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鳶兒來說, 這一切猶如夢一場一般。


    在下晌之時, 有人悄悄遞了張紙條給她, 說在戌時一刻去後花園裏等著, 若是她能抓住這個機會, 便能一飛衝天, 做那枝頭的鳳凰,若是不能, 那便如現在一般低入塵埃。


    鳶兒想著被調回來時昔日姐妹們的冷漠嘲笑, 還有去時眾人的羨慕討好, 手心緊緊捏著被褥, 用力的似乎要戳一個洞。


    不, 她絕對不能就此放棄, 成為別人奚落的對象!


    她看了看手中的那張紙條,上頭寫著讓她在戌時一刻在樹下翩舞, 不必問, 她心裏就知道這是一出什麽, 作為大戶人家的奴婢, 這些手段她早就見識過無數回。


    那今晚會出現在後花園的是哪位爺?


    想起寧衡那一張英朗的臉龐,鳶兒心裏就一陣火熱, 但她心裏也十分沒底, 畢竟大老爺才礙於公子成婚不久把她調了回來,若真是讓她跟了公子, 定然不會是這般偷偷摸摸。


    可若不是公子, 又是誰?


    時間一分一分的流走, 鳶兒心裏也猶如銅鼓一般在敲,當夜色襲來,往日裏的好姐妹們下了值回來,見到她就是一陣嘲諷:“喲,這不是未來的姨娘嗎,如今這還沒當姨娘呢,就躺在床上下不來了,咋的,莫非是想要提前適應適應。”


    說話的女子話落,後頭就一陣塞過一陣的悶笑,羞得鳶兒想趕緊找個地縫鑽進去,但同時在她心裏也升起了強烈的恨意。


    這些人,這些嘴臉,如今她瞧得清清楚楚,昔日總是鳶兒姑娘長,鳶兒姑娘短的,這才堪堪多久就翻臉無情,若她有翻身的一日,總會讓這些人後悔莫及。


    當夜色逐漸加深時,鳶兒再不遲疑,趁著無人時換上了一套淡淡的粉群,束著腰,露出不盈一握的腰肢,披著一頭烏發匆匆往後花園走去。


    黑夜的後花園裏,因為有了姑娘的芬芳格外奪目,尤其是在夜色下,女子翩然起舞,臉上純真美好,才堪堪邁入後花園的男子一頓,臉上變幻莫測,隨即,他步履穩定的一步一步朝著那月下翩舞的人走了過去。


    當夜,寧國公夜宿書房。


    到了第二日,當鳶兒一臉春意的從寧公的書房裏出來時,整個寧家才如同投下了一顆地雷。


    除了大房外,其他幾房皆是一副看好戲的狀態,鳶兒爬床之事傳到了安氏耳裏,讓她直接倒了下去,惹得整個主院又是一陣手忙腳亂。


    等安氏醒來後,夏秋、夏雲兩個大丫頭忙撿了靠墊讓安氏躺得舒服,又端了湯水過來,還勸道:“夫人,你切莫傷神了,大夫說了,你如今大怒傷了身,需得靜養。”


    “是啊夫人,待你養好身子再說不遲。”


    可安氏哪裏能忍得下這口氣,她惡狠狠的問道:“那個小賤蹄子呢?”


    她自問也算對得起那丫頭了,雖是二等,但顏色生得好,早早便讓她培養著準備留給兒子,儼然是當成了心腹一般,但萬萬沒料到,這賤丫頭竟然會爬到老爺的床,這不是打她這個主子的臉嗎?


    就算是要給老爺安排人伺候,那也得她這個當家夫人點頭才行,萬萬沒有做奴婢的越過主子擅自爬床的道理,想當初思蘭院那個便是趁她回了娘家時攏住了老爺的心,竟不顧身份把人送樓子裏接了進來,一朝得勢後竟然連她這個正妻都不放在眼裏,鳶兒那丫頭明知她最恨的便是這類賤蹄子,如今竟然想當第二個蘭姨娘了?


    莫非是不把她放在眼裏了?


    聽到問話,夏秋和夏雲兩個麵麵相覷,臉上都有幾分遲疑,安氏心裏一沉,按下了噴薄的怒火,隻沉聲問著:“隻管說!”


    “是!”夏秋往前弓了弓身,放輕了聲音:“今兒一大早,老爺那頭便傳來消息說讓把鳶兒那丫頭給抬一抬。”


    這才第一回便讓大老爺親自開口,想來鳶兒這丫頭還真有幾分手段。


    “嗬,”安氏冷笑幾聲,心裏不由自主的帶上了幾縷淒涼。


    抬人?抬什麽人,抬給兒子準備的妾室被老子用了嗎?


    老爺向來冷靜自持、溫和儒雅,當年她第一回見到寧公時就十分滿意,滿心的等著出嫁,婚後也曾你濃我濃的過了不少甜蜜日子,隨著寧凝出生後,老爺便開始時常宿在外頭,後頭姨娘慢慢出現,這一晃也過了這麽多年,隻沒料想到,如今,他竟然連兒子的人也搶了。


    這要是傳出去,他們哪裏還有臉?


