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獨立日(一)


    翟勤發愣,是因為在外麵進來的是徐素普,這可是大出翟勤預料。薛嶽很長時間沒有聯係翟勤,自從軍事委員會會議決定,遠征軍把新九軍排除在外的時候,薛嶽再沒有聯係過翟勤。


    其實也不能說是薛嶽沒有聯係翟勤,而是翟勤掐斷了和國民政府方麵的一些聯係。對於軍事委員會的命令,既沒有表示接受,也不表示反對,幹脆就是一個沉默。


    可是薛嶽心裏很著急,當初自己答應讓翟勤前往雲南,準備入緬甸保護滇緬公路時候,翟勤那樣激動高興。部隊也一路南下,雖然沒有按著軍事委員會的路線走,但確是迎著日軍前進的。而且一路之上擊潰消滅上萬日軍,在廣西搞的一切蔣委員長也十分高興。


    可是最後關頭,翟勤的行事手段,讓軍事委員會一致擔心他和美英兩國軍隊很難搞好關係,會影響整個戰區的問題解決。進而影響中國進入世界範圍內的大國地位,也會影響美英等國對中國的援助。


    最後決定翟勤的部隊不動,另行組建遠征軍。翟勤的部隊在廣西看情況,要是有必要,一旦和法國方麵打成協議,翟勤的新九軍進入越南作戰,和遠征軍配合行動。但是還沒等國府方麵和英國達成協議,也沒有得到法國自由政府的同意,翟勤竟然私自越過中越邊境,在極短的時間裏占領越南北部和老撾一部分。


    最讓法國和英國不能容忍的是,翟勤竟然在越南扶植一個當地的臨時政府出來,這是公然挑釁法國在中南半島的殖民權利。因為在名義上,日本承認法國維西政府,並沒有強力驅逐法國在越南的政府機構,還是法國總督管理越南、柬埔寨的事物,隻是日軍逼迫法國軍隊全部撤出。


    最主要的是英國擔心這是蔣介石授意的,擔心中國實際控製中南半島,對中國的態度也變得不一樣了。這一次遠征軍失敗,中國軍隊退往印度一部分,美國方麵想在印度整編訓練中國軍隊的計劃受到英國的阻撓。


    翟勤聽薛嶽的,也一直是第九戰區部隊,並沒有因為作戰區域改變而改變指揮權,為此蔣介石召見薛嶽,要求解決翟勤的問題,緩和英美之間的關係。


    其實薛嶽也知道,翟勤在私人感情上和自己不錯,也許是感激自己。但翟勤做事很有原則,曾經表示過,薛嶽私人問題,翟勤會竭盡所能,但是國家大事他不會遵守也不會聽從。


    在重慶返回長沙後,日軍為了策應向香港澳門的進攻,牽製中國軍隊不向廣州增加兵力,發動第二次長沙會戰。薛嶽一直忙於指揮作戰,保護長沙,所以也沒有關心這些。一直到這一次長沙會戰結束,成功保住長沙,這才有時間過問這件事。翟勤所做的一切,讓薛嶽實在弄不明白。


    翟勤好像未卜先知一樣,他怎麽知道遠征軍撤退線路的,竟然派出飛機和地麵部隊,把迷路在野人山裏的部隊帶出深山,同時向遠征軍空投大量補給。在南坎地區,成功空襲追擊包圍200師的日軍,把200師護送進入印度。這一切不是感謝,是震驚,是疑惑。


    薛嶽都想弄明白,他和徐素普研究很長時間,決定派徐素普前往河內麵見翟勤,不但要弄明百翟勤到底怎麽打算的,也想把軍事委員會的意見轉達,特別是蔣委員長的意見。


    在薛嶽看來,軍事蔣委員長的決定也不是錯誤,畢竟中國是需要外援的,暫時委屈一下沒什麽,一切是為了打贏這場戰爭。


    徐素普就是帶著這樣的使命前來的,這是國民政府內部的事,翟勤哪裏知道。看到提前沒有一點消息,徐素普突然出現在河內,他當然感到震驚。


    徐素普一直對翟勤印象好,因為翟勤對自己的尊重超過對薛嶽,這一點徐素普能感覺到。這讓他認為翟勤是個知道感激的人,並不像外界傳言的那樣。


    今天身為一軍之長,指揮五萬部隊,實際控製越南和老撾北部,太上皇一樣的翟勤,見到自己這個少將參謀長還是一樣的恭敬,這讓徐素普更加有好感。


    幾句客氣話以後,徐素普沒有耽誤時間:“英飛,我有些話想和你單獨談談。”


