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王朝從開國至今已有三百年有餘,在現任坤帝兢兢業業帶領下,也算得上海清河晏,四海朝拜,百姓安居樂業,坤帝現如今不過中年,仍然是一位愛民如子、喜求良才的明君。早朝時,坤帝在泰半朝臣反對之下,強硬的頒布了一道聖旨:


    君坐擁四海,然有曠古絕今之大才之人寥寥無幾,四海不穩,海寇逐漸增加,夜不能眠,今以金陵明昭書院大開,海納大都各位賢才,以充朝堂,為百姓江山謀福祉。


    鬧市中,一道塵煙在路上彌漫。


    “駕駕駕”濃烈的馬蹄聲由遠而至,不過眨眼之間,一匹棗色寶馬如入無人之地,往來人群四處逃逸,那騎在寶馬上頭的男子長發如墨,頭發半束著,用玉冠扣著,身穿蛟紗綢,麵上還帶著淡淡的青澀,卻已經有了幾分風流倜儻之相。


    熟知男子背景的小老百姓在無人的角落裏呸了幾下,一邊暗地裏嘟囔:“這小霸王總有天要被人收拾。”


    這種隻能暗地裏咒罵的舉動實屬無奈,小霸王姓寧名衡,是朱雀大街寧國公府大房的小少爺,還不到弱冠,隻是名頭早已深入人心。


    招貓遛狗、風流成性、無法無天,凡是能罵人的都可以往他身上招呼,就因為這名聲,至今無人敢把閨女嫁給他,國公府的老爺夫人們也由得他招搖過市,外頭紅粉佳人一大堆,還有那好人家的閨女被小霸王強搶入府的。


    到如今,弄得都沒幾個顏色好的閨女敢出門了。


    整個金陵城裏怨氣衝天,有那骨氣硬的,拖著一家老小的去大理寺擊鼓鳴冤,大理寺卿倒是把案子受理了,隻隔天就約了受害者家人私下談談,一來二去的,是個人都知道小霸王有人庇護。


    庇護他的不是別人,正是坤帝的心尖真愛,敬敏皇貴妃寧凝。


    敬敏皇貴妃還是姑娘時就以豔冠金陵而名滿天下,待到成年時,更讓微服出訪的坤帝一見傾心,三媒六聘納入宮中,獨占寵愛,坤帝雖然被萬民朝拜,但每每被說起的,還有他對皇貴妃不分好壞的維護。


    貴妃是他心尖尖的人,那個被貴妃一手帶大的同胞弟弟寧衡自然也受他眷顧,有了這一層關係在,寧家小霸王那更是無法無天,套用坤帝不甚在意的原話是:寧小候隻是少年心性,除了愛欣賞美人外,也並無做什麽壞事,所以也別把他當耗子似的,這個喊打那個喊殺。


    可是,這欣賞美人欣賞到好人家的門口去了,性質可就不一樣了,好人家的閨女被人搶了,在屋子裏待了,誰還相信清白還在?


    再說寧公子又不是甚柳下惠,美人關在黑壓壓的屋裏,難道隻是麵對麵坐著研究人體構造麽?


    人家蘇河上的如煙姑娘可是說過,寧公子啊,急!又急又猛,真是愛煞人也。


    這些遠在金陵的茶後談資自然沒人閑得往外傳。如今,因為坤帝一道聖旨,全天下的學子都瘋狂了,江南的景江書院更是連忙吸收了周邊地區眾多資質出眾的弟子,就為了能在不久後明昭書院考核之中占據一席之地。


    十裏村雖然離得遠,住在離北地隻有一步之遙的渭水府,但月淮和月餘煦在當地名氣大,也都在景江書院吸納弟子的名單裏頭。


    不提兩家人的反應,就是十裏村得到了消息後,月村長當即就請了族人開了祠堂,又組織全村人辦了流水席,開席當天,月淮和月餘煦被村長拉著一桌一桌的敬酒,跟著的月屠夫和月淮爹就在後邊陪著,到了最後,兩個少年除了麵色酡紅外,眼神還十分清明,擋酒的兩個長輩就遭了秧,到了最後軟成了一堆,被村裏的幾個大漢給抬了回去。


    月淮輕輕拉了月餘煦的袖子,兩個人離前邊稍稍遠了點後,他才帶著羞澀的問道:“煦哥,月橋最近如何?..她在家還好麽?”


    月餘煦差點一個踉蹌,腳步不穩,他詫異的回了句:“好著呢,你放心吧。”


    嬌花妹妹的日子不知道過得多舒心,哪像他,每日天不亮就起床,深夜才就寢,為了考個好書院,日日累成狗。


    怎麽沒人來安慰體貼一下他?


