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下了整夜的雨,早上的時候明顯涼快了許多。說來,這夏日也要過了一大半,梁國國都地屬北方,夏日較短。下了一夜的雨,闔宮的花草樹木皆受了灌溉,那些經受不住的,便紛紛跳下了枝頭,與泥土地磚混在了一起。珠珠到液華殿的時候,見到不少宮女在打掃昨夜被雨打落的樹葉。


    玉盛公主還未醒,聽摘星說,玉盛公主昨夜因為雨聲一夜沒睡好,今晨才堪堪閉了閉眼。玉盛公主沒醒,珠珠便沒有事做,她坐在廊下,幹脆喂起了錦鯉。


    液華殿內有一汪池水,裏麵養了數尾錦鯉,其間池麵上還有朵朵紅蓮,錦鯉在水裏鑽竄,偶爾浮出水麵吐了呼吸。


    珠珠正喂著魚,突然聽到了腳步聲,她一抬頭,結果差點被對方驚得摔水裏去。


    來人是十六皇子梁紹言。


    梁紹言像是從後門混進來的,看見珠珠,眼睛一亮,立刻踱步上前來。珠珠連忙站起來行了禮,“奴才見過十六皇子。”


    “無須多禮。”梁紹言伸手把珠珠拉了起來,“小狐狸,你天天呆在這裏,不覺得悶嗎?”


    梁紹言那次夜闖李寶璋的院子,不知怎麽的被梁帝知道了,梁帝雖沒明說,卻叫太師給梁紹言布置了一堆功課,讓梁紹言忙得根本無法出自己的宮殿。今日,還是他躲著奴才,偷溜出來的。


    他覺得定是李寶璋那小人在梁帝麵前告了狀,否則梁帝也不會知道。


    珠珠見了梁紹言就想躲,他的提議讓她毫無興趣,隻想溜走。隻是偏偏喂錦鯉的地方比較偏,一時半會沒有宮女往這邊走。


    “十六皇子,奴才還有事。”珠珠邊說邊想抽出自己的手臂,但梁紹言死死地抓緊了。他俊秀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滿,但還是強壓著沒發火。他近日問了些人,都說對待女子不能太凶,否則會讓人嚇跑。


    “大皇姐身邊有這麽多宮女太監伺候著,哪用得著你啊。況且……”梁紹言頓了下,神情有些古怪,“就算我皇姐喜歡你,但她也是要嫁去蠻國的人了,你再阻在其中,怕是我父皇就容不下你了。”


    “嗯?”珠珠一臉疑惑地看著梁紹言,“什麽蠻國?”


    她覺得她總是聽不懂梁紹言說的話。


    梁紹言揮了下手,有些不耐地說:“你問那麽多做什麽,你反正隻要知道你最好離我大皇姐遠一點就可以了。”最好去他殿裏伺候,他正少一個貼身伺候的宮女,不過珠珠看起來弱不禁風,可以做什麽呢?


    嗯……幫他穿衣服吧。


    梁紹言臉色紅了紅。


    珠珠沒發現他的異樣,隻覺得現在有兩個人要她離玉盛公主遠一點。


    李寶璋這樣說,梁紹言也這樣說,到底有什麽事?


    珠珠發現梁紹言此時眼神遊離,不知道在想什麽,便猛地用力把自己的手給抽了回來。一抽回來,珠珠就說:“十六皇子來了,公主一定很開心,奴才去通知公主。”


    她說完就跑,梁紹言都沒反應過來,等他意識到珠珠想做什麽,氣得磨牙,隻能又偷偷按照原路溜走了。他可不能落他大皇姐手裏,會死的。


    “跑那麽快做什麽?珠珠。”珠珠往前跑了一段就撞見了摘星,摘星不明所以地看著她,又往她後麵看了看,“有人在追你嗎?”


    “我剛剛看見十六皇子了。”珠珠喘了喘氣道。


    “十六皇子來了?”摘星皺了下眉,“從後門進來的?看來這液華殿的宮人都要好好敲打一番了。”


    摘星說完又對珠珠說:“珠珠,公主已經醒了,你去前頭伺候著吧。”


    珠珠應了,連忙去玉盛公主的寢殿。珠珠剛到玉盛公主跟前,玉盛公主便瞧了珠珠一眼,她眼神往珠珠脖間轉了轉,輕聲說:“你身上可大好了?”


    珠珠默默垂眸,搖了搖頭。


    “這麽久還未好?”玉盛公主擰了下眉,她對珠珠伸出手,“把你手給我。”


    珠珠慢吞吞地把手伸了出去,玉盛公主將珠珠的手臂處衣服撩起,待看清珠珠手臂肌膚,的確印子未消,似乎還有些加深了。她歎了口氣,隻能將珠珠的手放下,而看珠珠的眼神也變了變,“那便罷了。”


    珠珠暗暗鬆了一口氣,其實她手上的印子是李寶璋畫出來的。也不知道李寶璋怎麽知道鳳仙花汁加上一種藥材調合之後,再用毛筆沾之,便可以畫在皮膚上,必須要用水泡上半個時辰才能消掉。


    李寶璋昨夜紅著臉隻給珠珠畫手臂和肩膀上。


    突然,門口起了喧鬧聲,玉盛公主凝眸一看,笑出了聲。


    “紹言,你這是怎麽了?”