    翟勤明白,徐素普單身一個人,等於是秘密前來的。不是官方身份,一定是代表薛嶽本人。如果是代表軍事委員會,來的絕對不是徐素普。點點頭示意其他人退出去,關上辦公室的門。


    看著隻有兩個人,徐素普說道:“英飛,司令讓我問你,他希望知道你的真實想法,你到底要幹什麽?”


    徐素普這樣直截了當,也有些出乎翟勤的預料。不過這是他最喜歡的方式,既然徐素普這樣問,翟勤也沒有轉彎抹角,直接說道:“不想幹什麽,打敗日本,完成中華崛起。”


    徐素普點點頭:“我相信,司令也相信,可不是所有人都相信。我來的時候,和司令研究了一下,他想知道你的真實想法。要是需要,會給你最大支持,這也是蔣委員長的意思。”


    “蔣委員長?”翟勤吃驚的問道。


    徐素普一笑:“英飛,別把國府的人都看得那麽自私和無能。他們有私心,也有些錯誤和問題,但不要懷疑他們的愛國心。我和司令早就看出來,你內心深處瞧不起國府方麵任何人,也沒把委員長放到眼裏。但是我想跟你說,國府方麵,並沒有你想的那麽不堪。我們一樣在爭取國家民族獨立,在為中華民族崛起而奮鬥,否則不會有那麽多士兵犧牲在抗日戰場,也不會有那麽多將領殉國。”


    徐素普說的很直接,很嚴肅,也很坦誠。這些話讓翟勤心神大震,他覺得是不是自己對國民黨成見太深了,把他們看得一無是處呢?但是不管怎麽說,現實在哪擺著,不是靠嘴說就會讓人相信的。


    翟勤搖搖頭:“參謀長,你說的我明白,也理解,但是現實不能讓我相信。國府到國軍,我承認不是都一樣,但是中國的現狀,是明擺著的事,上下全是自私自利的人,都在為自己的利益做打算。派係爭鬥,保存實力,互相傾軋,否則抗戰不是這個局麵。前方是什麽樣,後方又是什麽樣?倒賣軍需用品,大發國難財,國土淪喪,山河破碎,想的卻是如何保全自己勢力。中央軍什麽裝備什麽待遇?其他地方武裝雜牌軍又是什麽樣?國共之爭又是什麽樣?”


    徐素普無言以對,國府方麵確實很多地方說不過去,可翟勤不能否認國軍抗戰之心。他有些無力的說道:“確實很多地方不盡如人意,但委員長不武裝地方軍隊是有道理的,難道軍閥混戰帶來的災難還不嚴重嗎?給他們武器,給他們彈藥,還有多少人聽中央的,一個四分五裂的國家怎麽抗戰。”


    徐素普說這些話,翟勤也想過,曾經一度認為蔣介石的做法沒錯。都不聽令還打什麽仗?可是隨著地位的變化,想的也不一樣,考慮的問題自然也不一樣。


    搖搖人頭:“一個國家確實需要團結一致,共同對外。可是作為政府要公正廉明,以百姓和國家利益為重,個人得失要放開,我想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二七年以前中共沒有軍隊,他們也不掌握軍隊。但是國民黨幹了什麽?不管是誰,要是刀壓在脖子上都會反抗。張漢卿,楊虎城怎麽解釋?徐參謀長,你和薛司令對我翟勤都有知遇之恩,也有情有意,這點我會記在心裏。國府中央是怎麽對待新九軍的你很清楚,我不想去評價誰好誰壞,也沒有那個能力和心情。共同抗戰,一心為國這點我自信還能做到。”


    徐素普無話可說,他們都低估了翟勤的頭腦和思想。看來翟勤絕對不是一勇之夫,也不是毫無政治頭腦,不是隨便讓人擺布的人。


    徐素普和薛嶽都低估了翟勤,以為來這裏曉以大義,解釋一番,就能達到目的。可翟勤的思想是堅定的,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說、


