前天被叫去派出所了?”


    亮子低頭道:“最後也沒什麽事兒。”


    莊笙:“有什麽事兒就晚了,下次別做這樣的事了。”


    樓寧之看了一眼手機時間,拽了拽莊笙的袖子,莊笙打住了話題,說:“我進去檢票了,下次過年見。”


    “過年見。”


    “拜拜。”


    機械電子音播報著車次的消息,樓寧之和莊笙一前一後檢票出了閘門,最後隨著電梯的下行消失在兩人的視線裏。


    馬良勾住亮子的肩膀,兩個人並肩朝車站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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