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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的小七不敢去想, 那會讓他聯想到一些很不好的回憶。


    兩人回到房間, 範晉川在床上坐下,小七彎腰給他脫鞋。


    哪知手剛摸上去, 他就下意識抖了腳一下, 差點沒把小七踢出去。


    “公子?”


    範晉川咳了聲, 正了顏色:“小七, 我跟你說了多少次,脫鞋更衣這種事我自己會做。你是我的書童, 侍候筆墨就好, 不需做這些貼身之事,以免惹人誤會。”


    “誤會?誤會什麽?”小七一頭霧水。


    “你不覺得方賢弟跟他那兩個書童太過親密?”


    小七也是個機靈的,當即明白過來意思, 眼神頓時變了,也變得結結巴巴:“公子, 您是覺得那個秋兒和春兒是孌童?”


    好男風自古以來有之, 達官貴人包個戲子, 在家裏養兩個書童,以掩飾自己不可示人的癖好,也不是什麽稀罕事,甚至有不少文人墨客, 覺得狎童乃是風雅之事。


    當初小七沒被範晉川買來之前, 就是給個富戶人家當小廝, 因為老爺有狎童的癖好,才會拚死跑出來,為範晉川所救。


    這也是他提起陳四之事,為何會那麽感歎。


    “你不覺得那兩個小廝長相陰柔,行為女氣?”範晉川回憶起剛才方賢弟拉著秋兒的樣子,還有那日三人同塌而眠,皺著眉,說得有點猶豫。


    “公子你不說小的還沒發現,那兩個小廝確實有點女氣,還有那方公子,臉那麽白,像個小白臉似的,男人就該像公子這樣,昂揚七尺,陽剛正氣。”


    “不準妄議方賢弟!背後說人是非,乃是長舌婦之舉。我歇了,你也快歇著吧。”說著,範晉川就躺下了,但他並沒有睡,嘴裏似乎默念著什麽。


    小七已經習慣了這個主人的癖好,一旦做了什麽有違君子之道,不夠光明正大的事,就會念道德經用來自省,反正他也聽不懂,就當和尚念經了。


    *


    揚州城大街,來往行人如織。


    千裏送行,終須一別。


    一輛馬車前,方鳳笙和範晉川麵對麵站著。


    “此去一別,還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愚兄與賢弟相處甚洽,視為知己,思及不能再見,心中萬分難受,還望賢弟日後多多保重,”


    “定然,範兄也是。”


    範晉川點點頭,轉過身。


    不遠處,小七趕著一輛騾車等著他。


    他向前行了兩步,突然站定,又大步轉回來:“賢弟,愚兄還有件事,不知當說不當說?”


    “請講。”


    他先看了鳳笙一眼,不知為何又移開目光,麵現些許尷尬之色。


    “我見賢弟才華橫溢,為人處世有章有法,料想以後前途定不可限量。但需知,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毀於隨,還望賢弟日後多多注意,不可舍本逐末。”


    “還不知範兄指的是——”


    “這——”


    範晉川神色赧然,似有什麽難以啟齒的地方。


    想了又想,壓低了嗓音道:“賢弟以後與你那兩名書童,還是保持些距離,此等分桃嬉戲之事,蝕人心誌,不可見人,又與天道倫常違背,恐會傷了父母之心。愚兄實在不忍賢弟身墜無間,言盡於此,望你好自為之。”


    呃?


    鳳笙直接呆了。


    直到知秋來到她身邊,她才回過神來,失笑地搖了搖頭。


    “少爺,怎麽了?”


    鳳笙看了遠去的騾車一眼,搖搖扇子:“沒什麽,走吧。”


    ……


    “公子,那我們現在去哪兒?”


    頓了下,小七沒忍住抱怨:“明明公子說好不見任何人,直接去任上,可你卻偏偏臨時改變行程,跟方少爺同來了揚州。人既已來了,不去見見杜大人?”