    畢竟徐素普還是對自己不錯的,當初不是他和薛嶽對自己的幫助,也不會有今天。但是處於今天的位置,翟勤已經不能感情用事,他必須從大局考慮,著眼於未來。


    翟勤放緩口氣說道:“參謀長,你親自前來,不可能是向我講這些道理。這些我都明白,有什麽要求你提出來,我能做到的,看在你和薛司令麵子上,我都會盡力去做。”


    翟勤的話說的很誠懇。越是這樣,徐素普越不知道怎開口。可他負有使命來的,不說是不行的。沉吟一下說道:“那好吧,我有有話直說,國府方麵希望新九軍能撤出越南北部,把這裏交給英國軍隊和法國軍隊。”


    翟勤的火一下升起來,這是什麽要求?為什麽給他們?已經學會深藏不露的他臉上沒什麽表情,而是淡淡的說道:“為什麽?給我一個理由。”


    對翟勤的反應,徐素普有些奇怪,這不是翟勤的反應,是他變了,還是他也沒打算霸占越南?遲疑一下說道:“根據盟軍協議,中美英三國軍隊共同抗戰,美國的援華物資掌握在美國將軍史迪威手裏。他對中國軍隊的表現極為不滿,要求中國戰場盡快展開進攻。但是中緬公路被斷絕,英國方麵提出,越南是法國的地方,理應交給法國,或者英國,他們會繼續援助中國,否則很難進行援助。這當中的原委我想你也清楚,這些不過是說辭。英法美三國主要擔心你長期占領越南以及老撾。他們認為是蔣委員長授意的,這直接影響了對中國軍隊的武裝。”


    翟勤心裏已經怒不可遏,但越是這樣,他越是平靜。這樣的伎倆誰不知道?不過是為了得到現成的越南北部,英國和美國聯合起來,利用援華物資做要挾,想讓翟勤讓出越南。


    用眼睛看一下牆上的地圖,翟勤明白了,英軍退出緬甸,全部退往印度,已經失去對東南半島的控製。這時候周圍除了翟勤這個地方,其他的全在日軍手裏。


    英國人算計的很好,他們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占據越南北部。他臉上帶出一絲笑容:“薛司令什麽意思?”


    徐素普說道:“英飛,司令知道這樣很委屈你,可是我們要看到全局。中國單獨對抗日本,沒有外來軍事援助,根本打不贏這場戰爭。相比占據越南,抗戰勝利才是主要的。放棄越南,軍事委員會決定新九軍升級為第九集團軍,你也可以晉升為上將。廣西,廣東,雲南,可以隨你便挑,軍事委員會都會同意。”


    國府給的條件不可謂不高,簡直就是封官許願。要是一般人可能真的點頭答應,用一個其他國家的領土,換取自己的切身利益,沒有哪個人會不幹。


    翟勤點點頭:“條件是不錯,但是你可以回複蔣委員長,越南交給英法不是不行,但是有條件,第一,給我一個軍八萬人的武器裝備,一個裝甲團的坦克和彈藥,五十架飛機,我把整個越南交給他。隻要我接收到裝備,立即向南進攻,占領全部越南後,就把他交還給英國。”


    “這……”徐素普根本沒想到翟勤會提出這個條件。一個軍八萬人的裝備,包括裝甲部隊和飛機,這樣的條件英國要是能答應,那才奇怪呢。


    翟勤有了八萬部隊,擁有裝甲部隊和空軍,他不交出越南,英國有辦法嗎?搖搖頭說:“這幾乎不可能,他們沒把握。”


    翟勤一笑:“可以逐步給我,他們可以在海防港把貨物交給我,我把這些地區交給國軍其他部隊。然後轉交給他們,這樣可以放心吧?”