    摘星似乎捉到了梁紹言,一路把他請到了玉盛公主麵前,梁紹言氣得要死,一路罵罵咧咧,摘星充耳不聞,而玉盛公主聲音剛起,梁紹言立刻跟受了委屈的小可憐似的跑到玉盛公主麵前,“大皇姐,你手下的宮女也太粗魯了。”


    他走近了,卻突然看到珠珠還沒放下袖子的手臂,眼睛一瞪,直接將珠珠的手拽了過來,“你這是怎麽了?起疹子了?要不要請太醫?”


    玉盛公主當即沒忍住就笑出了聲,珠珠沒想到梁紹言不僅沒走,還被抓了回來。她抽了抽自己的手,沒抽動,那梁紹言不僅抓著珠珠的手,還彎腰低下頭仔細瞧,口裏嘀咕道:“疹子不應該會腫起來嗎?這有點不像啊……”


    “啪!”玉盛公主一掌打到梁紹言手上,“你把手鬆開,抓著本宮的宮女是怎麽回事?”


    梁紹言有些尷尬地鬆開手,珠珠連忙把衣服放了下來,連忙躲到了玉盛公主後麵去。


    “紹言,你怎麽大早上就來了?書都溫好了。”梁紹言一聽,便知道玉盛公主也知道他被梁帝罰了的事,他不開心地哼了一聲,自己找了椅子坐下,又對著珠珠大呼小叫,“你,去給本皇子倒杯茶。”


    玉盛公主見狀,隻是笑了笑。珠珠前去倒茶,梁紹言便目光灼灼盯著珠珠看,仿佛眼珠子能在珠珠身上戳出一個洞來。珠珠被他盯得心煩意亂,恨不得摘星一棍子把梁紹言打出去,但她是奴才,梁紹言是主子,這事隻能想一想。


    “你若是來這裏討茶喝的,那喝完茶就走吧。”玉盛公主不冷不淡地說,她抬手摸了下額前的碎發,又展開手看了看,說起毫無相關的事來,“這指甲要重新弄了。”


    梁紹言咳了一聲,他又不是傻子,玉盛公主的話,他可是聽懂了的。


    “大皇姐,我近日去母後那裏請安,母後都說大皇姐好幾日沒去了,甚是想念,所以我才來見了大皇姐。”


    “哦?”玉盛公主挑了眉,又細又長的柳葉眉下的眸子漸漸冷了下去,“母後托你來見我?那母後還對你說了旁的話嗎?”


    梁紹言沒發現玉盛公主的表情變了,自顧自地說:“還要我對大皇姐好一些,天地可鑒,我對大皇姐是再好不過了。”


    突然,玉盛公主手邊的茶杯摔在了地上,把在場的人都驚了一番。玉盛公主輕笑了一聲,拿腳踢了踢地上的碎片,“這杯子呆在宮裏也算養尊處優了,如今碎了,倒也不可惜。紹言,你幫我回母後一句話,隻說液華殿的杯子是寧為玉碎,也不為瓦全。”


    “嗯?”梁紹言沒懂,但玉盛公主像是失了耐心,直接讓摘星送客。


    梁紹言連反抗都來不及,直接被摘星丟出了液華殿,氣得他歪牙咧嘴,隻是氣呼呼回自己的宮殿了。


    而液華殿內,玉盛公主顯然心情不佳,把眾人全部屏退,隻留了摘星在身邊,珠珠也被趕了出來。她看了眼緊閉的殿門,隻能走開了。


    玉盛公主似乎有什麽事,梁紹言先前說什麽蠻國,還說什麽嫁,難道玉盛公主要出嫁了?


    珠珠對蠻國不甚了解,並不懂若是玉盛公主下嫁到蠻國,對玉盛公主意味著什麽,她隻是能感覺到玉盛公主十分不開心。


    夜裏,珠珠向李寶璋問起了此事,李寶璋在殿前伺候,怕是能知道點消息。


    “哥哥。”珠珠悄咪咪地往李寶璋那邊挪了挪。


    李寶璋本來闔眼躺著,聽見珠珠的聲音,眼皮子微微一顫,緩緩睜開了。


    “怎麽了?”


    珠珠微微抬起頭看著李寶璋,隻覺得月色朦朧下,李寶璋那張臉生得真是好看,眉心那點朱砂紅仿佛在黑夜裏搖曳生輝,珠珠覺得這像她白日見到那池紅蓮。


    “哥哥,我今日聽十六皇子說玉盛姐姐要嫁去蠻國。”


    李寶璋眼神驟冷,他偏頭看著珠珠,“十六皇子又來找你了?”


    珠珠張了張嘴,又閉上嘴,她感覺李寶璋似乎有些生氣。上次李寶璋生氣,親了她,那……


    李寶璋本來還冷著眼,突然眼睛瞪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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