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殊兒話音剛落, 孟竹便意識到了不對,她的臉頓時紅了, 尷尬地道:“這位公子, 你別誤會,小殊兒把我與尊夫人混淆了,我若不承認是他娘親, 他便哭鬧, 我不忍心,這才……”


    “你……說什麽?”孟竹的話還未說完,就見那男子的身子似晃動了下,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問道。


    孟竹有些不解,難道她解釋得還不夠清楚?


    沈令安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女子, 她的容貌, 她的聲音,連同她疑惑的表情,都與孟竹一模一樣,


    可她真的是孟竹嗎?


    會不會,又是那所謂的西嶺先生設下的一個圈套?


    就像當年的尹思安一樣,眼前的這個,不過是一個假的孟竹?


    見沈令安不說話, 卻又死死地盯著她, 眼神之間甚至還有瘋狂之色, 孟竹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小殊兒的爹爹, 為何會用這種眼神看著她?看得人心慌慌的。


    突然,門口傳來馬車的軲轆聲,阿胖蹦蹦跳跳地走了進來,衝著孟竹喊了一聲:“十九姐姐,馬車來啦!”


    “十九?”沈令安仿佛突然回了神,目光裏流露出一絲複雜,“你叫十九?”


    孟竹點了點頭。


    十九這名字,如今岩州上下,已經無人不知,沈缺也沒想到麵前這人竟是十九,忍不住問道:“難道你便是那治好章河村疫病的十九姑娘?神醫白翁的弟子?”


    難道麵前的女子隻是跟夫人長得相像嗎?


    “正是小女子。”孟竹再次點頭。


    “諸位應當是來尋找小殊兒和他哥哥的吧?小殊兒的哥哥受了傷,不過我已經為他處理過傷口,並無生命危險,休養一段時日即可。”孟竹說道:“他現在就在裏麵,諸位請隨我來。”


    孟竹說完,便轉身朝破廟裏麵走去。


    沈令安在原地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抱起小殊兒,跟著走了進去。


    沈令安的目光一直盯著孟竹的背影,想要分辨出她與孟竹的不同之處,可等他終於發現了那一點不同時,心卻似跌入了穀底。


    他的手微微握成拳,難以置信地問了一聲:“你會武?”


    嗓音幹澀,似夾了痛苦。


    “略通一二。”孟竹一愣,應道。


    沈令安隻覺得心中那一星半點的希望似乎破滅了,眼中的光倏地暗了下來。


    他的孟竹嬌嬌弱弱,哪裏會武呢?


    孟竹走到那少年麵前站住,道:“他服了我的傷藥,要過兩個時辰才會醒。”


    小殊兒見自家爹爹臉色有些難看,立馬想起爹爹囑咐過自己要乖乖呆在府裏,可他卻偷跑了出來,一定是對他生氣了!


    小殊兒的心裏不由有些怕怕的,雖然爹爹最寵的就是他,可他要是犯了錯,也會打他手心的!


    這麽一想,小殊兒便朝孟竹長開了雙手,“娘親,抱抱!”


    孟竹下意識地伸出了手,手伸到一半才想起來麵前的人是小殊兒的爹爹,頓時一陣尷尬,正欲把手縮回來,小殊兒的半邊身子已經朝她傾斜過來,眼看就要摔下去了,孟竹連忙伸手將小殊兒抱了過來。


    阿胖剛剛回來,就聽到小殊兒竟然叫孟竹“娘親”,納悶地問道:“十九姐姐,你怎麽成小殊兒的娘親了?”


    “小殊兒看到十九姐姐的臉之後,就非說十九姐姐是他娘親。”小六解釋了一句。


    “他認錯人了。”孟竹小聲對阿胖解釋了一句。


    哪知小殊兒耳尖,當即生氣地朝孟竹的肩膀上拍了一掌,氣呼呼地道:“小殊兒沒認錯!”


