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小侯走不過一個時辰, 寧家大房這對婆媳就隔空開了戰, 先是大夫人派了身邊得意的丫頭準備去鶯歌院裏裏好生敲打敲打, 誰料小侯爺早就走了, 反倒是她派去的人被少夫人給罰在了天寒地凍的院子裏跪了足足一個時辰。


    這種天兒被如此懲罰, 那可真算得上要了半條命了, 聽說大房那幾個回去的時候都是被抬回去的,一路上被人明裏暗裏的看在眼裏, 沒一會就把這對婆媳交手的過程給傳揚的繪聲繪色了。


    安氏氣得直接摔壞了一套她最是喜愛的牡丹玉茶盞。


    “她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婆母了, 都說打人不打臉, 她這是生生的踩我的臉啊!”此刻, 被月橋罰跪的幾個下人哭哭啼啼的給她告著狀, 又兼之這淒慘的模樣, 安氏簡直是怒火中燒。


    她不過是派人去瞧瞧有哪裏做得不到位的,別耽擱了衡兒上任罷了, 怎的這月氏如此冥頑不靈, 早知道她如此不受教, 她當日便是被千萬人給唾棄也不得讓這樣的村婦進了門!


    “夫人息怒, 少夫人想必也不是有意的罷,許是奴婢們去的早了些, 直到辰時過了一半兒少夫人才起了身, 隻是,隻是未曾有人告訴奴婢小爺早早便走了, 否則奴婢也早便回了夫人, 也免了夫人擔心才是, 是奴婢的錯。”懷玉無聲的哭了起來,整個人跟霜打了茄子一般,臉頰紅紅腫腫,連一雙手都紅腫了起來。


    這幅模樣看在一旁的莫嬤嬤眼裏,直讓她恨得眼眶發紅,忍不住跟著老淚縱橫:“夫人,老奴伺候了你幾十年,從無二心,我就這一個閨女,平日裏伺候夫人也是盡心盡力,俗話說不看僧麵看佛麵,怎的,怎的這少夫人就如此狠心呢?”


    狠心。


    安氏身子一顫,想著那月氏那怪張的性子,連她身邊的丫頭都說罰就罰,對她也沒個討好賣乖的,哪裏是個當人媳婦的。


    往後,她還能靠得上她?


    “你們放心,此事,我定然要給你們討個公道!”最終安氏一語定了下來,又軟言安慰了幾人幾句,賞了些金銀,這才讓人退了下去。


    等人一走,安氏蹙著眉心靠在軟榻上,正巧她大嫂王氏上門,說起了這個,安氏更是擔憂:“如今衡兒向著她,連貴妃也幫襯著她,慣得她張狂得很,這寧家裏,怕是沒人製衡得了她,如今我這個婆母跟前兒的大丫頭她都能說罰就罰,說打就打,不尊著我就算了,我隻怕有朝一日……”


    “有朝一日?”王氏不解。


    “對。”安氏一五一十把自個兒最擔憂的說了出來:“她這般行事,那往後我大房的嫡孫從她肚子裏出來又能被教導成什麽模樣?可還有我這個當祖母的?還能尊著我、敬著我?”


    年邁之時,膝下若是沒有兒孫繞膝,沒有精心奉養,那樣的日子又要如何熬得過去?若非如此,她又如何想要給兒子身邊塞人,不過是為了防著以後罷了。


    兒孫多,一個不孝順,總有人孝順不是?


    王氏聽罷,好一會兒才歎著氣兒,道:“依我看,衡兒還是個有孝心的,就算有了媳婦心偏了點,但也絕對沒有為了一個月氏而把生母至於一旁不管的道理,我看啊,你就是想得多了些,那月氏再精怪還能翻天不成?”


    若她真敢對安氏不利,別說寧衡,隻怕是貴妃都繞不了她。


    安氏聽罷一笑,說起寧衡,頓時臉上帶了笑:“衡兒我是放心的,他有孝心為人有聰明,就是……就是碰到了個這般桀驁不馴的女人!”


    王氏聽她話裏話外的不喜,不禁想起了上回來安府的外侄媳婦兒,那一張容顏就算到了現在也讓她記憶猶新,何況在宴席上還發生了跟劉二夫人的口角,對她那一口伶俐的牙口還是有所了解的,而她這個小姑子出生高貴,又自付是個長輩,打從起初就不喜歡這個兒媳,更不用說這外侄媳婦兒還跟她頂撞了好幾回,沒有別的媳婦一般對婆婆討好著,心裏那火氣就越來越旺了。


    說白了,不過是這個兒媳不會在她麵前伏低做小罷了。


    王氏也沒說破,隻低聲叮囑道:“婉清,你若是想做些事兒,便要壓著你的脾性,莫要讓人抓了小辮子,你也知道衡兒愛惜她,別為了這些小事兒讓你們母子起了嫌隙。”


    安氏再傻也不會光天化日的喊打喊殺,她不過是想著給人個教訓,折折她的傲氣,損損她的傲骨罷了,若是月氏識趣,知道這高門大宅不是她這種出生卑微的女子能立足的,自行離了去,她自然不會虧了她去。


    王氏與她又閑談了會,不到午時便告辭離去了。


    等她一走,安氏立馬召了被冷落了許久的夏雲和夏秋兩姐妹,等人小心翼翼的請了安,這才虛虛的抬了手:“起吧,這屋中就咱們主仆三個罷了。”


    “是。”


    姐妹兩個異口同聲,待起身後低眉垂眼的在安氏跟前伺候著。瞧著態度一如往日,安氏滿意的笑道:“這些日子我冷落了你們姐妹,你們心裏可是有怨言?”


