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嘉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那幅毫發無損的畫, 心中不敢相信。


    不可能的,從畫紙,到顏料,再到裝裱,這些畫明明是一模一樣的, 根本沒有經過什麽特殊處理, 怎麽會有真畫遇火不燃之說?


    這幅畫像一定是個例, 起碼她手上的那些畫絕不會遇火不燃, 所以一定是艾瓷動了什麽手腳,想讓她自亂陣腳罷了。


    艾嘉藿在心中自我安慰了一番, 才抱臂冷哼一聲:“這幅畫是你偽造的吧?國家博物館怎麽可能把畫借給你?”


    艾瓷始終保持沉著冷靜的微笑, 不緊不慢道:“這是不是國家博物館裏的那幅畫, 胡館長最有發言權了。至於我是怎麽把畫借出來的, 就不勞你費心了, 畫隻要是真的不就行了嗎?”


    視畫如命的胡館長從看到艾瓷真的拿火燒那幅畫的時候, 就簡直要瘋了, 早就衝過來, 可以說是用搶的一般, 從艾瓷手裏捧過那畫,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番。


    幸好,畫上沒有被火焰留下一絲燒灼過的痕跡。


    畫也確實是真畫。


    其實從艾瓷拿出那個密碼箱的時候,胡館長就確定了畫的真假。


    博物館的每一件藏品都會有對應的密碼箱和編號, 藏品出館必定要用箱子密封。而這個箱子確實是此畫專屬, 可以說是見箱如見畫了。


    但胡館長還是不滿地瞪著艾瓷說道:“就算你要證明真偽, 也不能真拿畫來燒啊,這可是國寶!要是出了事情,你來負責嗎?”


    艾瓷彬彬有禮道:“抱歉,先斬後奏確實是我不對。但是胡館長,首先,不燒畫何以證真偽?其次,我既然敢這麽做,就篤定了畫不會有事。最後,您以為我對這國寶負責不起嗎?”


    聽了這話,胡館長頓時一噎:是了,這人如果是真正的艾家後人,家裏怕是隨隨便便都是國寶,拿出來一件補償博物館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可是博物館的畫為什麽會被她輕易借出來呢?既然她拿著密碼箱,顯然就不是偷的,而是經過了正式的許可的。


    胡館長狐疑地看著艾瓷,還想再問,便接到了一通電話,恰是館長打來的。


    “喂,館長……原來是您同意外借的?……可是這不太符合規定吧?……什麽?是這樣啊,好,我知道了。”


    胡館長一開始還十分不悅地想質問館長一番,可也不知電話那頭說了什麽,他的臉色幾番變換,最終軟化下來,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掛了電話。


    然後他對眾人道:“這畫確實是從館裏借的。”


    隻是這背後涉及的權勢與內幕,就不足為外人言道了。


    胡館長開始為艾瓷說話:“剛剛從館長那裏已經得到了確認,出館的時候,此畫就一直保存在密碼箱內,隻有用我的指紋才能打開,所以,在運輸途中,艾瓷小姐不會有任何掉包的機會。也就是說,這畫確實原本就經過特殊處理,使得它遇火不燃。”


    胡館長的突然倒戈讓艾嘉藿的眼神裏閃過一絲驚慌,她反複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要急,還有很多更有分量的學者是站在她這邊的。


    如此在心裏強調了幾遍,她才強自鎮定下來:“好,就算這幅畫是真的,可是剛剛的點火就是幾秒鍾的事情,艾瓷的動作又太快,大家根本就沒有人看清,誰知道她的手法上有沒有問題?大家肯定看過一種魔術表演,魔術師也可以做到讓一張沒有經過任何處理的紙水火不侵,所以關鍵一定就在艾瓷剛剛的手法上!”


    艾瓷唇角微勾:“那好,你身後的那些我總不可能動手腳吧?換個人來點火試試不就知道了嗎?”


    “不行!”艾嘉藿和郝辜銘聞言,立刻一起攔在艾瓷麵前。


    郝辜銘厲聲道:“剛剛是怎麽回事我們不清楚,其中肯定另有玄機!但後麵這些可是價值連城的國寶,怎麽可以你說試就試的?”


