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府


    三日的科舉考試後, 莊嚴緊閉的貢院大門緩緩打開, 有士兵們從裏頭魚貫而出, 他們身著鎧甲, 端正著臉, 長槍玉立, 自有一股讓人不敢造次的氣魄。


    須臾片刻後,有考生開始步出, 立馬有等候在外的家裏人蹙擁了上去, 對著人噓寒問暖。


    餘氏帶著月小弟也等在外頭, 眼見一個個的考生都從裏頭出來, 而月餘煦的影子都未見到, 餘氏心裏也開始著急起來。


    “娘, 你捏得我手疼了。”月小弟吸了吸鼻子,想掙開他娘的手, 隻到底不忍見她急慌的模樣, 隻出聲轉了她的注意力。


    果然, 餘氏一聽, 頓時放鬆了力道,語帶擔憂的說著:“娘就是有些擔心你哥哥, 按說你哥哥的體格和文采早該出來了才是, 怎這會還沒出來,可莫是.....”


    話到嘴邊, 她悠然住了口, 把那句不吉利的話給咽了下去。


    周圍的人大都接到了人, 隻有他們眼巴巴的瞧著,月小弟想說依著他二哥的聰明勁,說不得隻是因為文章寫得太好了一時沒回過神兒,在等等就好了,隻到底被餘氏給傳染了一般,心裏也開始七上八下的打起了鼓。


    等周圍熱絡的人群開始散去,餘氏已經忍不住準備想上前問問時,終於,月餘煦走了出來。


    他長身而立,一身青衫罩身,端的是豐神如玉,眉目俊朗,嘴角淺淺帶著的笑,既從容又自信飛揚,見了餘氏二人,他一頓,隨後大步走了過去:“娘,小弟,我不是說不用來接我嗎,我自個兒回去就行。”


    “這怎行?”


    餘氏不讚同的看著他。


    她指了指周邊一片:“你瞧,這四周來考試的哪個身邊沒個人,要不然出來的時候多孤零零的


    啊。”


    月餘煦聞言便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見餘氏望過來,他忙止住話,笑眯眯的說道:“不過還是多謝娘和小弟的一番苦心,小生這番受下了,當真是受之有愧啊。”


    邊說,還邊四不像的做了個揖,逗得餘氏一張臉都笑開了,哪裏還記得先前的半點擔憂。


    月小弟在旁邊摸摸肚子,插了進來:“二哥,渭水府有一道珍寶鴨特別好吃,反正咱們也要明日才能回去,不如待會去嚐一嚐。”


    月餘煦還未應下,那頭餘氏已經一巴掌拍在這個不長心眼的兒子身上了,還點了點他的額頭:“吃吃吃,就整日的記著吃,你二哥考了三日,這會正累呢,讓他回客棧好生去歇息一晚,養養身子都不會說?”


    月小弟捂著頭,在月餘煦含笑的眼裏嘟囔著:“這不是瞧著二哥的精神兒好嗎?”


    月餘煦雖然跟普通的學子一般大都時候是手不離書,閑了去外踏青練字,但每回到家時,還是要幫著裏裏外外的做活計,底子打得好,哪怕這兩年閑下來了,稍稍放鬆了些,但那衣裳下的身子骨也不是他人能比的。


    餘氏顧不上教訓他,忙招呼著月餘煦上了牛車,等上去後,還頗有些遲疑的問著:“老二啊,我方才聽聞很多書生都打算在渭水府盤旋幾日,待放了榜再回去,要不,你也多住些日子,同別的書生們處處也是好的。”


    月餘煦搖頭。


    “不用了娘,反正放了榜之後也是會有衙差來通知的,何必再此處逗留。”


    月餘煦對自己的考試是很有信心的,壓根不覺得需要在此地去結交旁人,一同討論來討論去,到時候反倒被弄得人心惶惶的,還不如在家裏好生靜靜,讀讀先生們講解的內容經義,為往後的會試做準備呢?


    “那好吧,你說了算。”見他主意已定,餘氏也不再多勸。


    到了客棧,月餘煦隻淺淺的洗漱了下,在餘氏的不讚同下,帶著高高興興的月小弟去吃了珍寶鴨,又在渭水府街上盤旋了陣兒,這才打道回府。


    那街上四處酒樓中,到處都是諸位學子的淺淺議論聲,月餘煦帶著月小弟在街上走著時,還聽到自己的名字從別人嘴裏說出來,多的他沒深聽,也懶得關注,左右自己的考試自己最為清楚。


    豎日,清晨不過蒙蒙亮,一家人就啟程往月家村趕了。


    與他們有同樣想法的還有不少,回去的路上,餘氏等人還碰到了淮家的。


    晌午在路邊茶肆歇息時,淮嬸從一輛華麗的馬車上下來,頭發被高高的盤著,上頭插了幾枝包金的金釵,衣衫也從往前的青衫麻布換成了如今的暗色綢緞,隻見她故作往頭上扶了扶,釵是好釵,村頭的人人都羨慕她,隻這雙黑乎乎的手卻生生壞了這份好,就跟那鎮上的麻子娘一般,一朝小人得誌,便輕狂無邊,故作姿態,殊不知徒惹人笑話。