    “我..”月淮抿了唇,眼角餘光在四處看了看,從袖裏掏出一個香包遞了過去,麵頰紅潤,連耳垂都泛著紅:“這個你悄悄給她,小姑娘應該喜歡,我買的是杜鵑花的花幹,月橋妹妹不愛太濃鬱的,這個應該適合。”


    月餘煦握著手心的香包,巴掌大小,布料是一塊粉紅色的棉布,上邊繡了幾朵桃花,口袋處還有幾縷香氣散發出來。


    他眼角都有些發直。


    自古都是女子投盈,捏針拿線,哪有男子送香包的?這玩意不該妹妹準備麽?


    雖然月家小橋不會這麽高深的東西,可是,他已經竭力隱瞞了,在至交好友麵前,從來都是誇妹妹容貌出色,手腳勤快,廚藝女紅樣樣精通(隻會縫縫補補),背後,妹妹直接桶了他一刀。


    月淮依然麵龐羞澀,破有種讓未來大舅子幫忙搭橋遞線的不好意思。


    “行了,我會親手交給她的。”月餘煦想到嬌花妹妹的真實麵目,不由得同情的瞥了眼身邊一無所覺的月淮一眼。


    最後實是不忍心的撇開了頭。


    月餘煦在月當家之後進門,剛踏進院子,就聽見他娘餘氏的聲音從正堂傳來。


    “喝喝喝,你就知道喝,讓你少喝點你怎麽不聽…又吐了!老娘累死累活回來還得伺候你。”


    月餘煦莞爾一笑,腳邊一隻雪白的兔子捧著胡蘿卜,抬著頭看了他一眼,鄙視了一番,又蹦蹦跳跳的鑽到草叢中去了。


    西邊一角,滿地的草攤上,一窩又一窩的肥兔子正翻著圓滾滾的肚子,悠然自得的曬著太陽。這麽機靈的兔子放在以前他還會驚訝,可是年年看了過後,如今他已經目不斜視了,還能跨著腳,從兔子身上走過去。


    餘氏的聲音已經從高到低了,滿心無奈的指揮著月當家抬手抬腳,月餘煦進屋時,月橋正給餘氏遞著帕子,月小弟正對著小桌上擺著的一碗黑乎乎的湯水使勁吹氣,莫了,還捂著鼻子,一副受不了的模樣。


    月小弟十分嫌棄這不是人喝的所謂解酒湯,心裏為他爹灌滿了同情。正想跟忙碌的那對母女求求情呢,眼前就被一團黑影擋住了,順著抬頭,月餘華頓時露出幾顆缺了牙的笑臉:“二哥。”


    月橋母女倆也看了過來,餘氏看見兒子,表情格外柔軟,擔心的看著他:“你有沒有事,喝醉沒,要不去廚房倒一碗醒酒湯喝。”


    月餘華瞪大的眼頓時就飄了過來,月餘煦忍不住失笑:“娘,我沒事,你和妹妹顧著點啊爹就是,他也是因為高興才多喝了。”


    說到後麵,變相的為月當家說情了。


    “我還能不知道。”餘氏斜倪他一眼,麻利的把換下來的巾帕遞給打下手的月橋:“這次就算了,下次在喝成這樣,讓全家人圍著轉,看我不收拾他。”


    餘氏的收拾自然不是什麽小打小鬧,在幾個孩子心裏,都還記得有次餘氏氣得狠了,直接抄起了柴火堆的大木棒,追著月當家圍著村子跑了一圈,打得鼻青臉腫的。這幾年,因著孩子都大了,餘氏做事也沒年輕時候的風風火火,隻是餘威不減,她要是生氣,首當其衝的月當家那腿彎就直打哆嗦。


    “二哥,你要是沒事兒去幫我把兔子和後院山坡的雞仔喂了。”月橋擰幹了帕子遞給餘氏,眼一瞥,對著想溜出門的月餘華淡淡一句:“我讓你涼一下解酒湯,涼好了嗎?”


    月餘華拉著月餘煦衣擺正要偷偷溜走,聞言皺起了包子臉,可憐兮兮的看著她:“我已經吹了好多口了姐,涼下來了,讓我去喂兔子和雞仔吧,給姐姐喂得肥肥的才有私房錢呢?”


    他的小鼻子都快被熏過去了,作為一個親兒子,讓他眼睜睜看著自家已經人事不醒的啊爹受娘親和姐姐的毒手。


    於心何忍啊?


    月橋冷冷的嗤笑了一聲,把他的意圖說了出來:“什麽幫我,明明就是想出去看那隻兔子和雞仔和你口味吧?”


    月餘華可是號稱無肉不歡的,盯著家裏這群家禽都不知道流了多少次口水了,在等幾日,這一茬畜生又可以出籠了,他還能忍得住?


    月餘華被她說的小臉緋紅,嘟著嘴瞪著她,跟著憋著嘴悶笑的月餘煦跑了出去。


    這個姐姐太討厭了!怎麽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揭他的短?


    “你弟弟臉皮薄你還逗他。”餘夫人把月當家收拾幹淨了,捏過薄被給他蓋上,帶著月橋出了屋,看了眼著滿屋亂跑的兔子道:“張家酒樓要的兔子你準備好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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