    艾瓷似笑非笑地站在原地,看痛心疾首的郝辜銘飆演技:“艾瓷,我原以為你是個有真才實學的,才不介意你的低學曆,不拘一格降人才,邀你一同上節目,沒想到你竟是個沽名釣譽之輩!……”


    “誒,那個人,你在做什麽?!快住手!”


    身後突然傳來專家們驚慌失措、此起彼伏的喝止聲,郝辜銘的控訴一下子被打斷了。


    與此同時,艾嘉藿和郝辜銘嗅到了空氣中的一絲焦糊味。


    兩人大驚失色地轉身,隻見身後擺著的那些畫軸已經熊熊燃燒起來了。


    一個帶著口罩的男子裹著一身十分厚實還打著補丁的軍大衣正在把打火機收回口袋裏。


    他們原以為這人是艾瓷的助理或保鏢,他之前一直隱在艾瓷身後的黑暗中,大家都在關注著場中的爭執,也就沒有多少人注意他。


    沒想到這人竟趁著他們在說話的時候,走到了兩人身後直接放了一把火。


    “你瘋了嗎?”艾嘉藿瞪大了眼睛,衝他大吼。


    那人卻淡淡道:“假冒偽劣產品,毀了也罷。”


    他說這話的時候,雙眼是盯著艾嘉藿的,語氣雖然冷淡,烏黑的瞳仁裏卻帶著淩厲的光芒,仿佛意有所指,讓艾嘉藿不由打了個寒顫。


    而他的另一隻手裏還拿著手機在盡職盡責地進行直播。


    【臥槽,這個聲音有點蘇啊!人沒有入鏡,是拿著鏡頭的助理小哥哥嗎?】


    【6666666艾瓷帥氣,助理也超帥的(雖然沒有見過臉,但是莫名就有這種感覺)】


    【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


    【沒有人覺得隨便放火不對嗎?要是引發火災怎麽辦?】


    顧庭已經走到了艾瓷身邊,艾瓷偏頭看了一下屏幕,恰好看到這句彈幕,便衝著鏡頭補充道:“大家放心,我們放火是有防護措施的,所以請觀眾們不要在自己家裏隨便模仿。”


    與他們兩人的淡定相比,現場已經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快,快滅火啊!”


    “不行,這裏隻有幹粉滅火器,沒有二氧化碳滅火器,滅了火也會毀掉畫的!”


    “火都燒成這樣了,畫早毀了,你還真相信她說的真畫不會被燒毀嗎?還是快點滅火,避免火勢蔓延吧!”


    “可是火勢沒有蔓延啊!”


    “啊?”


    火勢還真的沒有蔓延,甚至還在變小,提著滅火器趕來的人站在一旁,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滅火了。


    “還好還好,除了畫,旁邊沒有易燃物。”


    “火滅了!”瞎忙活一通之後,有人驚喜地叫道。


    “誒,真的有畫軸絲毫未損啊?”


    在一片灰燼中,幾幅白色的畫軸異常顯眼。


    有人小心翼翼地將其捧出來一看,確實沒有被大火留下任何痕跡。


    大家對艾瓷的說辭一下子相信了大半。


    “這麽說來,這畫還真是有特殊處理呢。”


    “有一些被燒毀了,那些是假畫嗎?真正的艾家後人應該不可能拿假畫出來吧?”


    “……”


    隻是還有些有名望的學者,特別是搞艾學研究的那些,他們對自己竟然會認錯艾家人這種錯誤是拉不下臉承認的。


    氣氛一時有些僵硬。


    艾嘉藿嘴硬道:“有些畫年代久遠,之前的處理失效了也說不定。”


    艾瓷似笑非笑地看她:“可是你之前不還說沒有特殊處理嗎?”


    艾嘉藿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臉色青一陣紅一陣。


    艾瓷又接著道:“還有,你恐怕對我們艾家有什麽誤解。畫畫得好,字寫得棒,琴彈得妙,棋下得精,就算是驚才絕豔了嗎?”


    這是艾嘉藿在冒充她時向各位學者展示的能力。


    有人弱弱地在一旁道:“這難道還不算嗎?”


    “嗬,如果隻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我們艾家憑什麽能被稱作傳奇?”


