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往事(一)


    薛嶽看著徐素普說道:“你有什麽辦法?”


    徐素普說道:“日軍占領六安,199師殘部退守金寨,也正在等著補充部隊,全師兵力剩下不足一半。”


    徐素普話沒說完,薛嶽已明白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關鍵在於翟勤,他在養傷,還是等他歸隊再說吧。”


    徐素普歎口氣。也確實,翟勤離家日久,聽說他上前線的時候,還是新婚不久。一年多時間沒有回家,對於年輕人來說已難能可貴。再說又受重傷,這是探親休養的時候,怎麽也張不開嘴。


    兩個人隻能是歎息一聲,薛嶽沒說什麽。日軍已向武漢地區全麵進攻,他沒有時間再去研究這些。商城、信陽方向是第一戰區和第五戰區的作戰,自己大可以不必操心,全力對付沿長江向江西向武漢進攻的日軍第11軍岡村寧次的部隊。


    漢口第九戰區指揮部,薛嶽無奈放棄的時候,翟勤終於安排好武漢的事情。城外翟勤和張敏相對無言,兩個人要分手了。


    張敏回重慶,軍事委員會大部分指揮機關和行政部門已撤往重慶。因為蔣委員長還在武漢,所以大批隨員在這,但行政部門基本都離開了,隻有軍事機關在這裏。


    翟勤認為張敏她們在武漢已失去意義,所以全都向重慶撤離。他也要起程回長沙,翟勤不知道地點,但是他通知翟貴從霍山直接回長沙老家,兩個人在長沙城裏匯合。


    翟勤決定讓翟貴回去,並不是沒有膽量,是因為他不認識路,根本不知道大門衝哪麵開。


    頭腦中根本沒有什麽印象,一切信息都是翟貴說的,那隻是文字,並非圖像。所以翟勤決定回去那天,就通知翟貴不用來武漢,直接從九江過長江直奔長沙,兩個人在長沙匯合,翟貴單獨一人要快得多。


    今天就是兩個人分開各奔目標的時候,張敏有些傷感,戰爭讓兩個人不得不分開。這一次翟勤回家,張敏多希望是自己和翟勤一同回家,那是什麽心情。可翟勤怎麽和林紫雨解釋呢?她心裏傷痛,也很無奈。


    翟勤也知道無論身份、地位、長相和學識還有修養,張敏都是最好的,他不擔心家裏反對什麽。別說不會反對,即使會反對也難以管自己,翟勤並非翟英飛。他對那個家沒有感情,如果不是因為林紫雨的事,可能根本不會回去。


    既然這麽長時間家中無人找他,那就是根本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翟勤就是翟英飛。恐怕得認為自己死了呢?那樣更好。但身邊有了翟貴,翟勤就不得不返回去把事情處理了。


    翟勤要上車了,張敏突然一把抱住翟勤,帶著哭聲說道:“我還能見到你嗎?”


    翟勤有些激動,這一時刻,張敏臉上沒有了那一份冷靜和睿智,完全是一個傷感不忍離別的女孩。輕輕為她擦去眼角的淚水說道:“傻丫頭,怎麽會看不到我,我還會回來娶你的。不許找別人,那樣我會帶兵滅了他。”


    “霸道、不講理。”張敏嘴上說著,頭深深地埋在翟勤的懷裏,聲音充滿幸福感。


    兩個人就這樣相偎相依的抱在一起,好長時間張敏突然深深地吻了一下翟勤,推開他說道:“我要走了,別送我,我並不堅強。”說完轉身跑出了這片樹林。


    翟勤猶豫了一下,他想喊住張敏,讓她一同和自己回長沙,但是當跑出樹林的時候,那輛載著張敏的馬車已帶起一溜塵土向前方衝去。


    望著張敏離去的馬車,翟勤下決心,一定要盡快的返回來,他也不想承受這相思之苦。張敏是軍人,完全可以和翟勤隨部隊的,但他不想,戰場太危險了。


    翟勤上了汽車,齊奉海看了翟勤一眼說道:“旅長還是慢點吧。”


    翟勤知道齊奉海害怕了,這一次因為自己有傷回武漢是治傷的,所以盡管大家都擔心,但還是讓翟勤坐車來武漢。以翟勤的性格好了傷疤忘了疼,傷好了又開始坐汽車,但齊奉海可不再敢了。翟勤笑笑:“怕什麽,那是有日軍飛機,這時又沒有,正常就行。”


    齊奉海以為翟勤還不得換人那,因為獨立旅不同於其他部隊,還是有不少人會開車的,這一台汽車就有不少人是用他學會的。但翟勤沒換,還是坐齊奉海開的車,這讓他很是感激。雖然不怨自己,但旅長畢竟差點沒命,重重點點頭上了汽車。


    翟勤也登上汽車,其他的警衛排全都打發回霍山了。翟勤想快點回家,所以沒有帶那麽多人,還是一輛車,四個人,秦剛、王開、齊奉海、翟勤。因為有上次的經驗,秦剛這一次和王開兩個人身上不但帶著手槍,每人還弄了一把衝鋒槍,這可是不多的德國p—38衝鋒槍,比司登可是強多了,就是子彈不多。


    在車後麵有兩隻中正式,還有兩挺捷克式輕機槍。翟勤看兩個人的樣,笑著說道:“秦剛,我這是回家,你以為是去東京嗎?弄那麽多武器幹什麽?”