    “好好好,你沒認錯。”孟竹連忙安撫道。


    “那你親親小殊兒。”小殊兒的氣消了些,噘著嘴道。


    孟竹拿他沒辦法,隻好在眾目睽睽之下親了親他的臉,隻是臉色卻越發紅了。


    畢竟人家的正牌爹爹在這兒,她這個冒牌娘親實在是有些尷尬。


    被孟竹親了之後,小殊兒才高興起來,他緊緊摟住孟竹的脖子不撒手,嘟囔道:“娘親不許再說小殊兒認錯了,要不然小殊兒真生娘親的氣了!”


    “知道了。”孟竹小聲應了一聲,尷尬地不敢去看旁人的眼神。


    小殊兒這才滿意了,他的目光落到了還在昏迷中的少年身上,納悶地問道:“哥哥怎麽還不醒呀?”


    沈令安的注意力終於轉移到了小皇帝薑承泰身上,他盯著薑承泰看了一會兒,對沈缺道:“將公子帶回岩州。”


    “他的傷勢不宜騎馬,阿胖帶回來的馬車你們可以拿去用。”孟竹聽了,說道。


    沈缺看向孟竹,神色頗為糾結,猶豫半晌,問道:“十九姑娘,你們接下來要去哪兒?若是回岩州城,不如與我們同行。”


    “不用了,我與阿胖和小六一道走就好。”孟竹笑了笑,說道。


    小殊兒聽了,眨了眨眼,問道:“娘親不與爹爹一塊兒走嗎?”


    “娘親還有事,你和你爹爹先行回去,好不好?”孟竹柔聲哄道。


    小殊兒一聽,眼睛登時瞪了瞪,連連搖頭,“不好不好,小殊兒要和爹爹娘親一起回去,娘親不可以丟下小殊兒!”


    “娘親不是要丟下小殊兒,隻是讓小殊兒先走,娘親隨後就到。”


    “不要!娘親一定是想丟下小殊兒!小殊兒才不會被騙呢!”


    “……” 孟竹沒想到小殊兒這麽聰明,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麽好。


    “十九姑娘既然要進城,便一起吧。”沈令安突然開口說道。


    孟竹其實並不想和麵前這群人沾上關係,他們一看便不是一般人,但她看了看黏在她身上的小殊兒,心底到底還是軟了軟,點頭道:“那便麻煩了。”


    說著,她對阿胖和小六說道:“阿胖,小六,拿上東西,我們走吧。”


    孟竹說著,一手抱著小殊兒,一手拿過自己的包袱和劍,那把劍是當年初初開始學武時,白翁送給她的,說她最適合練劍術,這把劍由此也陪伴了她兩年。


    如今她離開無人穀,更是要有利器防身,白翁也叮囑她要隨身攜帶。


    “十九姐姐,我來幫你拿。”阿胖上前,將孟竹的包袱和劍拿了過去。


    一群人出了破廟,薑承泰已經被安放在馬車上,沈令安也上了馬車,他轉過身,將小殊兒從孟竹懷裏抱了上去。


    孟竹正在猶豫自己該上馬車還是騎馬,小殊兒已經迫不及待地道:“娘親,快上來!”


    孟竹隻怕爬上了馬車。


    這馬車是阿胖自己駕回來的,沒雇車夫,故而他和小六便在馬車外麵坐下,駕著車朝岩州城走去。


    孟竹進了馬車之後,坐在沈令安的對麵,小殊兒又迫不及待地爬到她的腿上,軟乎乎的小手抱著她,他沒有說話,但是一直在她腿上動來動去,小嘴一直咧著,可見是很開心。


    沈令安目光複雜地看著孟竹,雙拳緊緊握住,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恢複平靜,開口問道:“不知十九姑娘是何方人士?”


    孟竹一愣,這話可把她問倒了,她還真不知道自己是何方人士。


    “不便說?”


    “那倒不是,是我自己也不知是何方人士。”孟竹有些尷尬地回答道。


    車外的阿胖聽到了,嘻嘻一笑,“十九姐姐別說不知道自己是何方人士了,她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哈哈哈……”


    阿胖話音一落,沈令安的心便猛地一跳,但他麵上卻仍然平靜,問道:“為何?”