    即使她說的話聽起來十分自負,可是配上艾瓷自信的笑容和通身的氣度,便讓人提不出任何異議,反而在心裏對她的身份更加信服。


    是了,艾家人就合該是這樣的。


    他們之前認不出假的,隻是因為從未見過真的。


    可當真的艾家人站在這裏的時候,他們才會發現,之前的自己是多麽得淺薄無知。


    是能力限製了他們的想象力。


    “我們艾家人,是與時代共同發展的。”艾瓷又說道。


    “我們絕不僅僅隻會琴棋書畫,幾千年了,人類社會在進步,文化在井噴。如果我們還始終隻會這些東西,哪裏配得上全才之稱?”


    “所以,我們艾家人,在掌握傳統知識的同時,還會汲取新的知識。而在這個時代,新的知識,意味著科學。”


    艾瓷輕笑一聲:“艾假貨小姐,你忙著學臨摹學偽裝,有認真地學過物理嗎?”


    “時代變了,數理化都不會,還敢說自己是艾家人?每一代艾家人都是全新升級版,艾假貨小姐這學的明顯是沒有升級過的,怎麽可能是真的呢?”


    艾瓷的話很有說服力,既然曆史上都說艾家人全能,那到了現代,也不能隻會古代那些東西吧?


    《文理之戰》上兩人的表現對比,此刻成為了最好的證據。


    明眼人基本上對這場真假之爭都心裏有數了,可艾嘉藿還在強撐:“你隻是比我多會一些東西罷了,這些都是虛的,你起碼要拿出一些實體的證據來證明你跟艾家的關係吧?”


    “自然。”艾瓷慢條斯理道,“眾所周知,艾家畫作,是靠畫上的題詩之人確認時代的。而這些題詩的文豪皆是當年與艾家交好的朋友。所以,我這裏還有他們當年所贈之禮作為證明。後日,所有這些東西將在國家博物館展出,歡迎各位前來鑒賞。”


    在場的學者們當即激動起來。


    “後天?太棒了,我可一定要去看看。和艾家人結交的都是當時代的名家,比如曾隱、陸源等人,每一個人留下的東西可都是價值難以估量的文化瑰寶啊!”


    “有生之年能得見這樣一場展覽,真是死而無憾啊!”


    “……”


    就連之前還自欺欺人,不肯相信自己看走了眼的專家也一下子顧不上自己的麵子了。


    這可是有生之年係列,麵子算什麽?


    所以再沒有人對艾瓷的身份有一絲的懷疑了。


    郝辜銘見勢不妙,立刻和艾嘉藿劃清界線:“艾嘉藿,沒想到你竟然是個騙子!各位同仁,實在抱歉,是我認錯了人,才搞出這一場烏龍來。”


    “你!”艾嘉藿沒有想到郝辜銘竟突然反咬她一口,立刻和他撕了起來,“咱們倆可是同謀!你現在想撇清關係了?沒門兒!”


    兩人互相攀咬之際,會場外突然傳來警車“噫嗚噫嗚”的聲音。


    除了顧艾兩人,其他人皆麵麵相覷:“怎麽了?我們又不是非法集會。”


    幾個警察在這時闖了進來,直接走到艾嘉藿和郝辜銘麵前出示了警察證:“艾嘉藿,郝辜銘,你們二人涉嫌詐騙,跟我們走一趟吧。”


    ……


    與此同時,離此地並不太遠的顧庭家。


    還有一個被遺忘了許久的人兒。


    田啟終於解決了一件大事,要從廁所裏出來了,他一擰把手,門卻怎麽也拉不開。


    “誒,這門壞了?”


    田啟憋紅了臉用力拉門。


    門卻始終紋絲不動。


    田啟又堅持拉了幾分鍾,見實在不可能拉開這門,便隻好砰砰砰地拍著門板求救道:


    “外麵有人嗎?師父?顧哥?快來幫幫我啊!”


    此刻,被艾瓷的證據堆滿的客廳空無一人,而一個青銅鼎正堵在廁所門口,有一個凹槽牢牢地勾住了門把手。


    正是造成田啟拉不開門的元凶。


    田啟:“救命啊!人呢?快放我出去!!!”


    淒厲的聲音回蕩在屋內,透出一絲絕望和悲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假如空氣有生命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蘇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蘇刃並收藏假如空氣有生命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