    秦剛笑笑:“這是張小姐吩咐的,雖然這裏不是日軍占領區,但也有鬼子飛機。如果他再敢那麽低飛行,我就打下來他。”


    翟勤笑笑,他知道這種機槍隻有不足一千米的有效射程,飛機即使俯衝轟炸距離地麵也很高,這樣的輕機槍必須是大麵子掃射,還得打在關鍵位置上或者擊中飛行員,否則是沒用的。


    輕機槍不是打飛機,是嚇唬飛機。但這是他們的好心,也就一笑沒有再說什麽。汽車上路了,從武漢出來之前選擇了最近的路程,直接走鹹寧到崇陽,到平江直奔長沙,這恐怕是最近的路程。


    這一段距離雖然汽車不太快,但兩三天的路程而已,翟勤知道如果是後世的高速路也就一天多時間,但是現在卻走三天時間,差距真大。


    暮色中翟勤的汽車衝進長沙市裏,因為這裏還不是作戰區,算是後方吧,長沙看不出來戰爭的氣氛。這是黃昏時候,又是炎熱的夏季,街道上行人不少。翟勤的汽車放慢了速度,這是敞篷汽車,又是這種軍用汽車,上麵坐著軍人,行人馬車都自動的乖乖讓路。


    翟勤不想驚動誰,他知道自己的家也不在長沙城裏,而是在長沙外的古元鎮。這裏翟勤並不熟悉,就算熟悉也沒用。七十多年的變化,什麽都全不一樣。


    翟勤坐在車上看著南方的人和城市風景,汽車停在了一個不是太大的旅館之前。這是齊奉海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的地方,因為翟貴就住在這裏,他已經提前兩天到達,這是約好的地方。


    翟勤還有一些話沒有問清楚,所以命令翟貴不要通知家裏人,否則別怪他不客氣。翟勤也不知道翟貴事先說沒說,也不知道這小子和林紫雨什麽關係,好像總是替她說好話,還有事瞞著自己。


    看到進來的翟勤,翟貴連忙施禮:“少爺。”


    翟勤擺擺手秦剛、齊奉海他們回了自己的房間。旅館不大,但很幹淨,翟貴雖然是上尉,但還是給翟勤打水,服侍翟勤洗漱完畢,在飯廳裏吃晚飯。


    一路上坐車趕路,翟勤十分疲倦,他的傷並沒有好利索,應該還養一段時間,但他沒有多少時間了,必須抓緊。


    日軍已向商城、潢川進攻。雖然沒有向霍山進攻,但相信用不多長時間。藤田進中將指揮第3師團向商城進攻,絕對不會允許他的後麵,有霍山、金寨這樣的地方存在。


    可能那裏是山區,也可能是害怕翟勤的獨立旅,總算他沒有進攻。但桐城、懷寧、潛山、六安全都失守,第6師團逼近長江岸邊,正在向黃梅進攻,波田支隊已經攻擊過長江。霍山、金寨已成孤軍,是十分危險的。


    翟勤覺得自己很自私,這樣危險的情況,卻回家探親。養傷也不過是借口而已,所以他想盡快回去。


    看著有些緊張的翟貴,翟勤把臉放嚴肅說道:“翟貴,事情到了今天,我想有些事你應該和我說清楚。因為受傷失去記憶,否則我不會問你的。”


    “少爺我……。”翟貴還是猶豫了一下,翟勤不想動硬的手段,因為他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年多時間翟貴做些什麽,對自己多麽忠心,翟勤能感覺出來,所以他不想動什麽強製手段。看他猶豫就說到:“翟貴你應該知道兩件事,第一我不管以前和林紫雨有什麽感情,那是我失去以前的記憶,現在是什麽感情也沒有。第二我和張小姐的事你也知道,基於這兩點我有一點告訴你,我本來不應該回去,前方什麽情況你也是軍人,應該明白。我要回去,是因為以後可能沒有時間了。我不妨告訴你,這次回去我是和林紫雨離婚的,我不應該耽誤她。”


    “啊?”翟貴吃了一驚,他從沒想過少爺會不要少奶奶。因為少爺是那麽喜歡少奶奶的,不惜為她當兵,少爺看來是真的失憶了,竟然要離婚。吃驚過後就著急了:“少爺你不能那樣,少奶奶就活不了。”


    翟勤不為所動,有些冷冷的說道:“那你說吧,到底是因為什麽?”


