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是突然驚醒的, 她努力地睜了睜眼, 眼前依舊是一片黑。


    但她聞到的味道不一樣了。


    因為看不見,她分不清白天和黑夜,無法分辨時間。她之前好像被裝進了一個箱子裏,鼻尖所聞到的味道都是木頭的味道,然後她便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 所聞到的不再是木頭的味道, 而是鬆香味,好像是潔淨衣服上的味道。


    “珠珠。”突然有一個男聲在她頭頂上方響起。


    珠珠愣了下, 下一瞬, 她立刻伸出了手, “哥哥!”


    一隻略顯冰冷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對方仿佛在她旁邊坐下了,“是我,你睡了好久,足足有七天了。”


    李寶璋看著躺在床上的瘦弱少女, 眼眶漸漸紅了, 還在珠珠現在看不見, 看不清他此時狼狽的樣子。他才可以不用太克製, 否則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會以什麽麵目對待珠珠。


    梁紹言給珠珠身上下了藥,讓她失明,而七日前, 他還給珠珠下了另外一層毒, 這個毒如果沒有解藥解開的話, 中毒者便一直昏迷不醒。


    李寶璋研製許久,才研製出了解藥,但是珠珠眼睛的毒還沒有辦法完全解開。


    梁紹言給珠珠眼睛下的藥是每日增加一點,毒性已經很重了。


    珠珠恐怕要養上半年,眼睛才能徹底看得見。


    那日,他暗自追上了那輛馬車,但那輛馬車上的箱子都是空箱子,裏麵並沒有人。而正在他探查時,有一個人突然從樹上飛了下來,好在的是他和梁光羽早就做好了準備,梁光羽的暗衛將人當場絞殺,又翻出了那人埋在地下的太監服,梁紹言的腰牌也在裏麵。


    他和梁光羽將計就計,給梁紹言設下一個圈套。


    他們兵分兩路。


    一路追梁紹言的馬車,一路緊盯梁紹言的行蹤。


    ……


    李寶璋站在懸崖上方,他往下看了一眼,就對旁邊的人使了個眼神。


    馬車帶著被易容成玄寂模樣的梁紹言的人墜入懸崖。


    不管有沒有救出珠珠,他都要讓玄寂這個身份在今日死去,這樣,他才可以讓梁帝對這個兒子痛下殺手。


    那個被易容的殺手手裏還抓著梁紹言的腰牌。


    好在的是梁光羽那邊的消息沒讓他失望,他們趁梁紹言去看望梁晉柏的時候,潛入了梁紹言的帳篷,在床底下的木箱子找到了昏迷的珠珠。


    李寶璋帶著珠珠偷偷離開了營地,現在住在京城外的一個小鎮上了。


    他把長生不老藥的藥方留給了梁光羽。


    ……


    “哥哥,我……”珠珠張了張唇,她睜著一雙霧茫茫的眼睛,眼神沒有焦距,“真的是你嗎?”


    “是我,珠珠。”李寶璋低頭在珠珠纖細的指尖親了親。


    珠珠似乎呆了一下,隨後眼淚從她的眼眶裏洶湧流出。她無聲地哭泣,李寶璋看了立刻慌了,他連忙把人抱進懷裏,“珠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還疼?”


    珠珠伸出手抓著李寶璋的衣服,她抽噎了一聲,“我……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好怕啊。”


    她真以為她會死在梁紹言手裏。


    李寶璋心下一痛,他動作輕柔地摟著對方,因為怕對方發現自己的異樣,便努力調整呼吸,安慰對方,“說什麽傻話,你還要跟我過一輩子呢,怎麽可能見不到我呢。還有你的眼睛,過段時間也會好了。珠珠,你已經安全了,什麽都好起來的。”