    這一切超出了徐素普前來的權限範圍。他說道:“這需要請示委員長。”


    翟勤點頭說道:“可以,什麽時候談好了再找我。”


    徐素普已經無話可說,他聽到翟勤斬釘截鐵的話,知道沒有什麽商量的餘地。這不過是獅子大開口,嚇跑英國而已。


    翟勤臉色有些冰冷下來:“徐參謀長,還有一件事希望你轉達給蔣委員長,立即把我的家人送到河內來,要是有一點差錯,我想日本很不介意我和他們合作。告訴蔣委員長,很快他就會見識到國府軍隊根本不是我的對手。我不會慣著日本人,也不會慣著任何人。告訴戴笠和陳立夫,要是我翟勤的家人有一點問題,我絕對會先滅掉重慶國民政府。我想中共軍隊絕對很願意看到我消滅國軍,他們可是很想取得全國的勝利,推翻他的蔣家王朝。”


    翟勤的話說得赤裸裸,根本就沒把國民政府放到眼裏,這讓徐素普吃了一驚:“翟勤,我不希望你成為千古罪人,還是不要這樣做為好。”


    這是徐素普除了稱呼軍長和英飛以外,第一次稱呼翟勤的姓名。他真的憤怒了,翟勤怎麽這樣不顧大局,難道他的家人比抗戰還重要嗎?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翟勤心裏的憤怒也是不斷上升,他已經忍無可忍了,扣押自己的家人,然後來和自己談條件。英國又怎樣?。美國又如何?憑什麽怕他們。現在是誰求誰?美國求助中國的時候,沒有中國牽製一百多萬日軍,美國想取得太平洋戰場的勝利,他們做夢,日軍會讓美國大兵的屍體填滿太平洋。


    強權政治,該軟的時候也得軟,政治就是妥協,這些翟勤不是一點都不知道。可是二戰給了他機會,這時候的當然不怕。他們先打敗德國再說,沒有在歐洲戰場勝利前,丘吉爾,羅斯福,他們有能力和中國開戰嗎?


    所以他的態度越來越強硬,以前說話還有些顧忌,但此時心中已經有了決定,所以變得毫不客氣,很多話也就公開說。翟勤知道老蔣不怕自己,但是他害怕中共。


    讓徐素普大怒的是,翟勤不但要和中共合作,還要和日本人合作,簡直忘記自己是中國人。


    話說道這份上,徐素普知道自己和薛嶽做的努力全部失敗,翟勤根本沒看上國府給的權利和地位,他有更大的野心。


    徐素普失望又生氣的返回重慶。看著一天都沒有停留直接返回的徐素普,沈方輝匆匆趕到翟勤辦公室。他不知道兩個人怎麽談的,徐素普臉色十分不好。


    當他看到翟勤的時候,發現軍長臉色也不好,輕聲問道:“國府什麽意思?”


    翟勤平靜一下心情說到:“他們要求我們撤出越南,把這裏交給英法軍隊,交給美國也行。”


    “放屁”沈方輝大怒:“洋奴才。你沒答應吧?”


    翟勤瞪他一眼:“向全世界發表通電,新九軍脫離國民政府,成立南華軍。命令陳冬生和北越國防軍組成南華第一軍,向越南南部進攻,擊潰第21混成旅團,向西貢進軍,雷振生部隊和鄭同吉的部隊,組成南華第二軍,雷振生任軍長,向西進攻,占領越南全部國土,向老撾進軍,進入柬埔寨,擊潰日軍,部隊停止於泰國邊境。”


    翟勤的話讓沈方輝目瞪口呆,沒想到軍長這樣大的動作,公開和國府決裂。但是兩個人早就研究過在中南半島的發展問題,也和三個師長溝通過。他不明白軍長受到什麽刺激,竟然一下做出這樣的決定。不過他沒有猶豫,立正答道:“是”。


    翟勤這是不得已才做出的決定。徐素普的話給了翟勤提醒,英國和美國已經開始注意翟勤,想把他逼回中國,不惜用援助物資威脅國府。


    別看翟勤說得多嚴厲,可他真的不能不考慮抗戰大局。既然美英等國向國民政府施加壓力,那麽自己要是脫離中國,他還施加什麽壓力?


    既然要幹,就不要猶猶豫豫,也不要畏縮不前,大刀闊斧的前進。各國都在戰鬥,他們這個時候是沒有時間管自己的。等到二戰結束,還有三、四年時間。要是快速發展,那時候想幹涉自己已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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