    “我說”這回翟貴沒有再猶豫,他害怕翟勤真的和少奶奶離婚。因為這當中他是知道原因的。翟貴知道少爺膽小怕死,怨恨少奶奶讓他上戰場,少爺一直耿耿於懷。


    雖然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少爺膽子越來越大,能耐也越來越大,但對少奶奶的感情確沒有了,所以有些話他不敢說了。


    今天看來不說是不行的,因為已臨近了家門。這麽長時間翟貴確實沒有偷偷通知家裏,因為他也不知道怎麽說。戰鬥不斷,他不再是那個跟著少爺一起當兵的下人,他如今已是國軍上尉,軍需部副主任,也算是真正的軍人,明白的也多起來。


    翟勤一直靜靜聽著,這一回翟貴什麽也沒隱瞞,而是全說出來。翟勤這才了解了林紫雨,也知道她為什麽嫁給自己。


    原來林紫雨並非一個普通的農村女孩,她是長沙中學的學生,年紀也不大,今年才十七歲,但以嫁給翟勤一年了,那就是他嫁給翟勤的時候,隻有十六歲,這讓翟勤心裏震動。中學生、十六歲,對於現代思想的翟勤來說,是不可思議的。


    林紫雨家也是長沙林家店的人,距離翟勤家的古元鎮二三十裏地。因為古元鎮與長沙緊鄰,還算不小,周圍的村鎮也就以古元鎮為中心。


    古元鎮有些像個小縣城一樣,人口不少,也很繁華。翟家在古元鎮是首屈一指的富戶,古元鎮周圍有五分之一的土地是翟家的,鎮裏和長沙有不少店鋪是翟家的。


    這樣一個家庭,翟勤當然養成了少爺的脾氣,家裏父親翟春則有錢有勢,當然也就沒人敢惹了。娶了三房媳婦,卻隻有翟勤這麽一個兒子,當成寶貝一樣。從小不缺錢又有家裏寵著的翟勤,基本上吃喝嫖賭什麽都幹,也沒少惹是生非。


    但不管多大的事,老爹都會用錢擺平,這也讓翟勤做事無所顧忌。總算不錯,翟英飛膽小,殺人的事還不敢幹,所以也做不出什麽大事。


    他在古元鎮裏意外認識了從學校回家的林紫雨,這一下翟英飛著魔了。他被林紫雨的美貌弄得神魂顛倒,菜飯不思。翟家有錢,很快古元鎮裏的一幫狐朋狗友就幫他打聽出來,這個女孩是誰,家是哪裏的。


    別不過兒子的翟春則,隻好托媒人去林家提親,但一口被拒絕。


    翟英飛的名聲太臭了,別說在古元鎮,方圓百裏之內,恐怕沒有不認識的。林家是一個殷實之家,哪會把翟家放在眼裏,根本就不答應。翟春則也沒辦法,畢竟不能搶親吧。


    翟英飛終於受不了了,用人把林紫雨騙到古元鎮,竟然把人家給強奸了。林紫雨一氣之下自殺,但被家裏人發現救了下來。林家人衝上門來,要把翟英飛送官府去。


    這一下翟春則害怕了,上下打點關係。有錢能使鬼推磨,林家上告無門,翟春則又趁機派人去林家一番談話下來,林家屈服了,因為翟家說得對。


    林紫雨已不是清白之身,將來是嫁不出去的,現在事情已然公開,別人都知道了。林家就這麽一個女兒,死了怎麽辦?翟某就這麽一個兒子,翟英飛長得又好,並不是多難看,答應娶林紫雨為正妻,聘禮林家可以隨便提,翟家絕不還價。


    林家無奈,他們不想女兒死,也不能讓她一生都不出嫁。可惡的翟英飛發下狠話,哪個敢娶林紫雨,他就和人家沒完,這樣一來哪還有敢的。


    林紫雨父母怎麽勸女兒也沒用,最後以死相逼,林紫雨不能看著兩個老人死,隻好答應嫁給翟勤。


    翟貴的話讓翟勤目瞪口呆,原來自己的前身這麽不是東西,就是流氓一個。自己穿越後也成為流氓,是不是受這小子傳染。


    他頭腦中的殘片被串聯起來一部分,那些模糊的記憶也回想起來一些。對翟勤來說這些記憶好像是別人的,但自己卻有切身體會。


    翟貴終於停止了述說,因為後來發生的事他也不清楚,翟英飛到底和林紫雨怎麽說的,翟貴不知道。在他們結婚前,翟英飛見了林紫雨一麵,雙方談了很長時間,然後古元鎮最大的婚禮,最隆重的婚禮舉行了,林紫雨風光的嫁到翟家。


    可是結婚沒幾天,翟勤突然提出想當兵,被父親阻止。但不知為什麽,翟英飛確自己跑去當兵了。當家裏人知道的時候,翟英飛已成為軍人。


    如果不去了,那就是逃兵。翟家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錢。翟勤不學無術,也沒出息,翟春則一想也行,幹脆花錢給弄個連長,反正也不上前線,將來也有出息。但翟家確沒想到翟英飛上前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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