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婦人急匆匆的,臃腫的身體絲毫沒有影響到她麻利的腳步。


    村頭,男人趕著牛車焦急的等候著,一看到婦人的身影,幾個大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一邊著急的問道:“如何了,如何了,到底怎麽樣?”


    婦人臉上還有些呆愣,直到被人搖醒,這才如同恍然大悟一般,臉上的笑容越拉越大,險些裂到後腦勺去了,她不住的點頭:“看到了,看到了,我老婆子活了這麽多年,還沒見過這樣好看的女娃,咱們這就走,一定會讓主家滿意的。”


    這夫妻兩個一是莊家村的趙德,一是他媳婦趙嬸子,兩人都在莊家村一處莊子裏做工,那莊子乃是一戶姓馬的公子哥擁有,馬家公子的祖父乃是當朝三品大員,走的是禮部路子,雖沒實權,但為人圓滑,朝堂上下也吃得開。


    而這位馬少爺雖說是三品大員的孫子,但也跟普通的貴人子弟差不了多少,都隻是溜貓逗狗的貨色,長得人模人樣的,最是喜歡吆五喝六的逛那煙花柳巷,這不,蘇河的樓子逛膩了,聽說為了討好一位出身皇親國戚家的公子,到處收集美人,連他們這些普通做工的都知道,隻要為馬少爺提供了美人,得了他滿意,那賞下來的金銀財寶一輩子也享用不盡。


    恰好莊遠家這親戚上門,周婆那大嘴的把人誇得跟天仙兒似的,所以,趙德和他媳婦一聽就動了心思。


    雖不知馬少爺是要討好哪家的公子,但能跟皇家沾著點邊兒,定然是他們一輩子也夠不著的金貴人物,他們把這住在莊家的這閨女給送上去,讓她吃香喝辣的,榮華富貴一輩子享用不盡,真真是便宜她了。


    馬少爺最近是真的愁啊,愁得頭上的烏發都被硬生生給拽掉了幾根。想他馬明明能在金陵這土地上吃得開,那都是因為他找了個好靠山,背後有寧國公府小侯爺撐著,哪家不賣他兩分臉麵,平日裏出門吆五喝六的,被人簇擁著,那真是神仙過的日子。


    不過這些日子他也不好受,說來於他倒沒啥,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隻是他的靠山這些日子不好受,作為下頭的他自然也難過。


    事情還得從三月前他們在西郊那片搶了個姑娘開始,本來搶了人,他們也給那戶人家銀兩了,誰知道等他們前腳一回城,後腳人就要死要活的去大理寺卿告狀了,那當家的還當場撞了柱,雖人沒死,但到底這事驚動了皇貴妃。


    皇貴妃寧凝雖然疼愛一手帶大的親弟,但對他喜愛搶平頭百姓家的姑娘一事還是頗有微詞,皇帝雖說覺得寧衡不過是愛欣賞了美人一點,實際上並未做出什麽有損的事兒,但寧凝身為女子,總是能體會到那些女子的無奈和心酸。


    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世人千萬張嘴,堵得盡悠悠眾口說壓根就沒有做出有失禮數的事嗎?


    哪怕有經驗老道的摸嬤嬤檢查過說清白依舊,但女子名節已損,以後再嫁個好人家難啊!為此,寧凝特意招了寧衡進宮,把人罵了一頓,還警告他不許再搶姑娘入府,否則就送他娶皇家寺廟修行。


    馬少爺還記得他在宮外等著出來的寧公子時,小侯爺那難看的臉色,他還以為是皇貴妃把人罵得太慘,讓小侯爺下不來台,正想安慰他,卻聽小侯爺歎息:“你說這城裏城外的姑娘,樓裏的美人都看遍了,怎麽就突然看膩了呢?”


    馬少爺想說:不能啊。


    若說普通的姑娘們搶了太多看膩了情有可原,但那整片河上的蘇河可是整個大都最有名的銷金窩,裏頭的姑娘,個個打扮得沉魚落雁似的,收羅了整個大都甚至草原上的火辣美人,就是讓他日日看著,到醉生夢死估計也看不膩的。


    偏偏,小侯爺就是說看膩了,並沒把皇貴妃的警告放在心上。


    上峰說看膩了姑娘,作為下頭的那是恨不得掏空腦子讓小侯爺滿意,為此,馬少爺為了讓小侯爺滿意,特意吩咐了他名下的人,到處收羅美人,就為了令小侯爺高興。


    正愁著呢,有下人來報,說他在臨水鎮那頭的莊子上來了兩個做工的,有美人的消息告知,馬少爺一聽,頓時大喜起來,這突然又變了臉色,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


    美人美人,近日往他跟前遞了消息的不下數十起,但個個都是庸脂俗粉,莫說流連在萬花叢中的寧小侯爺,就是他馬少爺,那也是瞧不上的,便隻淡淡的吩咐讓人進來。


    趙德兩口子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唱報似的一人一句給馬少爺問了安。馬少爺見不得這諂媚的模樣,蹙著眉擺了擺手:“得了得了,少跟爺來這套,說吧,有啥有用的消息?”


