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攝的日子一日日過去, 到了四月, 冬天的寒冷餘威徹底退出了江南的舞台, 江南草長鶯飛, 天氣變得很溫暖。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天氣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人與人的關係也有了莫大的變化。


    容堇年和朱正明的關係在不知不覺間變得很微妙, 明麵上就處於誰也不待見誰的狀態, 暗地裏更是波濤洶湧。


    誰也不清楚他們怎麽就變成了這樣,等他們意識到的時候, 他倆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可能一開始是個小矛盾, 後麵漸漸就演變成大矛盾了。


    考慮到倆人要一起拍戲,等戲上映前夕他倆要一起站台宣傳, 他們這個樣子,周導可不敢讓他們同台, 同台出事的可能性太大了。


    為此周導做了說客專門把倆人叫到了一起,想問問他倆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能達成和解最好。


    可惜周導那次沒成功, 朱正明很難以啟齒, 把問題拋給了容堇年,讓周導問容堇年。容堇年則是臉上帶著笑,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實則油鹽不進。


    周導說服不了他們和好, 他倆保證各自的恩怨不會影響電影的拍攝進度, 該配合的工作他們會一一配合, 於是周導歇了說服他倆的心思。


    副導建議先把朱正明和容堇年倆人的對手戲拍了,免得倆人矛盾愈演愈烈,影響劇組的拍攝進度。


    周導不答應,他喜歡按照時間線一點點拍。雖然劇組投入的成本會有所增加,但演員更能把握角色的心理變化,這樣呈現出來的效果才完美。


    於是,容堇年雖然作為一個配角,因為他這個角色貫穿了全劇,經常會回來拍個一兩天的戲。


    ……


    鍾意和容堇年的高中戲份告一段落了,之後的大部分劇情在她和朱正明之間展開。


    跟朱正明拍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戲後,鍾意看出來了,朱正明對她有那麽一點意思,他在片場對她照顧有加,有事沒事會來她身邊湊,看向她的眼神裏有著淡淡的愛意。


    鍾意不知道朱正明是不是入戲太深了,真的把他當做了蔣明,將她當做了文嫻,誤以為他是真的喜歡上了她。


    這種情況倒也好辦,等拍完戲,倆人以自己真正的身份相處,他就能很快從這段感情裏走出來。


    也有另一種可能,他是喜歡上她了。


    鍾意覺得前者的可能性大一點,畢竟倆人在選秀節目裏當導師的時候,他對自己沒有產生過別的想法。


    她對朱正明沒有半點感覺,也沒想過要跟他發展點什麽,不能給他一點感情上的回應。自知道他對她懷有別的心思後,她就漸漸跟他保持了些距離,也拒絕了一些他的好意。


    朱正明意識到她委婉的拒絕了自己後,心有不甘,但還是後退到了倆人最初保持的安全距離內。


    他沒想過對她窮追不舍,根據她現在對他的態度,他知道他窮追不舍也不能得償所願,說開來隻會把倆人的關係搞得糟糕。


    於是,他把對鍾意的心思放在了心底,盡量不對她造成困擾。


    ……


    這部電影從初春拍到了夏天,不知不覺就到了吃小龍蝦的季節。


    這晚鍾意睡得早,晚上十點做了個噩夢醒過來,怎麽也不睡不著了。


    她玩起了手機,網站推送了關於小龍蝦的吃播給自己。


    她點開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一看就再也停不下來了,小龍蝦紅紅火火的,肉質鮮嫩飽滿。吃播剝開後拿著沾滿了醬汁的龍蝦肉放在了鏡頭前,引誘著觀眾,其中包括鍾意。


    鍾意今天晚上隻吃了點水果沙拉,還有一杯牛奶,沒碰過半點葷腥,嘴巴很淡。


    這種視頻勾起了她的饞蟲,她現在特別特別特別想吃小龍蝦。


    她也隻是想想而已,她肚子不餓,點了也吃不了幾隻。


    鍾意發了條朋友圈:好想吃小龍蝦啊!!!


    發完之後,她轉頭去刷起了其他視頻。


    ……


    房間門在一個小時後被敲響,鍾意這時候稍稍有了些睡意,正打算重新入睡。


    她看向門口,想著這麽晚了,會是誰來敲她的門,有急事?這敲得不疾不徐的,不像是有急事啊。


    大半夜的,是醉漢敲錯門了吧。


    鍾意這樣想著,還是起床去了門口,眼睛對著貓眼往外麵看了一眼,看到一張熟悉的臉,是容堇年。


    這麽晚了,他來做什麽?


    鍾意開了門,“容堇年,你這時候不是在雲城嗎?”


