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衡起床的時候, 床上母子兩個睡得正香, 他隔著屏風看了一眼, 會心一笑, 隨後把巾帕遞給了一旁伺候的丫頭, 由得他們打理衣衫,等弄完, 他整個人頓時意氣風發了起來, 臨出門時, 還不忘交代房裏的丫頭:“等少夫人再睡半個時辰就讓綠茶姑娘叫她, 告訴她多帶些人去白雲寺。”


    “是。”


    “還有……算了。”想了想, 寧衡還是沒說出口, 這些出門行頭的想必小橋心裏早就有數,這不過是去個城外罷了,他也用不著草木皆非。


    丫頭們微微垂著頭,等他大步離去這才抬了眼,對視中皆從對方眼裏看到了羨慕。


    寧小侯雖說少時欺男霸女,但自打成了親後便專心一意,莫說納小收通房之類的了,就是去那蘇河都少得很,還有一份正兒八經的在朝堂上任職,這樣一個俊美的公子, 真真是所有女子們夢寐以求的夫君人選, 可惜, 如今這位在金陵城被諸位女子們惋惜不已的男子已有了主。


    再一想她們少夫人的模樣, 丫頭們也隻得歎氣。


    散了散了,如此美人也莫怪小爺生不出二心。


    半個時辰後,沒等綠芽掀開紗帳去叫人,床裏就傳來了奶聲奶氣的嗚哇說話聲兒,聽著就跟在交談一般,綠芽抿著笑,輕輕掀開一個角,露出裏頭坐了起來的寧小樹兒,軟趴趴的頭發搭著,下頭那烏滴滴的眼珠精神得很,小嘴還動個不停,雙手亂揮舞著。


    “別動,你讓娘好生給你穿穿衣裳行嗎?”月橋滿臉無奈,跟他打著商量。


    綠芽實在是沒忍住,輕輕笑出了聲,引得寧小樹兒頓時忘了過來,啊啊的跟他說著話,綠芽也跟他打起了招呼:“小公子起得真早。”


    “可不是?”月橋真是一把心酸一把淚,在寧樹兒胖胳膊上點了點:“他都醒了好一會兒了,一直在鬧著,讓我想多睡會兒都沒辦法,他倒好,整日不是吃就是睡,精神得很。”


    綠芽聽她說得有趣兒,也想起沒懷孕之前她家少夫人喜歡睡懶覺的事兒,不由得心生感慨,這果然是命中注定,一物降一物。


    旁邊有人了,寧小樹兒頓時不鬧了,給抬手就抬手,給穿衣就穿衣,乖得很,如今他也有七個月大了,身子已經胖了好幾圈兒,還能在床上翻滾、坐起身子了,月橋看得好笑,不由得嘲弄了兩句:“知道有人看著,還學會要麵子了?”也不看看平日裏有多鬧騰。


    “啊!”寧小樹兒似乎是不滿的拍了拍她,嘟著嘴一臉不樂意,仿佛聽得懂她的話不是在誇他一般。


    “行行行,不說你行了吧,臭小子,不知跟誰學的。”月橋嘀咕了兩句,麻利的給他穿了小衣,套上外衫把人丟給了綠芽,自己也起來洗漱了。一邊讓丫頭們伺候著,一邊還問道:“都收拾好了嗎?”


    綠芽抱著人逗著,聞言回她:“收拾妥當了,奴婢讓小廚房那頭做了些點心,還帶了兩床小公子的小被子和衣衫。”


    如今伺候著月橋梳頭點妝的換成了個小丫頭,年紀還小,正有幾分活潑,聞言還跟著說了句:“奴婢方才見秦乳母自己收拾妥當了,正在旁邊侯著呢。”


    打理好後,又有下人端了早點上來,而綠芽也把寧樹兒抱去旁邊讓乳母喂奶了,半個時辰後,主仆一行人上了馬車,三輛馬車打前頭,後頭跟著一隊護衛,看著就是貴人出行的樣子,街上的人紛紛退避三舍,等他們走過,才開始談論起這是誰家的女眷出行。


    月橋與周衛娘約好的是在白雲寺裏匯合,這回出門上香,除了她們外,月橋也給月家的兩位嫂嫂和出嫁的六、九兩位姑奶奶去了信,她大嫂肚子已經六個月了,大著肚子不能出門,陳郡主倒是跟著說好一同出門放個風,至於六姑娘和九姑娘,兩人都不得空便回拒了。


    一路出了城,月橋掀了些簾子讓寧樹兒瞧,第一回看到山水的小樹兒也的確不負眾望看得眼睛都不眨,也不鬧疼人了,倒是讓月橋多少有些不習慣,不時捏著他的胳膊小手的卻被小樹兒不耐煩的給揮開。


    “得,這是有得新鮮玩意兒了就把我給扔一旁了。”她正跟綠芽抱怨呢,外頭馬車旁,馬蹄飛奔的聲音響起,她正要放開簾子,卻見寧小樹咿咿呀呀的興奮的看著外頭疾馳的駿馬,臉上一點也沒被嚇住,沒過多久,卻見那駿馬跑了回來,停在他們馬車外頭,那人身段窈窕,穿著一身利落的裝束,點點銀色勾人,簡單別致,臉上更是爽朗大方:“小橋,我外甥呢?”


