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仗, 足足打了半個月之久,雙方實力不相上下, 拓跋弘因為占據這地勢的便利,稍微占了一點兒上風, 但虞若瑾也沒讓他好過, 進攻得十分猛烈,讓他沒法喘一口氣。


    打到後來, 連拓跋弘也不得不承認, 大周的這一名女將, 確實不愧為虞家將, 是他在大周境內除了虞盛平之外唯一最欽佩的一名人物了。


    說起虞盛平,雖然雙方互為敵對關係,但拓跋弘還是很尊重他的,認為他的身上有著軍人獨特的風骨, 是一位真真正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可惜這樣的英雄好漢, 卻死在奸妄小人的手中, 實在是太可惜了。


    虞若瑾的攻勢越來越激烈, 這一日拓跋弘不得不親自出城迎戰, 雙方大將終於正麵對上,真刀真槍地過了數百招。


    這種打鬥的場麵並不好拍,雙方是騎在馬上打的, 騎術必須要很嫻熟, 不然隨時會有落馬的危險, 現在天氣已經開始有些熱了,還要穿著厚重的盔甲,戴著頭套,常常一場戲下來,汗流浹背連外衣都濕透了。


    還有打鬥時用的雖然用的是道具刀槍,但真的戳在身上還是有夠受的,萬一要是不小心劃在了露在外麵的臉上,那可真要成重要事故了。


    楚新是真不想讓薑琬再拍這種打打殺殺的戲了,當初拍《交鋒》的時候就已經提心吊膽得夠了,如今又來一次。


    導演原本是沒想過這倆人的身手有那麽好的,以前要拍這種戲,如果想要效果好的話,先得讓武術指導設計動作,然後雙方慢慢一招一式地練熟,再配合在一起,放慢至少十倍的速度比劃出來,然後剪輯的時候再加快播放的速度,才有最後在電視上播放出來的那種打鬥激烈的效果。


    但放在這兒,薑琬和夏天這倆人連武術指導都不用的,他們自個兒打出來的效果比武術指導設計的動作還要好看很多,而且但就是真正打鬥的效果,速度方位絲毫不差。


    在劇組其他工作人員眼中,這倆人儼然就是武術高手了。


    連導演都忍不住跟楚新感歎:“你們工作室培養出來的藝人可真了不得啊,平時將武術也作為常規培訓內容嗎?這身手是在那兒學的?那兒還有沒有其他學員,我們想請回來當常駐替身。”


    楚新打著哈哈糊弄過去了,心中也不禁疑惑,當初拍《交鋒》的時候,還專門給薑琬請了教練練習槍法和格鬥呢,這次可沒有專門給他們請教練專門培訓傳統武術的,而且這兩人配合得如此默契,難道平時沒事就在啟園裏騎著馬打架玩?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這部戲的武術指導李哥可是名真正的武術高手,跟導演合作也很多次了,相熟以後相處也比較隨便,現在這倆人用不著指導,他也樂得清閑,溜溜達達地走到導演旁邊看著監視器裏麵拍攝到的場麵。


    看著看著,他稍微皺起了眉:“這打法,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啊!”


    聽他這麽一說,導演也拍了一下大腿說:“你也覺著不太對勁,我也有這種感覺,可就是說不上來有哪兒不對,你是專業的,給我說說?”


    李哥說:“你看他們現在是敵對的關係,打起來應該是以死相博,毫不留情才對吧!”


    導演點點頭,按照劇本上的內容,應該是這樣的才對,特別是虞若瑾,她痛恨鮮卑人在此處害死了她的父親,一心一意要為父報仇,對待拓跋弘,應該是滿心仇恨,恨不得馬上置對方與死地的。


    而拓跋弘,也必須要除掉虞若瑾,才能繼續順利地進行他攻占大周的計劃,這倆人的關係,在這個時候,就應該是不共戴天的關係。


    李哥繼續說:“但是你看他們現在,打得是挺熱鬧的,但仔細一看就能看得出來,兩個人其實都在手下留情,看起來不像是在性命相博,反而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楚新在一旁腹誹,打成這樣你們還不滿意,說得好像你們有見過比他們演得更好的人似的,這種程度,拍電影都綽綽有餘了,何況是這麽一部電視劇,再說了,就倆人這關係,真能演出不共戴天的感覺來才怪呢!


    導演又拍了一下大腿:“你是說惺惺相惜?”


    “對,就是這種感覺。”李哥肯定地說,就好像他遇上了真正有實力的對手,既想痛痛快快地與對方較量一番,又生怕出手太重讓對方受傷,就是這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好!”導演說,“要的就是這種感覺!”


    一場戲拍完下來,夏瑾珩趕緊拿開薑琬手中的長槍,捏著她有些發紅的手掌,心疼地問:“疼嗎?”


