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聞靳那一手的力道極大, 蔣惡踉蹌了一下, 正要發作, 一大一小兩個當事人就已經進了左邊的房間裏。


    門一關, 將他跟背後的觥籌交錯隔絕在外。


    蔣惡的臉部表情陰晴不定, 這倆人他媽的都不把他放在眼裏,就不怕他把消息賣給媒體?


    他從口袋裏摸出煙盒, 拔一根煙銜在嘴邊, 牙齒|咬||住|煙蒂, 沒什麽意義的嗤了聲, 掉頭回到喧囂的大廳, 跟美女們遊戲人間。


    不遠處, 蔣父看兒子沒個正形,臉都綠了。


    蔣老二也看見了,他卻是不同的態度,“大哥,我看毛毛這樣挺好,至少不會再跟那個孩子糾纏不清。”


    蔣父的臉色稍微暖和了一些,但依舊難看,“以前他不論怎麽玩,我都不過問,玩可以, 不能當真, 結果他竟然當了真, 對方鄉下人就算了, 還是個男的,人品不過關,有心計,靠身體利用他,好為自己謀利,他倒好,還想讓人進蔣家,一廂情願,見了血,差點把命搭上去。”


    “當初我就該把那孩子弄死!”


    蔣老二想起那時候侄子為了讓那孩子毫發無損的出國,不惜拒絕縫合傷口,以死相逼的一幕,還有點心悸。


    他安慰的說,“算了,毛毛有了那次的經曆,以後肯定不會再幹那種蠢事。”


    “再說了,那孩子在藝術團跟人結怨,斷了一條腿,據說走路有點瘸,舞蹈是不可能再跳了,後來好像進一家小公司做了普通文員,這幾年沒再回來過,也算守信用,說到做到。”


    “性格扭曲,太過自負,難成大器。”


    蔣父發現兒子抓起一個年輕女孩的頭發,大廳觀眾之下放到嘴邊|親||吻|,看得他眼角直抽,“臭小子是故意的,他在向我示威。”


    老頭兒,你說隨便我怎麽玩都可以是吧,那行,我就隨便玩了啊。


    這是蔣父從他兒子的眼神裏看出來的東西,他血壓高,為了自己的身體考慮,二話不說就轉身走開,眼不見為淨。


    蔣老二警告的瞪了眼侄子,讓他收斂一點,差不多行了。


    蔣惡無所謂的聳聳肩。


    .


    老太太迷信,開席時間找人算了的,十一點四十。


    賓客們提前就座。


    老太太九十大壽,穿了身定製的紅色唐裝,一頭稀鬆的銀發整齊梳了個發髻,體體麵麵的坐在上方,她年輕時候就喜歡玉,老了還喜歡,脖子上手上都佩戴了兒子給買的玉器,顯得雍容華貴,精氣神看著很不錯。


    兒孫們依照輩分磕頭拜壽,報一個名,上來一個。


    唐家除了當家主比較狠,早早給自己結紮,這些年隻有一根獨苗,其他人都挺隨心所欲,拋除外麵不清不楚的私生子女不說,認祖歸宗的大多都是兩到三個。


    所以唐家是家大業大,枝葉繁茂,除了唐宏明一家缺席,其他的都來了,一番流程走下來,花了一個多小時。


    到點上宴席。


    唐遠跟裴聞靳站在走廊上,待會兒他單獨行事,對方要跟著他爸。


    “你看著老唐同誌啊,讓他少喝一點酒,你也是。”


    裴聞靳也有話叮囑,“不要讓蔣惡靠近你。”


    唐遠搖搖頭,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裴秘書,你這醋味兒咋個還沒散呢?”


    裴聞靳睨他一眼,整整袖口,徑自進了左手邊的包廂。


    唐遠邁開腳步,進去的那位又出來了,動作強硬的把他拽到距離這裏最近的洗手間,等他出來時,嘴巴上破了個口子。


    罪魁禍首已經走了。


    臥槽!唐遠|舔||著|嘴巴上的傷口,做標記也不帶這麽狠的,一會兒還讓不讓我吃菜啊?


    “唐,你怎麽還不進來?”


