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行了十多日, 一行人終於抵達了京城,這一路孟竹過得不可謂不辛苦, 小殊兒在馬車裏還好, 小殊兒若是不在,沈令安光是用眼神都能讓她膽戰心驚。


    好在除了那一次,他不再有逾矩的行為, 倒是讓孟竹鬆了口氣。


    馬車停在了相府門口, 孟竹跳下馬車,看到眼前的朱門,腦子裏突然便浮現一個畫麵,那時她亦在馬車上, 沈令安候在門口,蹙眉問她去哪兒了, 她正欲下車, 他就上前,一把將她抱了下來。


    她幾乎可以感受到那一刻,他對她的關切和嗬護。


    孟竹恍惚了下,她撫上自己的心口,為什麽明明是令人暖心的畫麵,她卻感受到一絲心酸呢?


    “娘親,我們到家啦!”小殊兒拉著孟竹的手, 蹦蹦跳跳地往裏麵走。


    孟竹遲疑了一會兒, 剛踏進門口, 便看到一群人朝她跑了過來。


    一個長相明媚的女子跑在最前麵, 直接衝過來就抱住了她,嚎啕大哭,“阿竹!我就知道你不會那麽容易死的!”


    她的話音剛落,又有兩個纖瘦的年輕女子跑過來,直接在她腳下跪下。


    一個說:“小姐,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另一個說:“夫人,都是綠袖的錯!是綠袖沒有保護好你!請夫人責罰……”


    兩人皆泣不成聲。


    孟竹還未反應過來,又看到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伯和一個年輕男子匆匆走上前,那老伯老淚縱橫地看著她,“小姐,你還活著!你還活著!一定是老爺在天有靈,小姐才會安然無恙!”


    “孟姐姐,你是不是不記得我們了?”老伯身旁的年輕男子眼眶裏有淚在旋轉,遲疑著問道。


    孟竹看到麵前的這一群人,眼中突然有熱淚滾下,“我,我……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她明明有這麽多關心她愛她的人,為什麽會忘記前塵?!


    這麽久以來第一次,孟竹為自己的失憶感到痛苦,她不該忘的,不該……


    抱著孟竹的薛雨凝聽到這一句,紅著眼鬆開她,“你,你真的不記得了?”


    “對不起。”孟竹哽咽道。


    “有什麽好對不起的?”薛雨凝重新抱住孟竹,一邊哭一邊道:“阿竹,不記得沒關係,隻要你活著就夠了!大不了我們重新認識,你記住了,我叫薛雨凝,我們從小便認識,是最好的姐妹!”


    “小姐,薛小姐說得沒錯,我是明俏,就算你不記得了,也永遠是我的小姐。”明俏淚眼婆娑地抬起頭,對孟竹道。


    “夫人,我是綠袖。”


    “小姐,你從小便叫我鍾伯,我和少傑,還有竹香閣,永遠都是你的後盾。”鍾伯抹了把眼淚,唇角露出一個笑容。


    “孟姐姐,我是少傑。”鍾少傑跟著道。


    “雨凝,明俏,綠袖,鍾伯,少傑……我記住了。”孟竹眼中淚流不止,唇角卻露出一個笑容,“這次不會再忘了。”


    林青壑站在後麵,看到這一幕,也覺得眼眶發熱,她轉過身,擦了擦眼角的液體。


    這天晚上,沈令安特意設宴,慶祝孟竹歸來,在座的都是孟竹的熟人,孟竹雖然不記得前塵,但她心中的熟悉和親切,胸腔裏湧起的感動,都足以讓她為這一場重逢覺得高興。


    “爹爹如今鎮守冀州,娘也去了那邊,哥哥外出還未歸來,不過我已經通知他們你還活著的事,他們肯定高興壞了,娘估計已經啟程回京了。”薛雨凝坐在孟竹邊上,滔滔不絕地說道。


    孟竹認真地聽著薛雨凝的話,眼中有溫暖的笑意。


    這一路,沈令安和林青壑都曾跟她說過過去的事,包括她認識的人,所以當那些人說出自己的名字時,她心中便有數了。


    “來,阿竹,今日我們不醉不歸!”薛雨凝站起身,端著酒杯豪邁地道。


    在場的人紛紛端起酒杯,孟竹也端起酒杯站起身,道:“不醉不歸!”