    珠珠把臉埋進了李寶璋的懷裏,她像是發泄一般,哭了好久,隻是她原先哭的時候,哭聲比哭相更慘,現在哭,倒是不發出聲音了。


    李寶璋閉了閉眼,對梁紹言的恨更加了一層。


    當然,他更恨自己,如果不是他一時仁慈,救了梁紹言,梁紹言怎麽還有機會傷害珠珠呢。


    珠珠哭累了,便又睡著了。李寶璋端來了熱水和毛巾,把毛巾打濕了擦幹珠珠臉上的淚痕,又把珠珠的手擦了擦,做完這一切他才端著水盆,起身走了出去。剛走出去,迎麵便走過來一個人,是李寶璋的哥哥文鶴。


    文鶴因為常年拿自己試長生不老藥,身體已經差得不行,而且他現在沒再吃長生不老藥,明明還值壯年,卻一下子衰老了許多,甚至鬢間的青絲都變白了。


    那長生不老藥是有問題的,雖能返老還童,但食用者體內的毒性會一點點增加,直至毒發身亡,而中途若斷藥,身體不僅殘留毒性,更是比服藥之前更加衰老。


    “珠珠醒了?”文鶴壓低了聲音。


    李寶璋點點頭,“醒了一會,又睡著了。”


    珠珠身上的毒還沒有完全清楚幹淨。


    文鶴歎了口氣,又安慰李寶璋,“你不要太擔心,她人已經醒了,就證明在好轉。”


    李寶璋垂下眸,他盯著手裏的水盆,半會才說:“哥,京中可有消息?”


    自那日他詐死離開已經過去了整整七日了。


    他用自己的詐死送給皇後一家人最後的禮物,其實他想出詐死這一招不僅僅是因為梁紹言的瘋狂和他對皇後和梁帝的報複,他更多的是看出了梁光羽的野心。


    梁光羽的生母跟皇後是堂姐妹,他更是跟梁紹言一起長大,但是他依舊能對梁紹言痛下殺手,他心之狠毒非常人所能企及。


    他及時脫身,也是想著免得梁光羽事成之後對他們痛下殺手,畢竟自己和文鶴都知道得太多,也參與得太多。


    他將所有的一切拱手送去,意在削弱梁光羽對他的殺意。


    李寶璋用行動告訴梁光羽,他既不貪財也不談權,更無心參與他們皇位爭奪,他隻為報仇而來。


    “梁紹言現在已經被打入了天牢。”文鶴說,“據說他在天牢裏已經瘋了,百姓們都在傳。”


    李寶璋聞言諷刺地一笑,“瘋了?那豈不是便宜他了。”


    如果可以,他是很想親手替珠珠報仇。


    那個瘋子,給珠珠下那麽重的毒,他幾乎沒想讓珠珠活。‘


    李寶璋簡直無法形容,他第一眼看到被救出來的珠珠時是什麽心情。


    她的手腕和腳踝都被繩子磨爛了,甚至人還在發燒。


    就算梁紹言死一萬次,也不足以敵過他給珠珠造成的傷害。


    李寶璋斂去了眼底的恨意,他當初救下梁紹言,隻不過是救下了一條毒舌,事實上,梁紹言跟皇後並無區別。


    他們都是殘暴的劊子手,拿著刀砍向無辜的人。


    文鶴像是察覺到什麽,突然伸出手抓住了李寶璋的手臂,“弟弟,你不要再去京城了,太危險了。”


    他本來就不想把李寶璋牽扯進這場複仇裏,他是打算自己進宮報仇的,哪知道李寶璋態度十分堅決,甚至進宮那日還給他下了迷藥。


    文鶴現在拖著這幅殘敗身體,自己去報仇,就算搭進他這條命也無所謂,可是李寶璋還年輕,他甚至還有喜歡的姑娘。他不能那麽仔細,讓自己弟弟犧牲一切去複仇。


    李寶璋好不容易從那裏脫身,萬萬不能再插手其中。


    李寶璋對文鶴擠出一抹笑,“放心吧,哥,我不會去的,我還要照顧珠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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