    這人正是她二嫂陳明月。


    月橋一手抬著簾子,臉上卻是頗有些無奈:“二嫂,你怎的不坐馬車,換成騎馬了?”若不是陳明月嫁人了,依她這般張揚,隻怕又讓人有得說了。


    “怕什麽。”陳明月笑得無所謂:“娘可是都答應我騎馬的。”


    陳明月性子爽利,為人豪氣,若是交朋友隻怕是上上人選,若是挑兒媳婦,一般的夫人們還是不欣賞這種太過拋頭露麵,不大賢惠的女子,索性她二哥無所謂,她娘也十分欣賞,如此一家才安安生生的沒有半點摩擦。


    “喲,我娘這怕是忘了我這個親女兒了吧。”月橋挑了挑眉,見她神色一如既然,心裏也為她高興,故意泛著酸氣兒同她說道。


    陳明月嘿嘿兩聲,又問了句:“我外甥呢。”相比前一問,這一問可急切多了。


    月橋隻得白了她一眼,把寧小樹兒那一邊的簾子給她掀開讓她瞧,這一瞧就讓陳明月盯著不撒手了,還伸出雙手要抱他,平日的寧樹兒除了幾個熟絡的誰抱都不肯,也或許是上回後腦勺被摔把他弄怕了,這會陳明月伸了手,隻見他蹙著小眉頭思索了兩下,就朝前伸著雙手要去,月橋隻得把她按住,把簾子放下,沒好氣的說:“他才這麽點,騎什麽馬啊?”


    外頭被遮住的陳明月反駁道:“這有甚,我打小就讓我父王抱著上馬玩。”


    月橋哪裏管她,反正說不行就不行,還道:“騎馬什麽的你就別想了,等他過幾年還行,現在還是跟著我們安安分分的坐馬車吧,你要是稀罕他,待會讓你抱個夠。”


    陳明月聽著她的話,這才滿意了:“那行,我去前頭等你們。”話說,她自抽鞭子,馬蹄聲就疾馳飛過,隻道聽不見了。


    沒上得了那個高高大大的馬,寧樹兒不開心了,好一會兒都打不死精神,小眉頭蹙著一臉的愁苦,看得綠芽的一顆心都化了,要不是理智還在,隻怕就要替他說話了。


    月橋好笑的哼了一聲兒,把他放在毯子上玩,自己則靠在車廂上閉目休恬。


    他們到白雲寺時還不到半晌午,寺中人不多,隻不時有香客在路上走著,聽著那幽遠的佛音嫋嫋,在這山中寺廟裏,往來的夫人小姐們都麵色平淡,甚至帶著一兩分慈祥、平和。


    她們剛下了車,就有一個大和尚行了過來,朝他們道:“阿彌陀佛,施主請隨小僧移居廂房。”


    寧家後院的女人都信佛,上到老夫人,下到孫子輩的孫媳婦們,這白雲寺也是她們常來的,因此,白雲寺還特意為她們留了個廂房,這大和尚把她們領到了地兒就要離去,月橋便順便問了問他:“敢問師傅,不知淮王郡主和周禦史的姑娘可到了?”


    大和尚道:“阿彌陀佛,少夫人問的這兩位女施主已到了,少夫人可自去尋。”


    “多謝師傅。”月橋也回了一禮,送大和尚走後,她帶著人先安置了番,這會兒寧小樹已經睡下了,方才還在鬧小脾氣,這不過一會就歪在毯子上睡得打起了小呼嚕,下人們輕手輕腳的把裏頭的床榻給收拾了一番,覆上毯子,點上熏香,月橋便把人給放了上去,撿了小被子給披上。


    熏香點了一會兒,月橋就讓人撤了,寺中佛香重,聞著確能洗條心神,隻是這廂房好些日子沒人住,用熏香給靜一靜罷了。


    “少夫人,陳郡主和周姑娘來了。”綠芽剛說完,就見陳明月和周衛娘就攜手走了進來,陳明月還不由感歎:“小橋你這出個門儀仗還是挺大的,外頭巡邏的護衛們讓好些小丫頭都不敢近前。”


    說完,她見月橋的動作,頓時靜了聲兒,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彎著腰看著寧樹兒的如花睡顏。


    “得了,瞧你的樣子。”月橋好笑,讓兩個丫頭和乳母等留下來守在床邊兒,綠芽則留在外間,她推著人朝外走,說道:“咱們去上個香吧。”


    一出門,寧家你護衛頓時分了兩撥,一撥繼續守著廂房,一撥則跟在月橋身後,陳明月瞪圓了眼:“帶這麽多人做何,這寺裏安全得很,有哪個不長眼的敢找茬。”


    她們這邊的廂房,全是金陵城的世家貴婦,皇族宗室,一般人也不會走到這兒來,隻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們離去後不久,還真有人膽兒大闖了進來,隻是還沒怎麽著就被巡邏的侍衛們給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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