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大雪足足下了一天一夜。


    不過因為那些許多看不見的英雄, 除了剛開始時有過一些混亂外,這個城市仍舊走得有條不紊。


    人們的生活像是並沒有被打亂。


    黃珊因為突如其來的一場變故, 摔斷了一條腿,賀程程跟韓奕辰從事故發生當天起,輪流陪著她,一直到她父母從外地趕來。


    黃珊父母跟她本人一樣好說話, 不僅沒有責怪她跟韓奕辰,還特別感謝他們倆對黃珊的照顧, 弄得兩個人都很不好意思。


    學校裏對這件事則比較在意, 不僅給全體學生群發了注意安全的事項,還聯合其他學校提議交通部門, 給那條泥濘不堪的小路鋪上水泥。


    現在大家再想出去玩, 根本不用擔心下雨下雪的時候, 路會不好走了。世上無難事, 果然隻要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那一天的新聞, 賀程程後來在校內bbs和各種拍客的視頻圖片裏看到過, 隔壁軍校全員出動,個個都隻穿了單薄的作訓服, 卻在冰天雪地裏滿頭是汗。


    其中有張照片是他們掃過雪後太過勞累, 一個個捧著飯菜坐在路邊就睡著了。賀程程仔仔細細看了裏麵的每一張臉,居然還真被她看到了關戎。


    他早已不符之前的意氣風發, 過分白淨的麵色因為泥水被染得又髒又黑。手裏捧著一盆吃了大半的飯菜, 跟戰友們東倒西歪地躺著, 嘴巴微張。


    在那之前,關戎還給她發過報平安的消息,口吻十分輕鬆地說“隻是小菜一碟”,她將圖片下載下來,默默保存進手機,再把帖子拉到下麵。


    帖子裏絕大多數都是讚美的聲音。


    “哪有什麽歲月靜好,隻是有人在替我們負重前行。”


    “大愛無疆,他們的臉雖然髒了,卻有一顆金子般的心。”


    “給我們的戰士多吃點好的啊,看餐盤裏根本沒幾塊肉,吃不吃得飽啊。”


    “樓上多慮了吧,軍隊夥食可是很好的,別亂陰謀論帶節奏了。”


    但就是有些人,總是希望在一片和諧的聲音裏唱反調,好像隻有這樣別致的觀點才能顯得自己有獨立思考的能力,表現出一種世人皆醉我獨醒的優越感出來。


    “樓裏的都跪久了站不起來了吧,以為他們白幹呢?也不想想他們上學不要錢,每個月還拿津貼,都是我們這些納稅人養著,是人民公仆,鏟點雪算什麽。”


    下麵跟著一串回複,有挺有罵的。


    “層主一定納了一個億的稅吧,不然換成我們普通小百姓還真不敢這麽大放厥詞。”


    “人民公仆?還真不是,他們可是國家的暴力機關,就是揍你這種不要臉的人的。”


    “你那兩個稅能養活個屁吧,真把自己當馬總統了。我就是想看他們吃點好的,拿我的錢也心甘情願。”


    “樓上別假大方了,網上成天說著要捐款的,現實裏都是一毛不拔的摳逼。”


    “信不信隨你,王者榮耀全皮,遊戲裏少衝點錢就夠給他們加雞腿了。”


    ……


    ……


    賀程程看得時而興奮,時而氣惱,激動到一雙手裏滿是汗。手指甲在屏幕上按得啪嗒啪嗒響,全身投入到這場口水仗中,直到被人撞了下肩。


    卞香香一臉無語地看著她,還有一旁的宋恬和宋大哥。賀程程這才突然想起自己是在學校的圖書館裏,趕緊把手機翻過來,裝模作樣的翻開書。


    卞香香搖著頭:“戀愛真是令人喪誌。”宋恬跟宋大哥投來便秘般的注視,卞香香吐一吐舌頭,說:“你們倆例外,你們倆是完美的柏拉圖之戀。”


    柏拉圖……宋大哥看向卞香香的眼神變得有那麽點耐人尋味。


    卞香香:“……”好像越搞越糟了。


    賀程程手機又震了下,她朝大家吐了吐舌頭,跑去一邊接聽。


    關戎很久都沒給賀程程來電話,賀程程差點快忘了他的聲音,說話之前忍不住先吸了口氣。


    關戎倒還是一貫霸道的語氣,問:“在哪呢,幹什麽?”


    賀程程說:“我在圖書館裏複習呢。”


    “複習,你?”關戎笑起來:“你能看得懂書嗎?”


    “……”賀程程:“你專門打電話過來奚落我的?”


    關戎的語氣這才緩和下來,說:“我請假來你這兒了,一會兒到你們圖書館。”


    賀程程怔了下:“你來了?”


    二十分鍾後,關戎在圖書館外高聳的台階上看見賀程程。


    她應該一早就跑了出來,被瑟瑟寒風吹得小臉慘白,鼻尖跟嘴巴卻是紅通通的,像是雪天堆起的雪人,用胡蘿卜做的五官。


    關戎沒穿軍裝,毛衣外麵直接套著一件長到腳踝的羽絨服,跟她碰麵後就一把扯到懷裏,笑著說:“你就這麽想我,一直在外麵等的?”