    她知道他今天晚上在雲城有個活動,他要拍的那場戲被安排在了明天下午,她以為他會在雲城過夜,明天早上再回來。


    他帶著口罩,臉上有些憔悴,風塵仆仆的樣子,眼睛很有神。


    容堇年開了門,笑著道,“鍾姐很在意我呢,對我的行程一清二楚,”他提了提手裏的外賣盒,“我看到你的朋友圈了,不是想吃龍蝦嗎,我給你買來了。”


    一個猜測冒上了心頭,鍾意又覺得自己想的太誇張了,應該是不可能的。


    她還是問了一下驗證自己的猜想,“你該不是看到我發的動態,專程從雲城趕過來給我送小龍蝦的?”


    雲城離這裏很近,高鐵隻要半個小時就到了。


    容堇年點頭,“沒錯,我還以為你睡了呢,幸好沒睡,不然這小龍蝦白買了。”


    鍾意無語,他這種敲法,睡著也被他敲醒了。


    她接過了外賣盒,“你有事找我幫忙嗎?”對她這麽好。


    “沒有啊,我就想對你好,”容堇年往裏探了一眼,“我們這樣站在門口說話不好吧,不請我去裏麵坐坐?”


    他們現在是什麽關係,請他去裏麵坐坐十分的不妥,鍾意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太好。”


    容堇年輕笑,“什麽時候鍾姐變得那麽拘謹了,不過是共處一室,我們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


    “已經過去了,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提,”鍾意看了眼手裏的龍蝦,“以後不要再做出讓媒體誤會的舉動了,他們拍到的話,對我們倆都不好,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龍蝦還是好吃的,她就不客氣的收下了。


    “他們沒有誤會啊,我就是在追求你。”容堇年坦率的道。


    “嗯?”鍾意詫異的抬眼看他,摸了摸他的額頭,“沒發燒啊,怎麽說起胡話來了,你以後別對我開這種玩笑,我不喜歡拿感情開玩笑。”


    他們倆結束炮友關係,拍戲合作的時候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甚至還有些刻意的冷淡,她不覺得他對她會有感情。


    容堇年抓住了她的手,“鍾意,我沒發燒,也沒開玩笑,”他注視著她的眼睛,很認真,“我真心實意的在追求你。”


    鍾意抽回了手,沒了笑臉,態度冷淡了下來,“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我以為我們倆早就達到了共識。”


    “是啊,”容堇年承認,“我們倆的炮友關係是結束了,前塵往事既往不咎,”他嘴角浮現一抹笑,“我呢,跟你拍了一段戲後,發現你特別有個人魅力,我有點喜歡上你呢,所以我想追求你,想讓你做我的女朋友。”


    容堇年原計劃著,鍾意這人沒心沒肺的,一開始攻心是不可能的,可能還會招致她的不耐煩。不如把兩人的關係先變的親密些,相處的時日長了,慢慢攻心也不遲。他們倆開始的感情不純粹,但朝夕相處個半年,就是做也會做出感情來,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呢。


    萬萬沒想到,這一點在鍾意這裏半點都不成立。


    她就是那麽無情,感情歸感情,欲望歸欲望,分的一清二楚。


    容堇年想過半年一過,使些手段維持那種關係,再慢慢攻心,他有的是時間和耐心。


    轉而一想,那樣的話,依鍾意的性格,他和她的關係永遠隻能那樣了。無論鍾意跟他相處多長時間,隻要她把他當做炮友,就永遠不會對他投入一丁半點感情。


    分開的時候,她頂多會有些遺憾,用的習慣的東西沒了,可沒了就沒了,她不是非他不可,也不是一定要做那事。他不是食物、空氣和水,不是必需品。


    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打破鍾意的認知,他倆不是炮友關係,他是一個心悅於她的男人,他們倆是可以發展出感情的,可以成為男女朋友,更能成為夫妻。


    所以倆人約定的時間一到,容堇年很幹脆的放了手,沒有半點留戀。


    後來的那段日子,他從未主動去聯係過她,是想知道她有沒有如他所猜的那樣無情。


    結果讓他很失望,他們倆相處了半年,高興的時候有,恩愛的時候有,他以為她對他是有那麽一點感情的,就是養隻貓貓狗狗,處個半年,也是會生出感情的。可鍾意對他沒有產生哪怕一丁半點的感情,倆人分開之後,她該吃吃該喝喝,沒有流露出半點難受,日子過得很瀟灑。