    像是才見著他們似的,淮嬸兒驚訝的掩了掩嘴,眯著眼,輕聲細語的打著招呼:“這不是小橋娘嗎,你們也是回村裏呀,”她話一轉:“瞧我說的這話,小橋娘定然也是接了煦哥兒來的。”


    又朝著旁邊的月餘煦道:“煦哥兒這回子考得如何了?我們家月淮啊,這回中個舉人那是肯定沒問題的,出來我就問了,淮哥兒說十..十什麽來著?”


    “是十拿九穩。”


    一道女聲在她身後響起,隨即,那人出現在了月家人麵前。


    “對對對!”淮嬸滿臉笑容的把手搭在身邊那年輕姑娘手上,朝她嗔道:“還是你們讀了書,識得幾個字的強,我老婆子不頂用了。”


    那姑娘也是個笑麵人,身後還跟著個小丫頭,隻見她在月家人身上瞥過,目中隱隱帶著不屑,抿唇嬌笑的哄著淮嬸:“月伯母,不如咱們也找個地兒坐吧,您同這些人熟絡,那咱們坐下慢慢說,左右這時辰還早得很。”


    淮嬸聞言更是開心了。


    那小丫頭在年輕姑娘的示意下,在月家人旁邊挑了位兒,又從袖裏掏出了帕子在那桌上椅上裏裏外外的擦拭了個遍,這才恭恭敬敬的請那姑娘和淮嬸入座。


    姑娘滿意的點點頭,不屑的看了旁邊一眼,婀娜多姿的扶著人過去了。


    餘氏等人相顧一看,皆是對這做派隱隱的笑了起來,隻有月小弟嘟著嘴,他早就看不慣那淮嬸一副月扒皮的模樣,此刻又這樣裝模作樣的,眼咕嚕一轉便笑道:“淮嬸子,這位長得一般的姑娘就是淮哥的妾室嗎?”


    正在那一桌上茶水點心的茶肆小二聞言,抬頭看了那年輕姑娘一眼,隨後立馬放了東西,躲回了那案後,隻遙遙的冒個頭不時關注著這邊的情形。


    被稱為“長相一般”還“是妾室”的女子渾身都冒著怒氣,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桌上,怒目罵道:“你個沒教養的臭小子,你說誰是妾?”


    哪怕早前是妾,如今她也是月淮家三媒六聘定下的正妻!


    “誰應誰不就是了,”月小弟嘴皮一翻,巴巴的說了起來,期間還抬眼看了看餘氏和月餘煦,見他們沒反對,一顆心放了回去,念著:“長得醜就算了,也隻剩下幾個滿是銅臭的銀錢了,家裏連個有出息的都沒有,可不得扒著一個讀書郎嗎?要我說,這選媳婦還是得選個有助力的,這種空有銀錢的人家,往後哪個官夫人要與之交往,真真是眼瞎腦子沒長好。”


    他這嘴毒得,不僅僅罵了那姑娘,連著淮嬸等長輩也一塊兒罵了。


    餘氏當下就不讚同的看著他:“小華,慎言。”


    這淮嬸再不是,他總是淮哥的生母,便是看在淮哥的份上,對上淮嬸,便隻需不理會便是,他一個小輩如此出言不遜倒是會被人詬病的。


    雖說,餘氏也實在無法苟同淮嬸的眼光就是。


    “小橋娘!”淮嬸也沉了臉,一雙陰沉的臉在幾人身上劃過,道:“你家的孩子還是得管好些了,這小小年紀就目無長輩,長大了還了得,依老婆子所言,還是得學學你家老二,去多讀讀書,免得說話衝撞了,大家麵兒上都難看。”


    餘氏自覺有兩分理虧,也沒應。


    那姑娘也跟著接了口:“可不是,伯母說得對,這還是讀書好些,才有出頭之日,免得整日為了那幾個銀錢操勞奔波,你家那女兒原本是有這個福的,可惜啊,非得故作清高,嗬。”


    要不怎麽打小就有婆子們說她有福呢,原本她還聽聞那月家姑娘如花美眷,怕自覺過來爭不過,誰料,她壓根就還未出手,那前頭的擋路石就自己卷鋪蓋走人了。


    可見是個沒福的。


    餘氏等人頓時就沉了臉,餘氏在那姑娘臉上打量了下,道:“黃員外的閨女這一張嘴也是不錯,與淮嬸兒子倒是如出一轍,不過姑娘也太未免高看自己了,在這月家村乃至鎮上,姑娘家確實財力雄厚,但,出了這鎮上,甚至是這渭水府,姑娘可還有何等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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