    又拿了紙巾給她擦汗,小心翼翼地用按壓的方式吸去汗珠,盡量不破壞臉上的妝容。


    導演興奮地說:“你們倆剛才的表現都很好,就保持這種狀態,咱們來拍下一場,落入懸崖的戲。”


    下一場戲講的是虞若瑾在懸崖處設下埋伏,然後故意將拓跋弘引了過去,兩人在打鬥之中拓跋弘不慎落入懸崖,卻在千鈞一發之際,將虞若瑾也一起帶了下去。


    遵循主角落崖不死理論,兩人在掉到一半的時候被大樹擋了一下,所以並沒有死掉,但虞若瑾卻摔斷了兩根肋骨。


    當她看著一身狼狽的拓跋弘拖著刀向自己走來的時候,虞若瑾以為,自己這次是肯定活不成了,沒想到拓跋弘卻隻是過來點了她的穴道,讓她不能動彈,然後解開了她的衣裳。


    虞若瑾簡直是羞憤欲絕,她寧願死也不願意遭受到這樣的侮辱!之前還覺得這個男人雖然是大周的敵人,但為人光明磊落,也還算得上是一條漢子,沒想到他居然是這樣的人!


    結果虞若瑾擔心的那些事情並沒有發生,他隻是幫她接骨療傷而已,完了之後就又給她掩上衣裳,淡淡地說了一句:“這幾日都不能動彈,否則骨頭會長歪了。”


    虞若瑾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為什麽……”


    她把他引過來,就是為了要殺他,而他在最後把她帶下懸崖,也必定是存了同歸於盡的心思,如今正是千載難逢殺了自己的好機會,他為什麽不但不趁機動手,反而還要幫她?


    “除非是在戰場上,否則我絕不殺女人。”這句話說出來拓跋弘都覺得有點好笑,“當然除了你之外,我也不會在戰場上看到別的女人了。”


    “而且,”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一向崇敬虞將軍,既然你是他的女兒,我也不會殺你。”


    虞若瑾更驚訝了:“我父親他不是你……”他一直以為父親是拓跋弘與叛徒勾結,才將他謀害了的,畢竟虞盛平死了這件事最大的得益者就是拓跋弘了。


    拓跋弘冷笑:“我還不至於用得上這種下作的手段。”


    既然虞若瑾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拓跋弘這時候本可以一走了之,趁著敵方失去主將的機會將他們打個落花流水,可他竟然沒有離開。


    而且還因為虞若瑾動彈不得,一直躺在濕潤的泥地上對身體不好,特地尋了一塊平坦的大石頭,將她搬到了石麵上躺著,還用樹枝在她上麵搭了一個小棚子,以免直接日曬雨淋。


    他甚至還去獵了一隻野兔,在火上烤了,然後撕了一隻肥厚的兔腿給她。


    兩人摔下懸崖之前,這附近都是大周的兵士,拓跋弘原本以為很快就會有大周的人下來找人的,畢竟是主將,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不可能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她掉下來了而置之不理。


    沒想到卻一直沒有動靜,也不知道是根本沒人來找呢,還是來找了卻沒找對地方,總之他一直在這懸崖底下照顧了虞若瑾整整三天,在這三天裏,他可以說是毫不避嫌地貼身照顧著虞若瑾,真的是吃喝拉撒都照顧到了。


    剛開始的時候,虞若瑾還會十分難堪,但想到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的法子,反正她原本也是大大咧咧的男兒性格,索性也看開了,由著他照顧。


    兩人的關係倒是親近了不少,互相之間也能毫無芥蒂地聊起天來,在這與世隔絕的懸崖底下,大家似乎都忘記了所謂的國仇家恨,忘記了自己身上所背負的責任,就像是兩個普通人一樣,和睦相處。


    直到三天之後,拓跋弘聽到有人來的聲音,確認來的是大周的人之後,他便悄然地離開了,聽到身後有人大呼小叫地喊著虞將軍的時候,他忍不住回了一下頭,嘴角牽起一絲溫和的笑容,隨即轉頭,手腳並用,運起輕功飛快地向上攀爬。


    上去之後才發現,短短三日之內,嘉陽城的形勢已大變,原來虞若瑾在誘他跌下山崖的時候,就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哪怕她也一起掉了下去,她的部屬們也還是按照計劃繼續進攻嘉陽城。


    而拓跋部這邊,卻因為陡然失去了主將,一時措手不及,被大周的軍隊攻了進來,嘉陽城失守。


    如今拓跋部已經撤離了嘉陽,退守北邊的彰寧城。


    拓跋弘心情複雜地遠遠望著飽受戰火洗禮的嘉陽城牆,忽然笑了一下,翩然轉身離去,男子漢大丈夫,做事情從不後悔,他不會後悔這次放過了虞若瑾,同時也相信,這一次拓跋部的失敗遠遠還不是最後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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