    他的離開與否,沒有對她的生活造成一丁半點影響。


    這次拍戲,他一直在觀察她。


    她對他的到來有驚詫,沒有驚喜。她跟別人怎麽相處,就怎麽待他,沒有半點不同。


    顯而易見,她把他當做了路人。


    甚至是麻煩,他沒錯過當他神色如常的跟她相處時,她臉上表現出來的如釋重負。


    她很開心,他跟她一樣無情,或者說是灑脫。


    容堇年發覺他在看她拍親密戲時,鍾意沒有半點不自在,看他跟別的女人吻在一起時,鍾意也沒有反應。


    她是真的把他當做路人了,徹徹底底。


    可半年時光,他們倆的關係那樣的親密,他們倆什麽都做了,怎麽可能說放手就放手。他怎麽可能灑脫,當她跟他有了聯係後,她就注定不能跟他撇開關係了。


    他是不會讓她如願的,他那麽喜歡她。


    她還不知道這一點呢,以為他跟她一樣,是個把感情放的開也看得淡的人。


    他把自己變成那樣是想要接近她而已,他以為那樣她就能毫無負擔的接納他了,由身到心。她是接受他了,隻不過接受他的是身體而已,心門從未為她打開過。


    這怎麽行呢。


    他決定不再藏著掖著自己的感情,主動出擊。


    他深知這種喜歡會給鍾意造成困擾,甚至會把她逼得更遠,但總該讓她明白,他是喜歡著她的,是想跟做男女朋友的那種喜歡,而不是炮友。


    從觀念上轉變過來,她才有可能對他動情,不是嗎?


    他不急的,鍾意這種性格的人,不怕她會被人勾走,他有的是時間跟她慢慢耗。


    “你沒開玩笑?”鍾意臉上多了些鄭重。


    “我認真的,我決定開始追求你了。”


    鍾意立馬就回絕了,半點都冷酷無情的拒絕是否會傷了他那顆熱騰騰的心,“很抱歉,我不喜歡你,也不會對你的感情和行動做出回應,”她把小龍蝦往他的手裏一放,“以後不要做這種無用功了,不值得。”


    容堇年臉色不變,仍舊帶著淺淺的笑意,“很值得啊,喜歡一個人,不就是希望她能過得開心快樂。你想吃小龍蝦,我給你買了,你吃到後不就開心了。你開心,我也高興了。”


    這是什麽歪理?


    “你對我的好,被人看到了或者拍到了,別人如果誤會我們倆有什麽的話,會給我的生活造成困擾的。你對我造成困擾,我就不會開心了。”鍾意順著他的思路道。


    容堇年說,“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麽,你怕別人誤會我們倆在談戀愛。你放心,我會小心謹慎的對你好,暗地裏追求你,不會讓人抓到對我們倆不利的把柄。抓到了也沒關係,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會跟別人說,是我喜歡上你了,在追求你,不關你的事情。”


    “你不要前途了?”


    容堇年是個偶像,許多小姑娘都把他當做假想男朋友。


    如果小姑娘知道容堇年喜歡上了她這個惡名昭昭的人,還在猛烈的追求著她,肯定會有很多小姑娘脫粉的,他這個偶像還當不當了?


    “前途和你相比,當然是你重要一點。”


    “即使付出得不到回報的,還會遭到反噬?”鍾意不能理解這種沒有半點回報率,還會對自己不利的感情。如果是她,知道做這事對她毫無好處,肯定不會去做,何苦呢,又不是受虐狂。


    容堇年點頭,“你可能會覺得我是個傻子,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可你要我壓抑著自己的感情,跟你保持著距離,我做不到。我現在就是想讓你知道,在這個世界裏,有我這麽一個人在喜歡你,我想對你好,想讓你高興。”


    “你不喜歡我,不追求我,就挺讓我高興的。”


    “抱歉,隻有這一點,我是做不到的,我自己也無法左右我的感情。喜歡你是我的事情,你可以選擇拒絕我,但你不能剝奪我喜歡一個人的權利。”


    說來說去,容堇年還是要追求她。


    行,那就追求吧。


    等時間久了,他發現他的追求完全是在做無用功,根本得不到她的回應,估計也就能死心了。


    鍾意看著容堇年,他的眼睛跳躍著火焰,裏麵蘊藏著無盡的希望。


    到底是年輕氣盛啊,希望他以後不要後悔自己做出的決定。


    “行吧,”他這樣子,她多說無益,少年很堅定很執著也很一根筋,走著自以為正確的道路。鍾意還挺羨慕容堇年這狀態的,她早就沒有了這一腔孤勇,不會堅定的做沒回報,還可能會給自己招致禍害的事情,隻憑自己喜歡,“我不剝奪你喜歡人的權利,我希望你明白你在做什麽。還有,請克製一點喜歡一個人,你也不想你喜歡的人討厭你吧。”


    容堇年激動地點了點頭,“這麽說,你是同意我追求你了?”


    “沒有,我深深的希望我和你沒有半點糾葛,”鍾意說,“但在你那邊,我的意願好像不重要了。你說了,喜歡一個人是你的事,”她發覺她跟他站在門口站了太久了,“就這樣吧,我去睡覺了,你回去休息吧。”


    “好的,我回去休息了,”容堇年沒繼續纏著鍾意,把小龍蝦塞到了鍾意的手裏,“這個給你,晚安好夢。”


    “哎……”


    鍾意想叫住他的時候,他已經躥出十來米遠了,像隻兔子一樣。


    鍾意搖了搖頭,拎著它回了房間。


    到了房間,鍾意津津有味的吃起了小龍蝦,雖然她不喜歡容堇年,但挺待見他拿來的小龍蝦的。


    有多想不開,會跟食物過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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