    賀程程剛剛掛了電話就跑出來了,被北方蕭索的大風吹得冷透了心,現在這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還是嘴硬著:“才沒有。”


    關戎解開羽絨,將她圈進懷裏,說:“你這麽說話,心裏虛不虛?”


    關戎像個火爐,懷裏熱熱乎乎的,賀程程在冷風裏被凍透的心開始融化,兩隻手忍不住圈在他腰上,手心來回摩挲著他毛茸茸的衣服。


    關戎將下巴磕在她頭頂,鼻子裏全是她身上淡淡甜甜的奶香,沉溺而陶醉地恨不得將她整個人納入懷裏融進骨血,手指撥了撥她薄薄的耳廓,輕聲引導著:“真的一點都不想我?”


    怎麽可能呢,兩個人好幾個月不見麵了,賀程程每次看見穿迷彩的都在想會不會是他,看到軍事新聞也要點進去,好像看到了他。


    賀程程偷偷將頭抬起來,小心看了看他緊繃的下頷,快速嗯了一聲。視線恰好被關戎捕捉,他在她額頭輕輕親了口,說:“我也想你。”


    關戎不是本校學生,進不了圖書館。兩個人於是去了一家奶茶店,兩個人縮在店鋪一角,賀程程專心看書,關戎專心看她。


    賀程程跟他斷斷續續說了黃珊的病情,雖然一條腿斷了,但還是堅強地回到學校應付期末考試,大家現在終於可以明目張膽地稱呼她是身殘誌堅。


    韓奕辰則借此機會引咎辭職,把團長的職務讓給了團裏的一位老資格的小姐姐。他現在專心做足球教練,開始為考證而努力。


    像賀程程這樣平凡普通的學生,則馬不停蹄地開始了期末考試的複習,豐富多彩的大一生活還沒玩夠,時間已經進入下一個循環。


    賀程程說得口渴,問關戎:“怎麽一直是我在說,你呢?”


    關戎說:“我能有什麽好說的,上回拿了個獎回來,今年全係的優秀學員應該還是我。”


    賀程程聽得眼睛發直:“好厲害。”她連獎學金都不一定能弄到。


    關戎刮了下她鼻子,讀懂人心後十分得意地說:“一個家裏有一個聰明的就行,兩個人都是諸葛亮,這日子不就亂了?”


    賀程程聽得似懂非懂,咬著筆頭點了點頭,想想覺得不太對啊,再搖了搖。


    關戎看得直笑,問:“你什麽回去,機票買了嗎?”


    賀程程搖頭:“還沒有,但是最後一門的時間出來了,你什麽時候回去?”


    關戎說:“我比你肯定要更晚一點,大概除夕前兩天吧,你早點訂機票,別再重蹈覆轍了。”


    賀程程想起那輛慢慢悠悠的綠皮車,到現在還有腰酸的記憶:“知道了。”


    關戎:“我一回去就找你,今年關首長也要在那邊過年,帶你見見人。”


    “……”賀程程眨眨眼睛,關戎爸爸她又不是沒見過,幹嘛說得語氣這麽奇怪呢。


    關戎說:“別怕,他對你這個兒媳婦,還是一直都挺滿意的。”


    “……”賀程程臉上發燙,大概是被這奶茶店裏的暖氣熏得:“那我不見了。”


    關戎擰著眉:“幹嘛不見,你是不是還有什麽別的想法,開始準備始亂終棄了是不是?”


    賀程程:“……你別亂說啊,我什麽時候……亂過?”


    關戎嘖嘖:“國慶那次,咱們倆睡一間房的事,你忘記了?”


    什麽一間房啊,中間隔著一道海峽呢。賀程程急得移開板凳,站到他身板,要拿手捂住他嘴,反被關戎將了一軍,兩隻鐵鉗似的手在她腰上緊緊一箍,往下一拽。


    賀程程就隻能束手就擒地跌到他腿上,還沒坐穩,他在她臉上親了下。


    關戎一雙手熱得像烙鐵,在賀程程的腰上不斷堆積熱量,直到將她燙得神誌不清靈魂出竅。他偏偏還拿唇若有似無地擦過她臉,弄得她呼吸都忘了,隻能屏息等著他的審判。


    關戎嗓音微啞的說:“隻要你答應,咱們什麽時候都可以亂。”


    賀程程耳邊嗡的一聲巨響,臉上紅得像是隨時能滴得出血。


    關戎折磨人的聲音還在繼續:“你不是已經成年了嗎,什麽時候出去幫你補過生日?”


    明明是這麽簡單的一句話,怎麽聽起來那麽像“什麽時候出去把你吃幹抹淨”呢?


    最近的位置有腳步聲響起,賀程程撥了撥頭發,在關戎懷裏扭了扭。


    他目光幽深地看了她一會,將手鬆開,他不太舒服的調整了一下姿勢,又拿外套擋住自己的腿。


    一把拽過賀程程書本:“哪裏不會就問我,免費幫你輔導輔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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