    說完,大夥兒都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孟竹也不例外。


    沈令安看了眼孟竹,眸光微閃。


    薛雨凝又給孟竹倒了杯酒,“阿竹,我聽青壑說你現在還會武功了?”


    孟竹笑了笑,“不過是三腳貓,師傅教我防身用的。”


    “那我不管,改天我們倆切磋切磋。”薛雨凝嘻嘻一笑。


    “那你可得讓著我點才行。”孟竹一邊低頭喝了口酒,一邊笑道。


    她看向薛雨凝,卻發現眼前竟有了點重影,孟竹有些懵,她的酒量竟那麽差?


    她晃了晃腦袋,腦子裏的暈乎證明她確實有點喝醉了。


    “阿竹,你怎麽了?”薛雨凝看孟竹臉紅紅的,眼神有些飄忽,不由問道。


    “我,我好像有點頭暈……”


    “怎麽這麽久了,你的酒量還是沒一點長進?”薛雨凝瞪了瞪眼,她這才剛開始喝呢,宴會的主角就醉了?


    這怎麽行?


    “雨凝,看來隻能我們不醉不歸了。”林青壑笑道。


    “不是,我還能喝!”孟竹說著,晃了晃腦袋,又給自己倒了杯酒,朝大家敬了敬,“我,我敬大家!我們不醉不歸!”


    說完,她又一飲而盡。


    這一杯下去,孟竹直接趴桌上了。


    薛雨凝笑出聲,“看來阿竹這酒量,以後都不能找她喝酒了。”


    小殊兒正坐在沈令安的懷裏乖乖地埋頭吃飯,他抬頭看了眼孟竹,眨了眨眼睛,看向沈令安,“爹爹,娘親睡著了。”


    “嗯。”沈令安應了一聲,目光幽深地落到了孟竹的身上。


    “綠袖。”沈令安喚了一聲,“你坐到這邊來,照顧小公子。”


    綠袖和明俏今日都被特許一同入座,綠袖聽了,忙應了一聲,站起來走到沈令安旁邊。


    沈令安將小殊兒放到地上,道:“爹爹送娘親回房睡覺,你乖乖吃飯,吃完讓綠袖送你回房睡覺。”


    “小殊兒要和娘親睡。”小殊兒聽了,連忙道。


    “黏你娘親黏了一路了還不夠?”沈令安淡淡道:“今晚自己睡。”


    “不要自己睡!”小殊兒噘著嘴直跺腳。


    沈令安看著小殊兒,不說話了。


    過了會兒,小殊兒在沈令安的目光中敗下陣來,小腦袋垂了垂,嘟囔道:“自己睡就自己睡。”


    嗚嗚……他最怕爹爹不說話的樣子了!


    沈令安將孟竹打橫抱起,然後看向眾人,“各位慢用。”


    林青壑似笑非笑的神情落進他眼裏,沈令安淡定地移開目光。


    “阿竹雖然喝醉了,但我們還沒有,來,我們繼續喝,慶祝阿竹平安歸來。”林青壑給自己倒了杯酒,舉起酒杯道。


    “喝!”其餘人紛紛應道。


    小殊兒坐在沈令安專門為他做的小椅子上,聽到其他人這麽說,也把自己的小碗舉起來,有模有樣地學道:“喝!”


    “你這小鬼!”薛雨凝被他逗得一笑,摸了摸他的腦袋瓜。


    其餘人也被都笑了,都紛紛看向小殊兒。


    鍾少傑站起身,走到小殊兒跟前,捏了捏他的小臉蛋,笑問:“小殊兒,你喝的是什麽呀?”


    “飯。”小殊兒脆生生地答道。


    大家再次噴笑,一時間,氣氛更加熱鬧融洽了。


    孟竹隻覺得自己的頭暈得厲害,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就看到麵前出現了兩個沈令安,她突然笑出聲,晃悠悠地伸出一隻手指著沈令安,問道:“沈,沈公子,你怎麽變成兩個了?”


    沈令安正抱著孟竹走在長廊上,聽到她這一句話,突然想起許久之前,在善清行宮之中,她也說過類似的話,那時她說:“沈相,你變成兩個了。”


    從前聽她喊“沈相”並不覺得有什麽,如今聽到這一聲“沈公子”,卻覺得分外刺耳。


    “不要叫我沈公子。”沈令安低頭看了她一眼,語氣有些不悅。


    孟竹茫然地問道:“那叫什麽?”


