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煜習慣性回家先衝澡, 溫辭就趁這期間參觀他的臨時住所。玄關正對的牆壁上掛著兄弟兩人的照片,弟弟長相偏柔和一點, 沒有秦煜給人的衝擊力強。


    她端著牛奶抿了一小口, 往客廳走時路過一排淺色係書架,其上零零散散放了幾本雜誌。


    目光順勢落到雜誌扉頁,腳步猛然頓住。


    ——《微光》


    發刊日期是從布威特回來後的一個月。


    身後傳來沉穩的腳步聲, 秦煜擰眉站到她身旁, 看清楚她在看什麽後伸手奪過雜誌隨手扔回書架上。


    “走了,去做飯。”


    溫辭哂笑,他是多害怕她情緒會不穩定。


    “阿煜,我已經走出來了。”


    他偏頭, 靜靜等她後話,漆黑的眸中蒙著一層朦朧水光, 身上還遺留著浴室的騰騰熱氣。


    溫辭抬眼看了他一眼, 又垂下眸,“你別不信我。”


    秦煜摸了摸她的發頂,疏朗的眸子又清又亮。


    “我信你,所以現在,我等到你了。”


    我信你能有足夠的力氣抵抗外界施加的黑暗。


    不論是三年前抑或三年後,我都信你。


    溫辭鼻尖有些酸澀,自從遇到他以來, 自己的淚腺明顯發達了。


    三年前在布威特麵臨困境, 他強健的手臂環著她對她說, 別怕, 相信我。


    從父親去世後,那種天生的庇護突然消失,她要變強,變得不需要人來庇護,但她終究是個女孩子。


    隻有他一眼看穿她努力隱藏起的脆弱與無助。


    “怎麽能那麽煽情……”她吸了吸鼻子,往他懷裏靠,清冽的沐浴露香氣衝入鼻腔。


    深深吸了一口,溫辭從他懷裏仰起頭,“你身上有股燒焦的味道。”


    秦煜無奈的揉著眉頭,“是我洗澡前煮上的粥,你再不放開我鍋底就要爛掉了。”


    “……”


    哦。


    **


    《解脫》月底進組,正趕上《moon》最忙的截稿日期,這次組員交上來的稿子斃了一半,謝媛撓破頭請各位大小姐用心寫稿子。


    近來文稿全是由謝媛負責,溫辭僅需要敲定刊載終稿即可,有看不過去的組員環胸翹著下巴問:“謝媛你累不累啊,看看咱們組長喝著上好的龍井,有人疼著,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謝媛聞言,皮笑肉不笑,“倩倩姐,組長需要終審咱們的稿子,也不是輕快活兒。”


    劉倩是娛樂組的老人,比謝媛進組早,但一直是個組員,之前被前娛樂組組長壓著,等人家懷孕離組,以為自己終於熬出頭了,誰知臨空調過來個溫辭。


    脾氣差,誰的麵子也不給,就連劉主編也要跟在她身後兜圈圈。


    真不知道誰給她的臉。


    這個問題困擾了她很長時間,不久前才有了答案。


    她們的溫組長啊,背後有靠山,有男人養著,怪不得主編都看她麵子行事。


    像是感知到什麽似的,溫辭透過玻璃牆望過來,歪了歪頭,笑容姣好良善。


    謝媛“嘶”了一口氣,暗歎大事不好。


    果不其然,內線打過來,她顫巍巍接通:“組長?”


    “讓劉倩來找我。”


    “這個……”謝媛瞄著趾高氣揚塗口紅的女人,咽了口口水,“行,我告訴她。”


    劉倩仍舊喋喋不休,抬眼瞧她,“組長又有什麽吩咐讓你去幹?”


    謝媛抿下唇角,猶豫三番,“倩倩姐,辭姐讓你去趟辦公室。”


    聽到這句話,原本底氣很足的女人忽然慫了。


    “隻叫我?”


    謝媛點頭,“快去吧。”


    “……”


    劉倩頭皮發麻,內心十分忐忑地走到辦公室門前,還沒敲門就聽到裏麵傳來清朗的女聲讓她進去。


    合著是盯住她了。


    “組長,您找我?”


    溫辭靠著椅背,手裏轉著筆望過來,“坐。”


    劉倩挪了挪腳,剛想坐下,對上溫辭那雙似笑非笑的眼,把曲起的膝蓋打直,“我站著就行。”


    溫辭沒再強求,打開文件夾放到她麵前,“陸皖的專訪寫的不錯,但稍微還欠點火候。”


    劉倩不為所動,裝成不懂的模樣,“組長……您的意思是?”


    溫辭也不藏著掖著,托著下巴徑直說:“我們《moon》的風格是真實向,現實向,不需要花哨的襯托,陸皖出道不足兩年,因為一則廣告出名,拍過幾次雜誌封麵,這樣的人設可以捧成‘廣告女王’嗎?”