    “我這趟來揚州,本就是為了見見子曰,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你攀扯方賢弟做甚。至於杜大人那裏,去過子曰那裏再說吧。”


    範晉川上了車,等了會兒,還沒見車走。


    “怎麽不走?”


    小七這才揚了揚鞭子,驅著車往前行去。


    *


    同樣問去哪兒的對話,也重複在方鳳笙一行人身上。


    他們是真沒有目的地。


    經過和禹叔的一番交談,方鳳笙也大略了解到一些情況。


    整個事情的起源是周廣瑞發現兩淮鹽政百弊叢生,上下沆瀣一氣,貪利成風。周廣瑞生性剛正,嫉惡如仇,不過他也不傻,明擺著這事一旦動幹戈,事情就不會小,隻能按捺下來,小心查證,並收羅證據。


    越是往下查,越是觸目驚心,而且已明顯到了就算他沒涉足其中,一旦案發他也脫不了關係的危險地步。


    為了自保,也是為了忠君,周廣瑞打算上奏疏揭發此事。


    因此事牽扯太廣,一旦失敗,就是萬劫不複,還會牽連很多人。也是出於信任,周廣瑞把此事告訴了座師宋閣老,為的就是宋閣老可在朝中從旁支應。宋閣老也對此事十分上心,甚至多次與周廣瑞書信來往,為他出謀劃策。


    顯然座師支持的態度,也給了周廣瑞無限信心,他與方彥花了數日時間,終於準備好一份奏疏,並以八百裏加急送往京師。


    也就是這份奏疏,拉開了他與方彥二人的悲慘結局的開端。


    先是巡鹽禦史顧碧昌彈劾他收受鹽商好處,以及侵吞預提鹽引息銀數十萬兩。周廣瑞遠在揚州,消息並不靈通,前來查抄的人從天而降,恰恰就在周府裏查到了來曆不明的髒銀。


    於是周廣瑞當晚就被收押了,一同收押的還有方彥這個心腹。


    ……


    這些細碎的消息,都是方鳳笙從那封信,以及禹叔知道的隻言片語中,拚湊而出。


    周廣瑞為人謹慎,每次和方彥商談此事,都會屏退左右,所以禹叔知道的消息也不多。而自打兩人出事後,以前和二人相交的友人俱都閉門不見,禹叔隻是一個師爺的管家,平時和那些達官貴人也沾不上關係,方彥死在牢中後,他想盡許多辦法,都沒能拿到方彥的屍體。


    最後還是宋閣老那邊的關係出來照應,禹叔才能帶著方彥回紹興,可宋閣老那邊看的也不是方彥的麵子,而是周廣瑞。


    可惜周廣瑞也死在押解進京的路上了。


    “先找個地方落腳,然後我去一趟紹興會館。”鳳笙說。


    “少爺是想——”


    鳳笙點了點頭。


    *


    提起紹興會館,就要說說紹興師爺幫這個群體了。


    古早有句諺語,無幕不成衙,後來漸漸演變成無紹不成衙。


    這個紹,指的就是紹興。


    江浙一帶曆來文風鼎盛,曆朝曆代都是科舉大省,而江浙的才子之多,也是舉朝內外皆知的事情。在外名頭響是好事,但這其中的苦大抵隻有江浙一帶的讀書人自己清楚。


    無他,讀書人多了,競爭就激烈。


    每逢大考之年,各省錄選的貢士皆有定數,大省不過一百幾十人,小省不過四五十人。別的省份看似錄取名額不多,卻是從百數乃至千數人中錄取,而臨到江浙卻是數萬人去爭搶這有限的的名額,勢必落第之人眾多。


    十年寒窗苦讀,等待揚眉吐氣,卻屢屢落第。會落第不是因為自己才學不如人,而是苦於生在江浙。


    尤其紹興一帶曆來是人文薈萃之地,江浙的才子十之五六出自紹興,可紹興地窄民稠,嚴重的人口和土地比例失調,致使紹興當地人比江浙其他地方的人更具有危機感。


    他們極少會在舉業上駐足不前,一旦不成,就會另謀其他出路。


    什麽才是其他出路?