    丹尼爾從斜對麵的包廂裏探出腦袋,看到了唐遠嘴上的傷,他連忙走過去,有模有樣的砸嘴皮子,“嘖嘖嘖,親愛的,你有一個粗||暴的情人。”


    唐遠抽著嘴糾正,“愛人。”


    “好吧,是愛人。”


    丹尼爾喜歡他的認真態度,“唐,我覺得,就是,那個,心眼,對,你的愛人心眼太小了。”


    唐遠再次糾正,護犢子樣不要更明顯,“那叫占有欲。”


    丹尼爾滑稽的翻了個白眼,“ok,你已經完全被他迷住了,王子竟然被騎士迷住了,天哪,我真是……”


    唐遠將他搬轉過來,麵對著包廂,“丹尼爾同學,趕緊進去吧,別逼逼了。”


    丹尼爾,“……”


    包廂裏有好幾個外國友人,都是被丹尼爾的熱情感染,來中國遊玩的,趕巧碰上了這次的壽宴。


    馮玉坐在他們旁邊,語言交流有障礙,她就全程低頭刷手機,直到丹尼爾把唐遠叫進來,才將已經發燙的手機放進口袋裏。


    倘若今天不是唐遠奶奶的大壽,馮玉早就提前走了,或者說她就不回來。


    唐遠跟丹尼爾分別在馮玉一左一右坐下來,在座的碰了個杯。


    馮玉放下杯子,垂眼夾了兩截酥炸秋葵到盤子裏,也不吃,就用筷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撥||著,悶悶不樂。


    唐遠聽到丹尼爾用從未有過的溫柔語調跟馮玉說話,問她想吃什麽,要不要吃這個,要不要吃那個。


    馮玉無精打采,偶爾應一聲。


    丹尼爾既不灰心,也不嫌煩躁,依舊笨手笨腳的用中國的方式來照顧她,看她的眼神很寵,像一頭大笨熊守著自己的小白兔。


    唐遠多看了兩眼,趁丹尼爾跟朋友說話的功夫問馮玉,“你怎麽沒跟你哥他們一桌?”


    馮玉垂著眼皮,“不想去。”


    唐遠猜想她大概是不願意家裏人跟她提起前男友的事情,“當年裴聞靳父親的手術,還多虧了你兩個哥哥幫忙,我一會兒要去給他們敬……”


    馮玉打斷他,沒頭沒腦的來一句,“唐遠,你手上的戒指呢?”


    唐遠一愣,他順著馮玉的視線看看左手無名指,戒指戴的時間短,還沒留下什麽白印子。


    馮玉重複著問了一遍。


    唐遠察覺出她的不對勁,眼裏若有所思,“昨晚洗澡拿下來了,忘了戴回去。”


    馮玉沉默了半響,很小聲的說,“我看到了。”


    唐遠麵不改色的笑問,“看到了什麽?”


    “我看到,”馮玉的語氣停頓,有點羞於啟齒,“我看到他把你抱在懷裏,你們很親密。”


    說完,她就飛快的看了眼唐遠,在他下嘴唇的新鮮傷口上停留了兩三秒,之後又將視線收回來,繼續放在精致的餐盤上麵,“你跟他是那種關係。”


    唐遠大方承認,“嗯。”


    馮玉怎麽也沒辦法把同性戀跟唐遠結合到一起。


    她想起當年第一次跟他見麵,在色調浪漫的咖啡廳裏,他拒絕了她,並對她表明自己的擇偶標準。


    現在想來,不管是把哪一條拎出來,都跟那個男人對的上號。


    原來那時候就喜歡上了。


    馮玉看餐盤看了好一會兒,她將視線第二次轉向唐遠,輕聲歎氣,“我真羨慕你。”


    唐遠一臉的不解。


    馮玉用隻有他能聽見的音量問,“你爸應該知道你跟裴秘書的關係吧?”


    唐遠點點頭。


    馮玉又問,“也同意了?”