    劉倩一噎,手指不自覺攥緊裙角,“抱歉,這次是我想不周到。”


    溫辭定定看著她,眼神淡然冷漠:“收了陸皖經紀人多少錢?”


    劉倩猛地抬頭,“我沒有。”


    “我們雜誌社地下停車場雖然老舊失修,但攝像頭是新裝的,你該不會忘了吧?”她十分不理解劉倩這時候的負隅頑抗到底有什麽用。


    溫辭的連連追問讓她喉嚨發幹,劉倩盡量保持住正常的神色,“組長你知道的,入職前我們簽過合同,不能私自接受第三方的要求修改稿件……不然會被扣工資的,我怎麽可能這麽做?!”


    “呀,”溫辭眯了眯眼,“你倒是提醒我了,入職合同裏這條是該修改一下了。”


    “……?”


    “直接改成開除好了。”她往前傾了傾身子,口吻淡漠,“你覺得呢?”


    劉倩霎時麵如死灰,牙齒開始打顫,“溫辭你別得寸進尺!”


    臨近午時的陽光正盛,透過百葉窗鋪灑而落,女人清秀的眉眼籠罩在一層薄紗裏,輪廓柔軟且不具絲毫攻擊性。


    但她的眼神是冷的,像是刀刃。


    “需要我調出來監控嗎?”


    劉倩見她不為所動,料定她有證據在手,嘴一癟,“你沒資格開除我。”


    喲,承認了啊。


    溫辭笑了笑,放個套她就鑽,“陸皖給你了多少錢?”


    劉倩已經是豁出去的姿態,“業內價格,隻高不低。”


    “你倒是挺硬氣啊。”溫辭直起身來,歪了下頭,“是不是覺得我肯定會開除你?”


    她怔忪片刻:“難道不是嗎?”


    溫辭攤手,懶洋洋白她一眼,“我沒證據給劉主編。”


    “你不是說有監控……”尾音吞到嗓子眼裏,劉倩反應過來後咬牙切齒,“你耍我?”


    “不是耍你,是給你個警示。上次陸皖駁了我麵子,算我大度不和她計較,但我不能容忍我的組裏有和她沆瀣一氣的人,懂嗎?”


    “懂。”


    這時候低頭能保住飯碗,劉倩乖乖垂下腦袋自甘認輸,不再呈口舌之快。


    “我和主編申請了,你去跟《盛寵山河》的稿子,後天你和謝媛一趟航班到s市,之後的事情謝媛會通知你,算是將功補過。”


    劉倩知道溫辭有意難為她,一時麵露苦色,去跟這個稿子肯定會遇到陸皖,這次稿子烏龍了,她肯定不會提供什麽有益新聞。


    ……


    秦煜這兩天很閑,推掉所有通告專心陪溫辭,甚至上下班親自接送。


    溫記者表示自己很無奈。


    身旁坐著個大新聞主角,自己卻無能為力,不能動筆,真憋屈。


    秦煜打方向盤倒車的空隙,抬眼看她,“是不是覺得我們還是涇渭分明點兒好?”


    按理說,正常人都會說不是。


    然而溫辭認真思忖片刻,點點頭,“我丟失了許許多多的新聞。”


    秦煜眼皮抽了抽,“你很棒。”


    溫辭欣然接受他的誇獎,正要說什麽時他放置到置物架上的手機響起,是他的私人號碼,他眼神示意她開擴音。


    溫辭沒接收到他的眼神,按開接通建放到他耳畔,嘀咕了一句,“萬一是什麽小妖精約你呢。”


    秦煜無奈失笑,電話那端是jerry,想著又有段時間見不到秦煜,哥幾個聚聚。


    “我今天不太方便。”


    一個粗獷的聲音壓過jerry,喊道:“你有什麽不方便的?有人把你鎖床上要榨幹你?”


    jerry哼了哼,還真有。


    溫辭聽出這聲音是誰,想起初次見麵的場景,挑眉往秦煜那靠,“帶我去好不好?”


    清淺的氣息鋪灑到他耳廓上,敏銳的神經末梢立刻將這柔軟的觸感傳至身體各處。


    秦煜壓下心頭的燥熱,眼睫微微抬了抬,仍舊一副柳下惠坐懷不亂的鎮靜。


    “想去?”


    溫辭哎了一聲,意興寥寥坐回去,“第一次見麵太尷尬了,我都沒形象了。”


    秦煜仔細回憶了良久,笑出聲。


    她為了躲避揚子的動作直接把手機扔到衣服裏,當時他是詫異又想笑。


    溫辭當然知道他想起什麽,板著臉說:“不準笑。”


    “好,”秦煜依她,下句話是對手機那端的人說的,“等我們半個小時。”


    揚子不知道秦煜和溫辭的事兒,一臉詫異的轉頭看jerry:“老大要帶別人來?”


    jerry挑眉,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你見過的一姑娘。”


    “哪個?”


    “彪悍,凶猛,愛作妖。”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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