    夏雲見此,更是小心翼翼的問道:“夫人,那如今怎麽辦?”


    若是依著安氏原本的脾性自然是要狠狠收拾一頓這個背主爬床的丫頭,隻是方才腦子裏閃過了一團亮光,安氏順著那光細想了想,最後竟噗呲一聲笑了出來:“這丫頭竟然想爬床,那本夫人就成全她。”


    “夫人。”


    夏秋、夏雲見她還笑得出來,不禁擔心起來。


    夫人莫不是被氣得失心瘋了吧?


    端著盆子進來的莫姑姑恰好聽到這句話,不禁含笑應和了一句:“夫人心裏有主意便成,左右夫人地位穩固,這些賤蹄子不過是蹦躂蹦躂,翻不起什麽大浪的,倒不如全了大老爺的麵兒,得他誇讚,再把人給丟去窩裏鬥上一鬥,自有的她苦頭吃。”


    若是大夫人像別的婦人一般,娘家遠又比不得婆家有勢力,被當家的偏心自有些苦頭吃,但安家在朝裏位高權重,且她又是嫡女,大小姐又是皇貴妃,便是大老爺做得再過分那也是絲毫動不了夫人的根基,除非他是準備跟貴妃娘娘翻臉才是。


    如今貴妃為君,寧家為臣,她的生母自然是分量舉足輕重,何苦去跟幾個妾室置氣,那不是平白丟了身份嗎?


    安氏聽得若有所思,讚賞的看了莫姑姑一眼:“姑姑不愧是經曆頗多,方才本夫人也是如此想的。”


    那蘭姨娘不是整日上躥下跳的歡嗎,正好她送個姐妹去與她作伴,想來往後也不會寂寞才是。


    莫姑姑把手中的盆子放在那屏風處,輕柔的擰了帕子過來,得意的撇了撇夏秋、夏雲兩個,道:“夫人用溫水敷敷臉吧,等敷完後人也精神得多,再去收拾那起子小賤蹄子便是。”


    “姑姑說得有理,”安氏這會對莫姑姑信服得很,敷完了臉,又讓夏秋、夏雲伺候她換了一身大紅色的常服,淺淺的在頭上插了幾支玉釵,畫了個精致的妝容,見銅鏡裏的人影雖模糊,但那份貴氣雍容尚存,滿意的點點頭:“去傳那小蹄子吧,順道把蘭姨娘叫來。”


    “是!”夏秋應了下來,正抬腳要走,卻又有些遲疑:“夫人,那蘭姨娘都好些日子沒過來請安了,若是她推諉不肯過來又如何?”


    隻聽安氏冷笑一聲:“她若是不肯過來,那便傳我的意思把十少爺帶過來養吧。”


    正妻養庶子原就是天經地義,隻安氏看不上蘭姨娘母子,是以向來不管他們,那蘭姨娘如今上躥下跳的不就是仗著生了個庶子嗎,隻要她拿捏住寧澤,蘭姨娘便是有再多的詭計她也是不懼的。


    安氏順口笑著說道:“看來那藥還是很有用的,都這些年頭了也不見那賤蹄子再懷孕生子,眼巴巴的守著一個跟命根子一般,可惜終究是無用功。”


    夏秋聽了個一字半語的便出門做事了,夏雲低垂著眉眼當做沒聽到,隻莫姑姑接了兩句:“那可不,這些人認不清自己的身份,在府上吃香喝辣的過了這些年也是福氣了,哪裏還敢多加妄想,便是心貪不足,也是一個自取滅亡的結果,夫人,這鳶兒......”


    “自然是按舊辦事。”


    這府上的一切都合該是她兒子的才是,怎能讓一個又一個的庶子出來威脅到她兒的身份地位,尤其是這種背主的丫頭,生下來的孩子定然也隨了她,是個養不熟的。


    倒不如被扼殺在還未開始的時候為好。


    莫姑姑笑意加深,腰彎得更低了些:“那老奴這就去辦。”


    安氏滿意的點頭,在她身後垂著眉眼的夏雲身子微微一顫,無人看見的眼有些不忍,又有些複雜,最終都變成了麻木。


    夏秋得了安氏的話,心裏跟吃了定心丸一般,先是去下人房裏通知了鳶兒,在跑了一趟思蘭院,


    那思蘭院裏,蘭姨娘的貼身丫頭明心正守在外頭,見她筆直的走了過來,依然神態倨傲的吐著瓜子殼,眼裏眉梢帶著幾分嘲弄:“喲,這不是主院的夏秋姐姐嗎,今兒怎的有空過來咱們思蘭院,莫非是大夫人有何吩咐,哎喲你來得真是不巧,我們姨娘啊......”


    夏秋抬手就打斷了明心的話:“得了,我今兒來可不是給你扯嘴皮子的,我們夫人讓我來通知一聲,讓蘭姨娘趕緊過去,”見明心又要開口,便搬出了先前安氏說的話:“夫人有令,莫非姨娘還敢托大不去?不過那也行,若是姨娘病了,那奴婢就把十少爺帶去主院養養,免得過了病氣兒就不好了,明心姑娘覺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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