    唐遠說是啊。


    馮玉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她低頭,手摳著桌布上的花紋,“你知道嗎?其實我喜歡畫畫,夢想是當一個畫家,就在街頭給人畫頭像,背著一個畫板,走到哪兒畫到哪兒,多自由啊。”


    “但是我家裏人都要我學醫,他們不準我畫畫,我隻能學醫,談的男朋友也是我家裏介紹的,不對,前男友。”


    她的情緒略微激動,睫毛潮濕,眼睛泛紅,聲音都顫了,“所以我羨慕你,真的,唐遠,你爸讓你選擇自己喜歡的專業,從事喜歡的工作,跟喜歡的人待在一起,他給你的那些,都是大家族的子女得不到的。”


    唐遠後仰一些,靠著椅背看馮玉,眼神複雜又幽深,不知道說什麽好,也不知道從哪裏說起。


    馮玉沒有在這樣的場合失態,她及時調整情緒,“當然,我相信那些都是你努力堅持來的,可前提是你爸愛你,願意在你麵前妥協,讓步。”


    唐遠沒有反駁,也不想反駁。


    如果他爸始終不妥協,那麽,到最後就是他妥協,兩個裏麵,總歸有一個低頭,後退,自古以來都是那麽回事。


    否則誰都玩命堅持,必然就會是玉石俱焚,局勢走上極端。


    那是下下策。


    馮玉難掩羨慕的說,“唐遠,你上輩子一定拯救了一個銀河係,這輩子才會有那樣的爸爸。”


    唐遠的臉部肌||肉||抖|動,“這話要是讓我爸聽到,他得驕傲死。”


    馮玉噗哧笑出聲。


    “笑了好,還是笑了美。”唐遠鬆口氣,語氣輕快了起來,“你看你,年紀輕輕的,如花似玉,名校在讀碩士生,家底豐厚,你怕什麽?盡管大膽的往前走,日子長著呢。”


    馮玉輕嗯了聲,“我不會跟別人說的,你們要小心。”


    唐遠笑了,“好。”


    馮玉在心裏說,唐遠,希望你可以比我幸福。


    自從那天壽宴結束以後,唐遠每天刷新聞,都能看到蔣惡,太子爺華麗歸來,榮登小金主們的第一寶座,有關他獵豔的報道層出不窮。


    唐遠覺得蔣惡是在刻意高調,恨不得全世界每個犄角旮旯都知道他過的有多逍遙快活。


    這大概是種病,重傷後的綜合症。


    蔣惡自己玩不算,還非要拉上唐遠,又是電話打,又是開輛拉風的跑車挺歌舞團門口。


    唐遠一回家就浸泡在醋裏麵,那段時間他差點死在床上。


    入秋之後,氣溫下降,日月如梭。


    季節在不斷變化的人,事,物這三樣東西裏麵推進。


    蔣惡那股子邪勁兒沒了,他換上正裝進公司上班,開始邁入職場,戴上了冷酷的|麵||具,混的像模像樣。


    人都會變。


    每一次改變,都會付出相應的代價,唐遠也是一路走過來的,深有體會。


    農曆十二月下旬,唐遠跟團下部隊演出,慰問辛苦一年的|軍|人|們,中途接到丹尼爾的電話,說陪馮玉去醫院檢查耳朵,看到他爸被人從救護車上抬了下來,不知道怎麽了,把他給嚇的,當場就手抖個不停,手機掉桌上,人也癱在椅子裏起不來。


    還好後麵緊跟著就是裴聞靳的電話,跟他說明了情況,把他安撫了一通,不然他肯定崩潰的大哭。


    老師考慮唐遠的狀態不好,就給他做思想工作,他不能走,不然少一個人,還是那麽重要的位置,演出就沒法進行。


    唐遠渾渾噩噩的打給裴聞靳,問他爸怎麽樣了。


    裴聞靳說,“我跟醫生交涉過了,爸犯胃病是喝酒喝的,現在正在輸液,已經沒事了。”


    唐遠腦子裏的那根弦鬆了下來,之前繃的太緊,這一鬆,整個人都有些頭暈目眩,“你把電話給爸,算了,別給了,等我演出完回去,我自己問他。”


    裴聞靳在那頭說,“有情況我會告訴你。”


    唐遠聽著他沉穩的聲音,安心了很多,疲憊的吸口氣,嘶啞著聲音說,“那你照顧好爸啊,也照顧好自己,等我演出完就回去。”


    裴聞靳喊了聲“小遠”,語調一改慣常的冷淡,溫柔的不成樣子,“別擔心,回來的時候不要慌慌張張的。”


    唐遠,“昂。”


