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珠珠愣了一下。


    但下一瞬, 她就感到了李寶璋走到了床邊, 他的腳步很慢, 仿佛飽含心事一般。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是不是他自己太自私, 把珠珠牽扯進這場複仇之中,而且自己甚至也沒能把持好自己,還是做出了冒犯珠珠的行為。


    “珠珠, 你願意……”李寶璋話說到一半, 便說不下去了,他覺得自己實在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開口,珠珠的身體還沒好, 他現在說感覺自己在乘人之危一般。文鶴說想看到他和珠珠的孩子,但這個也要珠珠同意才行, 珠珠現在年紀還不大, 李寶璋自從讀了醫書之後, 也看了不少婦經, 看到不少婦人因為生產而喪命的, 他不太敢冒這個險。


    “哥哥, 你說什麽?”珠珠隻聽到了半句,不禁想知道後半句, 但李寶璋卻是不再說了。


    “沒什麽, 隻是讓你待會記得一定要乖乖吃藥, 不許撒嬌。”


    “不對, 你剛剛明明說的不是這個。”珠珠皺了皺眉。


    李寶璋隻說:“你聽錯了。”


    珠珠有些不開心了, 自從她眼睛看不見之後,李寶璋越發想對待孩子一樣對待她,她都十七了,並不小了。


    “哥哥,我不喜歡你總是瞞著我事情。”珠珠小聲地說,“這樣會讓我覺得我離你很遠。”


    李寶璋微愣,就聽到珠珠繼續說。


    “我被綁也不是你的錯,你為什麽要一直覺得對不起我呢?是我自己要去打獵的,也是我自己弄得馬兒受驚了,我已經長大了,不是孩子。”


    李寶璋聞言,非常驚訝地看著珠珠,但珠珠的表情倒非常認真,甚至隱隱還有生氣的意思,隻不過她眼睛看不見,卻又鼓著臉,橫眉冷目的樣子,怎麽看都覺得可愛。


    這樣想的李寶璋忍不住笑了。


    珠珠沒想到自己那麽認真說話,甚至還生氣了,李寶璋居然還笑話她,氣得珠珠差點沒哭出來,她恨恨地往杯子裏一鑽,鑽進去之前還不忘丟下一句狠話,“我再也不理你了。”


    過了一會,珠珠就感覺到自己蒙住頭的被子被輕輕扯開了。


    “你還說自己長大了,方才那幼稚的話豈不是隻有小孩子才會說,大人可不會說這樣話。”


    珠珠睜著一雙綠眸,不大理解,“話還要分大人小孩才能說的嗎?”


    “對。”李寶璋想到珠珠是胡人,恐怕不太懂漢人這邊的習慣,也故而養成了孩子心性,漢女重規矩,一言一行皆是挑不出毛病的好,一個個美得像庭院裏精心養出來的花,而珠珠則更像是庭院外、路邊瘋長的野草,雖然一言一行皆是亂七八糟,卻也有著隨性之美。


    各有各有的好,也各如各的眼。


    “那大人要怎麽說?”珠珠問。


    李寶璋想了下,過了片刻才答:“若是大人,不想再結交一個人,便是什麽也不說,隻轉身離去便是。”


    他話剛落,就感覺到珠珠的身體往他這邊挪了挪,甚至一隻手摸索著抓住他的衣角,“不行,你不能什麽都說,我……我怕。”說到這裏,珠珠眼裏隱隱閃著淚光。


    李寶璋見狀,失笑而道:“我怎麽會離開你,我還等著你長大呢。”


    珠珠像是放心了點,她點點頭,“等我長大,我就給你生寶寶。”


    李寶璋猛地咳了一聲,臉漸漸紅了,他瞪了眼什麽都看不見卻依舊語出驚人的珠珠,“別說胡話,你先養好眼睛再說。”


    珠珠卻把李寶璋的衣角抓得更緊了,本來李寶璋並沒有反應過來,等他發現珠珠眼裏的淚光一直沒下去,才發現不對。他仔細一思索,突然明白珠珠在怕什麽了。


    珠珠的生父拋棄了珠珠的母親,而她作為媚奴,也聽多了媚奴大著肚子被趕走的故事,她方才說那話,恐怕也是在怕李寶璋拋棄她,畢竟漢人多將媚奴當成美妾養之,鮮少會讓媚奴懷孕,甚至是以正妻之禮對待。李寶璋突然明白為何他的兄長要自己早日娶了珠珠,恐怕真正不懂事的人是自己。


    珠珠現在定是沒有安全感的,不僅僅是因為她的眼睛。


    想到這裏,李寶璋恨起自己的糊塗,也越發心疼珠珠。他小心翼翼地握住珠珠的手,輕聲說:“珠珠,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珠珠似乎呆住了,她愣愣地睜著眼,過了好一會,才緩慢地眨了下眼,正在李寶璋在想自己方才說話的聲音是不是太小的時候,珠珠猛地抱住了李寶璋,她看不清,反正伸出手胡亂一抱。李寶璋笑著把珠珠的姿勢調整了下,又問道:“你還沒回答我呢?嫁還是不嫁?”


    珠珠抿了下唇,白皙的小臉上飛上了紅雲,她聲音跟蚊子聲差不多,“我……嫁!”


    珠珠答應嫁了,李寶璋便真的開始籌備婚禮了。


    他們兩個的婚禮不像旁人一般要三媒六聘,簡約到隻有一步,就是成親。


    不過李寶璋倒不願意委屈了珠珠,為籌備婚禮每天忙得腳不沾地,而珠珠知道李寶璋在忙他們兩個事,倒也開始乖乖自己吃藥了。


    ……


    梁光羽看著探子給上來的信,笑了笑,便將信放到火燭上燒了,“他們還準備成親了?”


    探子跪在地上,“回主子的話,是的,奴才這段日子看著那兩兄弟在籌備此事。”


    梁光羽看著跳躍的火焰,眼神變得複雜了許多,“他倒是夠灑脫,什麽都不要,也什麽都不介意,娶一個媚奴回家。”說到這,他笑了一下,“也對,當年的方家遺孤成了一個閹人,還能挑三揀四不成。”


    梁光羽讓探子下去之後,便換了身衣服,去了梁帝那裏。


    前太子梁晉柏前兩日去了,梁帝正為此傷心不已,一夜之間仿佛老了十幾歲。


    梁光羽上前的時候,還聽見帳子裏傳來了咳嗽聲。


    “兒臣拜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梁光羽行了一個標準的大禮,過了一會,他才聽到帳子裏傳來梁帝虛弱的聲音。


    “光羽,你去看了紹言沒有?”


    長子一死,梁帝便開始念起平日疼愛的幼子了。


    梁光羽微微一笑,可眼裏卻閃過一絲不悅,“兒臣昨日夜裏就去看過了,紹言他……已經知道了大皇兄的事,隻不過他又發瘋了,今早清晨差點咬死一個獄卒。”他頓了頓,“兒臣想,若是讓紹言現在從天牢裏出來,讓皇後娘娘看見了,恐怕會刺激到皇後娘娘,所以不如在天牢裏置一個雅間,並讓太醫每日去為紹言看病,等他病情好一點,父皇再見他也不遲。”


    梁帝沉默了許久,才說:“罷了,就讓他繼續呆在裏麵吧。”


    等梁光羽離開之後,平日伺候梁帝的大太監才走向前,“皇上,該服藥了。”


    梁帝看著明黃色的帳子,卻說:“這是不是要變天了?”


    大太監往外看了一眼,“倒是起風了,皇上的耳朵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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