    “夫君。”


    孟竹一聽,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似乎就算是醉了,也知道自己不想這麽叫。


    沈令安的眸色微微一沉,似笑非笑地問道:“不想叫?”


    孟竹直點頭。


    “無妨。”沈令安扯了扯唇,“總有讓你開口的時候。”


    兩人說話間,沈令安已經走到了房間門口。


    他在門口停頓了一會兒,這兩年多來,每次踏進這個房門,他都覺得窒息,夜夜不成眠,可是此刻,抱著懷裏的人,那窒息感似乎消散了。


    他垂了垂眸,看著懷裏雙頰酡紅的孟竹,她的眼神一派天真,毫不設防,清澈的眸子裏隻映著他的身影。


    他的手微微收緊,不管她記不記得他,也不管她想起前塵會不會恨他,他都要將她留在身邊,直到永遠。


    沈令安走進房,將孟竹輕輕地放到了床上。


    孟竹在床上打了個滾,覺得柔軟的床鋪很是舒服,她的臉蹭了蹭絲滑的被子,正準備舒舒服服地睡一覺,唇上突然一軟,男子的氣息闖入鼻息之間。


    孟竹驀地瞪大了眼,一把推開了麵前的男人,嘟著嘴道:“沈令安,你不能親我!”


    她這會兒的力氣倒是大,沈令安被迫離開她溫軟的唇瓣,握住她抵在他胸前的拳頭,眸色深深地問道:“為何?”


    “就是不能!”孟竹的腦子根本就不清醒,隻是憑著下意識在說話,此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隻是瞪著眼道。


    沈令安在她的手指上親了一口,挑唇道:“你不給我理由,便不能阻止我。”


    孟竹像是受驚的小鹿一般,驀地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她的眼珠子轉啊轉,似是在絞盡心思想理由。


    沈令安覺得好笑,等了她一會兒,問道:“如何?想到了嗎?”


    孟竹突然坐了起來,拿起一個枕頭抱進懷裏,點頭道:“想到了。”


    “是什麽?”


    “男女授受不親!”孟竹一本正經地道。


    沈令安輕笑出聲,“那是指未婚男女,你我是夫妻,無此說法。”


    孟竹聽了,知道自己的理由被駁回了,眼珠子又開始轉,開始想下一個理由。


    沈令安欺身上前,將她拽進懷裏,手指撫上她嬌嫩的唇瓣,意味深長地道:“想不出來,我便要親了。”


    “不行不行。”孟竹連忙捂住自己的嘴,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不停地閃爍,“我,我失憶了!你不能欺負我!”


    這會兒的理由倒是與清醒時沒有兩樣了,沈令安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所以為夫要幫你想起來。”


    孟竹傻眼了,為什麽她覺得她的理由好像都會被駁回?


    不行不行,她要再想一個!


    突然,她的腦子裏靈光一閃,她驀地抵住沈令安即將壓下來的身子,急急道:“我有想起來!不用你幫我!”


    沈令安微微一愣,這個理由倒是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他不由問道:“你想起了什麽?”


    連他也沒發現,他的語氣裏竟有一絲緊張。


    這回孟竹不說話了,隻是臉卻更紅了,一雙眼睛閃爍得越發厲害,一看就是心虛地不得了的模樣。


    “你沒想起來。”沈令安見她心虛,不由下了判斷。


    “我想起來了!”孟竹急了,連忙道。


    “那你說,你想起了什麽?”


    孟竹咬了咬唇,繼續心虛,若是有個地洞,她可能就鑽進去了,“就是,就是在寺院裏那次……你,你被我,被我……”


    後麵幾個字孟竹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了。


    沈令安萬沒想到孟竹想起的事竟是這個,先是愣了愣,隨即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我被你欺負了?”


    孟竹不去看沈令安,紅著臉胡亂地點了點頭。


    “那麽……你是不是該讓我欺負回來?”沈令安捧起孟竹的臉,灼灼目光落到她的臉上,眼中的撩人欲念,讓孟竹即便醉意洶湧,亦不敢直視。


    砰,砰,砰……孟竹隻覺得自己的心髒好似要跳出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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