    口頭答應是一回事,做起來是另一回事,唐遠演出結束當天就跟老師打了招呼,匆忙回了a市,誰也沒告訴。


    當他推開病房的門,看到他爸靠在病床上翻文件,那一瞬間就炸了。


    唐寅的求生欲很強,他不顧形象的亂七八糟一通大吼,“醫生——護士——裴聞靳——來人——”


    “……”


    唐遠把門一關,後背抵著,用表情跟行動給他爸上演了一出什麽叫“喊啊,接著喊啊,你就是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唐寅快速把床上的文件撥到一邊,遲疑了一秒就全丟地上了,以此證明自己的認錯之心。


    全然沒了大總裁的威風八麵。


    有護士來敲門,被唐遠打發走了,他一步步走到病床邊,低頭看著滿臉病態的老唐同誌,不出聲。


    唐寅還是頭一回從兒子身上感覺到了壓迫感,虎父無犬子,這話果然不假。


    他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胃病,老毛病了,你知道的,不是什麽大問題。”


    “不是什麽大問題?”唐遠要哭不哭的模樣,說話的聲音都在抖,“爸,你能不能對自己的身體重視一點?算我求你了,能不能啊?”


    唐寅這會兒沒擺出一家之主的架勢,而是一個讓兒子擔心的老父親,他歎氣,“以後爸會注意。”


    謊話說多了,承諾就變得很輕很薄。


    唐遠不信。


    唐寅看出來了,腦門的青筋不由得蹦了一下,一張臉也黑成鍋底。


    想他堂堂唐氏董事長,管著不知道多少個家庭的生計,大風大浪經曆了幾十年,沒人敢跟他橫,一個忤逆的都沒有,到了兒子麵前,他愣是感到無力,這會兒還有些委屈。


    八百年沒有過的情緒了。


    唐遠看他爸半個身子都從病床上起來了,頓時火冒三丈,眼睛凶狠的瞪過去,“你又要幹什麽?還想看你的破文件?”


    唐寅的委屈更強烈,浮到了明麵上,他可憐巴巴,“喝水。”


    唐遠還瞪著他,胸口不斷大幅度起伏。


    唐寅很無奈的喊,“寶貝,給爸倒點水。”


    唐遠回過神來,倒了水端給他爸,他將椅子拎到床邊,一|屁||股坐下來,兩手捂住臉,深深的呼吸著,“爸,我這回快被你嚇死了。”


    唐寅喝水的動作一頓,心裏感動的一塌糊塗,兒子沒白養,這麽孝順,他就是真下去了,也能瞑目,麵上卻要瞧不起的哼了聲,“都是有小本子的人了,怎麽還這麽沉不住氣?”


    “我這是沉不住氣嗎?”唐遠放下手,呼吸急促,眼睛猩紅,“要是我爸沒了,你還能再給我發一個?”


    唐寅喝兩口水,拉長聲音感慨,“沒那本事唷。”


    唐遠焦躁的使勁抓抓頭,徒然跟泄了氣的皮球似的,往椅子上一癱。


    唐寅打量兒子,風塵仆仆的,估計這兩天沒怎麽休息,黑眼圈都快掉下來了,“背包怎麽還背著?傻了?”


    唐遠嘁了聲,可不是傻了,他將背上的背包拿下來丟腳邊,“裴聞靳人呢?怎麽沒見著?”


    話音剛落,就跟老天爺安排好了一般,病房門外響起了裴聞靳的聲音。


    唐遠過去開門,給了他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


    裴聞靳揉了揉懷裏人的頭發,“回來怎麽也不說一聲?”


    唐遠尚未說話,後麵的病床上就傳來聲音,“還不是為了給他老子搞|突||擊,翅膀硬了,窩裏鬥。”


    他正要說點什麽,冷不丁看見裴聞靳手裏的文件,那臉色立馬就難看到了極點,文件誰讓你拿過來的?”


    裴聞靳不動聲色的看向病床方向,唐董事長閉著眼睛,視而不見。


    擺明了就是危急關頭明哲保身。


    裴聞靳俊美的麵部隱隱抽了抽,他隻好把鍋背上,“我拿的,要爸簽個字。”


    唐遠腳踢過去,力道有收,沒敢用全力。


    裴聞靳很了解自己的小愛人,他站在原地沒躲,整潔筆挺的西褲上麵多了個鞋印。


    唐遠臭著臉,“不要以為你沒躲,挨了我一下,我就放過你了。”


    裴聞靳的強迫症很嚴重,向來都是個一絲不苟的人,此時卻沒管褲子上的鞋印,他沉聲表態,“這件事是我欠考慮。”


    唐遠眯眼,“是嗎?”