    趙德兩口子對視一眼,趙嬸站了出來,彎著腰陪著笑,一口一嘴的說了起來:“馬少爺,我們夫妻是臨水鎮莊家村的,村裏頭近日可不得了,來了個跟天仙兒似的姑娘,那模樣身段長得我老婆子在您手底下做工這麽久,還是第一回碰到這樣的小姑娘,可不得了呢?”


    馬少爺嘴一撇:“天仙兒?”


    帶著仙兒的姑娘他見得多了,蘇河上啥樣的姑娘沒有,火辣的、清高的、嫵媚的,各種模樣的姑娘如同過江之卿,隻要能攏住客人,就是天上真正的仙女兒也能跟拉下來。


    “是真的,是真的,這姑娘渾身仙氣兒,長得漂亮的不行,那眼一瞥,波光盈盈的,聲音兒也是,我老婆子一聽險些就醉了。”見馬少爺不以為然,趙嬸有些急了,忙把自己知道的倒竹筒似的抖了出來。


    這一說,馬少爺倒是品出了兩分味道,他遲疑的看著趙嬸夫妻:“當真有你們說的這樣?”


    趙德夫妻當下又是連連保證,指天發誓的說自己沒有說謊,馬少爺這才信了四五分,正準備讓跟著他的管事隨著這夫妻一起去看看,想了想這莊家村就在金陵邊上,離得不遠,歇了讓下邊的人去看,他準備自己去一趟。


    他們到時,恰逢學堂下學,不少村裏的娃娃提著籃子就往家裏走,月小弟也不例外,經過幾日打磨,他已經認命讀書了,正垂頭喪氣的渡著步子朝莊家走,沒走多遠,隻見他抬起頭,雙眼稍稍有了光芒,喊道:“姐姐。”


    趙嬸子夫妻給馬少爺介紹說過這小娃娃是那位姑娘的弟弟,聽到這一聲姐姐,馬少爺順著側頭一看,當下就呆住了。


    在他的眼裏,那姑娘仿佛自帶光芒,雖穿著簡單的素衣,但衣決翻飛間,如同洛神再臨一般,國色天香,與她一比,蘇河樓子裏的所謂沉魚落雁的姑娘們的確如同俗物。


    或許是他的目光太過炙熱,牽著月小弟往回走的月橋還回頭看了看他們的位置,瞪了一眼。這一眼,直讓馬少爺心裏撲騰撲騰的跳個不停。


    他總算明白了何謂秋水伊人、何謂水光碧波、何謂柔中帶媚,如此女子,堪稱絕色。


    等人走後久久,馬少爺都沒能回過神,趙德夫妻見他這般模樣,彼此交換了一個心知肚明的神情,趙嬸子在馬少爺耳邊念道:“馬少爺,你看這姑娘如何,可能入你的眼,不是我老婆子吹,就這姑娘的模樣身段,你拿她送人,保管人家滿意。”


    馬少爺瞪了她一眼:“送什麽送,爺看上了!”


    如此絕色佳人,發現一個就少一個,送上去他得多心疼。


    趙嬸子被一瞪,又聽他這話,當下一個轉彎,又賠禮道:“是是是,我老婆子糊塗了,這般的美人隻有馬少爺才配。”


    馬少爺聽著恭維,心裏頭才暢快了,眉目一轉,打聽起來:“這姑娘家裏還有甚人不?”


    趙嬸眼咕嚕轉動幾下,把聽來的小道消息說了說:“沒啥人,據說是從江南一個窮鄉僻壤過來的,還帶著一個哥哥,一個弟弟,不過…”說到這兒,趙嬸有些欲言又止。


    馬少爺罵了兩聲:“不過什麽,你說!”


    “是是是,”趙嬸道:“不過我聽人說,這小姑娘有個哥哥在明昭書院讀書。”


    這下,馬少爺才皺了眉頭:“明昭書院?”


    這可有些難辦了,明昭書院的學子那都是大都的棟梁,陛下格外重視,若是牽動了這裏,被人給捅出去,恐怕會連累到祖父。


    馬少爺想了想,囑咐夫妻兩個:“人我看過了,怎麽把人給弄到手待我回去好生想一想,你們兩把人給我守住了,這是我馬少爺看中的,別讓不識趣兒的人先我一步捷足先登了,到時,爺唯你們是問,聽懂了嗎?”


    話落,便有小廝牽著馬從別處過來,馬少爺一個翻身,駕著馬就走了。


    “馬少爺放心,我們一定給您守住了!”趙德夫妻一個勁的保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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