    “因為十九姐姐摔壞腦子了呀。”車外的小六也插嘴道。


    “……”阿胖和小六的話簡直是在戳孟竹的心窩子,她一臉無奈地道:“你們倆好好駕車。”


    “十九姐姐,你別擔心呀,也許我們這回去岩州能找到你的親人呢!白翁說了,等你遇到了親人,也許就能想起來了。”小六繼續道。


    小殊兒正坐在孟竹腿上玩著她的頭發,他似懂非懂地聽著旁邊的人說話,突然小眼一瞪,看向孟竹:“娘親不記得小殊兒了?”


    “……”孟竹一陣語塞。


    “那娘親也不記得爹爹了?”不等孟竹回答,小殊兒繼續“拷問”。


    見孟竹不回答,小殊兒小嘴一癟,雙手捧住孟竹的臉,強行讓她看著自己,道:“娘親你好好看看,這是小殊兒,是你兒子!”


    然後又將孟竹看向沈令安,繼續道:“那是爹爹,是你夫君!”


    “現在記得了嗎?”小殊兒小臉呈嚴肅狀,一本正經地問道。


    孟竹的臉騰地紅了,她滿臉尷尬地看著臉上並無什麽表情的沈令安,絲毫沒發現他眼底洶湧的暗流。


    “記得了嗎?”小殊兒繼續問道。


    “記,記得了……”孟竹的聲音顫巍巍地響了起來。


    小殊兒這才滿意地放開孟竹,眯著眼朝孟竹一笑,“這才是小殊兒的好娘親,娘親以後可不許忘了小殊兒和爹爹!”


    孟竹繼續尷尬,她垂了垂眸,不好意思去看沈令安的表情。


    車外的小六和阿胖聽了小殊兒的話樂得咯咯笑。


    “十九姑娘是如何受的傷?”沈令安斂了斂眸光,問道。


    孟竹沉默了一會兒,答道:“從懸崖上摔下來了。”


    沈令安眼底驀地掠過一抹光,看著孟竹的目光添了絲灼人的熱度。


    孟竹越發覺得不自在了,為了打破這種尷尬,她轉移話題問道:“不知公子貴姓?”


    問完她又後悔了,因為她記得小殊兒說過他爹爹姓沈。


    “敝姓沈,名令安。”沈令安費了很大的功夫才讓自己保持平靜,慢慢答道。


    孟竹聽了,點了點頭,“原來是沈公子。”


    她的內心沒什麽波動,她沒有記憶,又一直呆在無人穀裏,對外界消息本就知之甚少,更何況一般人就算知道沈相,也未必知道他的全名,更不要說孟竹連沈相都不知道。


    沈令安攥了攥手心,再次問道:“我看姑娘有武功底子,可是從小便會了?”


    孟竹聽了,忍不住一笑,“當然不是,不過是這兩年才學會的三腳貓功夫,師父知曉我體弱,特意教來讓我防身用的。”


    沈令安眼底的暗流越發洶湧,隻聽他再次問道:“難道姑娘是被白翁所救,才拜他為師?”


    “是啊,師父是我的再生父母,沒有師父,便沒有今日的十九。”雖然孟竹覺得沈令安的問題有點多,但也沒有多想,回答道。


    畢竟小殊兒如此可愛,他的爹爹就算無禮了些,也能忍受。


    她低頭看了眼小殊兒,他的小手還抓著她的頭發,不過卻安靜了許多,露出睡眼惺忪的模樣,不一會兒,就趴在她懷裏徹底睡了過去。


    孟竹的眸光裏流露出一絲溫柔。


    沈令安看著她的模樣,心中似有滔天巨浪掀過,尹思安一事,他鑄成大錯,從此夜夜難眠,心結難解。


    所以今日即便看到他朝思暮想的人,他仍是帶了七分懷疑,不敢輕下判斷。


    可一番試探下來,他再也不能維持自己的鎮定,腦子裏有一個聲音在叫囂:她是孟竹,她就是孟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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