    “是,”裴聞靳絲毫不卡殼的說,“我的錯。”


    躺在病床上的唐董事長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這還是頭一回正兒八經的看他兒子跟他這個秘書相處,原來還挺好奇的,不知道他這個秘書會不會還是一板一眼,麵無表情,沒想到竟然這麽會哄他兒子。


    真他媽的|狗||腿|。


    唐董事長心裏心裏鄙視。


    很快的,唐董事長就自顧不暇了,因為他兒子丟下自己的另一半走到床前,半跪著握住他的手,“老唐,戒煙戒酒是不是還落實行動了?”


    裴聞靳接收到上司兼老丈人發來的求救信號,他將視而不見這一招還了回去。


    唐遠速戰速決的下定論,“這樣,就從明年開始,我們慢慢來。”


    下一秒,他就說,“老裴,你負責監督。”


    裴聞靳,“……”


    唐寅,“……”


    唐遠垂了垂眼皮,望著他爸手臂上的針眼,又去看床頭櫃上的藥瓶,他的鼻子一酸,“爸,你想什麽時候退休就告訴我。”


    “兒子,現在談論這個話題還早吧。”


    唐寅的眼角有細紋堆積,歲月伴隨著閱曆一起沉澱下去,讓他看起來有種難以掩蓋的魅力,他慵懶的勾起唇角,哼笑了聲,“你爸我才四十五歲。”


    唐遠不給麵子的提醒,“你已經過了四十六歲生日。”


    唐寅擺擺手,“那也還早,爸的那些生意上朋友裏麵,好多都是五六十歲。”


    “反正我就是想告訴你,”唐遠抿了抿嘴,有點別扭的嘀咕,“我的自由跟夢想,都沒有你的身體重要。”


    唐寅心頭一震。


    病房裏的另一個聽眾側頭看過去,那裏麵有欣慰,也有疼愛,看了半響才撤離目光。


    唐遠將那句話重複了一遍,表明他的決心。


    唐寅沉默良久,反手拍了拍兒子的手背,無聲的安撫。


    他早就想好了,等時機一成熟,就通知媒體將兒子跟裴聞靳的關係公開,讓唐家人認可他們的婚姻。


    將來哪天他退休了,就讓裴聞靳坐他的位置。


    裴聞靳無論是工作能力,人品,還是對待感情的忠誠,他都明裏暗裏的考證過多次,沒有問題,信得過。


    至於兒子,還是繼續留在舞台上發光發熱吧。


    希望他能一直沿著他媽媽走過的那條路走下去,走的比她媽媽要遠。


    二十九那天清晨,天還沒亮,唐家父子倆跟著裴聞靳回老家過年。


    這是某一年,某一天,某個晚上,唐遠和裴聞靳談過的願望,今年就實現了。


    當初還在駕車跟坐火車之間搖擺不定,這次選擇了前者,帶的東西多,駕車方便些。


    況且他們三兜裏都揣著駕照,可以換著開,□□個小時的長途,路上再休息休息,不會有多累。


    高速上堵了一段,後麵就不堵了,裴聞靳老家那個方向偏。


    車是在下午兩點多到下的高速,唐遠在前麵開車,他爸霸道範兒的躺在後座,睡的昏天暗地,愛人在他旁邊的副駕駛座上,接著家裏打來的電話,問到哪兒了,都好不好,還問要吃點什麽,麵條可不可以,餃子也有。


    裴聞靳側過臉,嗓音低柔,“你跟爸要吃麵條,還是餃子?”


    唐遠對他笑,“都好。”


    吃什麽都無所謂,關鍵是兩家人在一起。


    裴聞靳跟他爸說了幾句,掛掉電話說,“我來開吧。”


    唐遠搖搖頭,任由男人一瞬不瞬的看著自己,就用那種他熟悉的寵溺目光在他身上遊走。


    車在不算很寬的路上行駛著,承載了唐遠生活的全部。


    光禿禿的樹木快速倒退,外麵的金色一點一滴陽光灑過來,鋪滿了車窗,照的人心裏一片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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