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兒表妹?”梁光羽看著珠珠眸中似凝了淚, 不免奇道。


    珠珠抬起手背抹了下眼睛,直接轉身離開了梁光羽的書房。


    梁光羽的宮殿裏種著許多棵梨樹, 天氣轉暖,倒是開了幾朵花骨朵。珠珠打樹下走過, 抬頭看見藏在綠葉裏的含羞花骨朵,她吸了吸鼻子, 明明還在為李寶璋的不辭而別感到傷心,但看到梨樹又忍不住想,等夏日到了,這樹上的果子就能吃了吧。


    她這樣想著, 扭過頭對著追出書房的梁光羽說:“九表哥, 這梨樹結了果子,你到時候能不能讓宮女給我送幾個啊?”


    梁光羽聞言,白皙的臉上不免掛上一抹笑容, 他本是想淺笑,但看著珠珠望著那梨樹略顯著迷的眼神, 不由得變成了哈哈大笑。


    他笑得前俯後仰,一點都沒有往日的君子風範。


    珠珠瞅他一眼, 覺得這梁光羽果然有些奇奇怪怪。


    “好,我定會給宓兒表妹送幾個又香又甜的梨子。”


    珠珠點了點頭,“九表哥,可別忘了。”


    梁光羽又是一笑, “不會忘的。”


    珠珠這才離開了梁光羽的宮殿, 隻是她總忍不住回頭看那幾顆梨樹, 不過心裏也覺得奇怪,梁光羽一個皇子,宮殿裏怎麽會種梨樹呢?像梁紹言,他的宮殿種的都是名貴樹木和花卉,斷不會有這種會結果子的樹。


    珠珠回了皇後的宮殿,精神十分疲憊,她讓宮女勿打擾她,自己抱了個枕頭躺在了窗戶下的美人榻上。春日徹底來了,國都暖和許多,即使開著窗,也不會感覺到寒冷。珠珠躺在榻上,耳邊還能聽見宮女們打掃庭院的聲音,那掃把掃過落葉,留下“沙沙”的聲音。


    春來冬去,總是要舊葉換新葉。


    她抱著枕頭,神情有些呆呆的。


    李寶璋不見了,若是他真不辭而別,跟家人團聚,自己……自己也不能怪罪他了。畢竟他對她那麽好,而現在自己享受著所謂的榮華富貴,要強求他在宮裏當奴才,還要為自己奔波,未免太過自私。


    可是……


    她還是很難過。


    珠珠側身躺著,小聲地抽泣了一聲,怕被外麵的宮人聽見,便幹脆把臉埋進了手臂間,眼淚浸進了海棠花紋的深色錦衣裏。


    又過了幾日,梁帝身邊新立了一個大太監,而之前賞給李寶璋的蒲河殿也一並收了回去,香柳他們幾個被分去了其他宮殿伺候。


    闔宮都知道李寶璋這個不知好歹的跑了。


    梁紹言得知此事,十分高興地來找珠珠。


    “你看那李寶璋不是個好東西吧,我就說閹人這種不男不女的家夥,就出不了一個好的。”


    珠珠聽見這話有些生氣,“你怎麽能這樣說?他們又不是天生便是閹人,要不是家境貧寒,誰願意進來當太監?況且若不是你們這些人怕他們禍亂宮闈,他們怎麽又會變成閹人?”


    這一串的反問下來,讓梁紹言直接黑了臉,他頭回那麽生氣,一張臉沉了下來,一雙眼冰冷冷的,仿佛在冰水潤過一般。


    “什麽叫你們這些人,葉宓,你不是我們當中一員嗎?你不是也好端端享受這些閹人的伺候嗎?怎麽,你愛屋及烏,便替這闔宮的閹人說話?那李寶璋不見了,你便再找個閹人嫁了吧。”


    梁紹言說完又從袖子裏掏出一物,他直接狠狠地擲到了地上,“我還念著你可能會難過,特意帶了新鮮玩意過來給你,哼,是我自作多情。”


    那東西碎了一地,裏麵的液體也流了出來。


    珠珠看著滿地的藍色夾帶金粉的水,不由得一愣,而梁紹言早轉身離去了。門外聽見爭吵聲的宮女低著頭走了進來,那兩個宮女一見地上的東西,都驚呼了一聲。


    “這不是藩國進貢的流光瓶嗎?這怎麽碎了?”一個宮女道。


    珠珠問:“流光瓶是什麽?”


    “郡主有所不知,這流光瓶是今年藩國進貢的貢品之一,唯獨一件,此瓶夜裏會發著幽幽的藍光,十分好看。”


    珠珠張了張嘴,最後什麽都沒說。


    那兩個宮女叫來人把殿裏打掃了幹淨,又貼心地關上了門。


    她們一走,珠珠就忍不住抽了一聲,但這回比前幾日好,就是紅了紅眼睛,沒掉淚。


    梁紹言一走,兩個人算是正式進入冷戰,連皇後都發現了。


    平日一起用膳的時候,梁紹言總是要找珠珠說話,還盡挑些晦澀難懂的話題,顯得自己才高八鬥,但現在別說湊過去講話了,冷著一張臉,像是誰欠了他錢似的。


    皇後看在心裏,但表麵依舊不作反應,她由著他們兩個鬧,去冷戰。


    珠珠雖然有想法跟梁紹言賠禮道歉,但她又覺得對方言語之間對奴才的輕蔑實在過分,她……她也算不上什麽主子,擱在原先,她連這皇宮裏的奴才都不如,她們媚奴是梁國最低等的人,能跟牛羊一樣販賣。隻不過她的娘親受了大苦,才有了她現在郡主的身份。


    兩個人誰也不願意先低頭,便一直冷戰了下來。


    梁光羽倒是隔三差五派人給珠珠送了些民間的玩意,像民間的麵具、皮影戲、捏糖人等,前幾日還給珠珠送了一個大風箏,珠珠沒見過風箏,覺得十分有趣,她身邊有宮女在進宮之前是玩過的,便主動告訴珠珠如何玩。


    珠珠便找了個空闊的場地,開始學著放風箏。


    那風箏像鳥一樣飛翔在空中,隻是線的一頭在珠珠手裏,她看著那風箏飛得那麽高,仿佛要飛出宮牆去。


    “啊。”珠珠驚呼了一聲,因為她手中的線斷了。


    線斷了,那風箏立刻就搖搖擺擺飛出了珠珠的視線。


    “我的風箏!”


    宮女們立刻去找了,珠珠也趕緊沿著風箏消失的方向追去,她找了一圈都沒看到,倒差點撞上一個人。


    那人伸手扶住了珠珠的肩膀,才免得兩人撞上。


    “小心。”


    那人聲音又低又沉,仿佛是古老的樂器發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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