    夏雲夏秋身子一顫,當下就連聲搖頭道不敢。


    打從懷玉來了後,她們姐妹就被擠出了這貼身大丫頭的位置,為此,這裏裏外外的不知多少婢子們在暗地裏笑話她們。可那又如何?她們姐妹倆這些日子受人冷落,被人譏諷,就是有再多的怨言那也是隻得吞咽進肚子裏的,如今安氏一個指令,她們還不是得巴巴的上來。


    “好了好了,也是我想差了,如今自然是知道了你們姐妹倆個的好處的。”安氏笑了笑,臉上的模樣要多和善就有多和善,瞧著便是個大方的主人家一般:“待會去賬房那兒支點銀子去外頭買些胭脂水粉好生打扮打扮,這年輕的姑娘家啊,就要把自己收拾得妥帖才是。”


    姐妹倆個自然是感動得很,隻差把一顆真心捧到安氏跟前:“夫人還能如此惦記著我們姐妹,奴婢們心裏真是熱乎得很,往後隻要夫人有何吩咐,我們姐妹定然義不容辭。”


    “沒錯,我們姐妹倆但憑夫人差遣。”


    安氏眼底的笑意越發濃厚,等姐妹兩個說完,這才順著說了句:“還別說,這會兒啊我這還真有一件小事來著。”


    夏雲夏秋不著痕跡的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底見到了“果然如此”。她們姐妹兩個伺候安氏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兒,對她的心思不說了解個七八分,但三四分總是有的。大夫人這樣的當家主母,怎麽可能惦記著一個兩個婢子?


    都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一個明擺著的坑對如今她們姐妹倆個來說,還真的是非跳不可,否則這大房裏哪裏還有她們的位置。


    “夫人請說,奴婢兩個定然把事兒完成得漂漂亮亮的。”


    “……”


    而遠在金陵城開外數十裏之外的官道上,馬上的寧衡突然連著打了幾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子,又把披風往身上裹了裹,寧全兒也騎著馬跟在他後頭小聲問著:“爺,可是這風太大,要不奴才再給你找件襖子換上再走?”


    寧衡吸了吸鼻頭,眼角餘光瞥見那溫家的老四一襲黑衣錦袍,騎在馬上卻絲毫沒有一點受這寒風影響,頓時挺直了背脊,逞強起來:“不用,你爺我的身子骨好著呢。”


    這種事兒,他媳婦最能證明。


    何況,溫家老四都行,沒道理他寧家老五就不行了?


    為了證明自己能行,完全不輸於人,接下來的數日,寧衡都是擺著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明裏暗裏的跟溫四攀比著,也因為有他二人的較勁,讓原本艱難的路程一下子鬆快了起來,工部的一行人瞧著熱鬧一路快馬加鞭的到了西賀。


    月餘後,西賀城到了。


    雖說西賀也是屬於大都的地方,但離金陵實在太過遙遠,又連著幾個外族小國,開設了通商口岸,因此,入了這西賀城裏,大街上,滿是各色樣貌的人穿行其中,街中鋪子裏,外族商人也占據了多達一半之多。


    寧衡一行人哪裏見過這種盛況,就跟那土包子似的,東瞧西瞧的,就連那一直冷冰冰的溫四都變了個模樣,那模樣被寧衡瞧見,在暗地裏悶笑了許久。


    前來迎接他們的是西賀城同知楊大人,楊大人是當地望族,其家族在當地已經營了數十年,可謂是枝繁葉大,如今不過中年模樣,已是朝廷冊封的正六品官員了,且這楊大人外形還帶著幾分外族人的異域眉目,倒是比純正的大都人要惹眼許多。


    寧衡盯著人看了幾眼就沒了興致,跟火燒眉毛似的一下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急慌慌的同楊大人道:“楊大人,快些給我找個驛差吧,我等著用呢。”


    楊大人自然不無不從,還想著這小侯爺怕是離了天子腳下久了不適應,如今吃不得苦要寫信告狀了。本來嘛,這些奶娃娃就應該錦衣玉食的好生生的待在那嬌貴的地方,哪能跟胡鬧似的委以重任?


    “本官立馬給小爺尋來,如今知府大人已在府衙等候諸位了,晚上還特意備下了接風宴,還請諸位先隨本官前去。”


    楊大人說得合情合理,一行人自然不無不可,隨著去了。是夜,萬籟俱寂之時,寧衡伏在案上,臉上沒有楊大人以為的半點哀傷,提筆就寫道:吾妻橋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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