    教書經商乃是下層,上層當是以幕為業,謀求進身之途。


    一來幕主多為官員,可結交權貴,如果幕主平步青雲,身為幕僚自然前途不小。二來也提前可以熟悉衙門雜務,如有一日登科中舉,是時自然事半功倍。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種風氣。而時下人講究鄉誼,少不了會提攜推薦親友乃至同鄉。就這麽一個提攜一個,漸漸形成氣候,彼此又抱團壟斷,甚至給人一種固有的觀念——紹興出師爺,天下幕客十之八九出自紹興。


    例如方家,就是很典型的師爺世家。


    從本質上來講,方家應該算是書香門第,不過第一代方家的家主比較務實,定下這樣的規矩。家中子弟不可荒廢學業,也不可荒廢祖業,年過三十不能中舉,就改行從祖業。


    像方家這樣的人家,在紹興還有許多許多。


    且許多官員也願意請紹興的師爺當師爺。


    無他,紹興的師爺在前朝就形成氣候,直至今朝,甚至滲透到各地大小官署中,或為師爺,或為書吏。


    曾有人雲:戶部十三司胥算皆紹興人。


    可見一斑!


    請一個紹興師爺的同時,其實也是請了他背後盤根錯節的關係。在官場上想要升官發財,光憑著做事可不行,也要懂得交際。如若你的上峰或者同僚的師爺是紹興人,你的師爺也是,這樣交際起來事半功倍,還能起到穿針引線之妙用。


    而供這些紹興人聯絡鄉誼的地方,莫過於遍布各地的紹興會館。


    方鳳笙抬頭看了看頭頂上‘紹興會館’幾個大字,邁了進去。


    她今日出門沒帶知春知秋,隻帶了禹叔。


    ……


    就在方鳳笙進會館時,一個車隊從她身後的大街行過。


    二十多騎擁簇著一輛馬車,一看就不是尋常人。


    宗鉞眼角餘光掃到那‘紹興會館’的字樣,蹙起眉。


    德旺也跟著瞄了一眼,心裏暗罵侍衛挑路都不會挑,不知道爺最近見不得紹興兩個字。


    不過這話他可不敢拿出來當麵講,隻能縮在旁邊當鵪鶉。


    文/假麵的盛宴


    01


    雨,淅淅瀝瀝的下著。


    紹興這地方一到春夏交替之際,便多是陰雨綿綿,雨多了就容易生黴,長久見不到陽光,似乎空氣裏也帶著一種揮之不去的潮濕和黴味兒。


    方鳳笙似醒非醒之間,就感覺鼻尖一股濁氣。


    她並不想醒,可這味道實在難聞,耳邊又嚶嚶哭聲不斷,擾了她想繼續睡下去的興致。


    方鳳笙做了一個夢,夢見了她小的時候。


    她是方家唯一孩子,她爹從小就疼愛她,雖時下普遍推崇女子無才便是德,她卻是三歲識字,五歲背詩,都是他爹手把手教的。


    後來他爹忙,就專門請了位先生回來教她。


    那時候她已經懂事了,懂得問先生什麽是‘君子學以聚之,問以辯之,寬以居之,仁以行之’,知道說‘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何不利之有’。


    先生被她說得錯愕不已,卻又哈哈大笑。後,傾囊相授,於她十歲之齡,自歎再無東西可教,自請離去,她爹隻能再給她換一位先生。


    回憶以前,沒出嫁前的那十幾年,是方鳳笙一生最快樂的日子。可惜快樂總是短暫,每個人從生下來就背負著自己的命運,她同樣也是。


    她是個女子,注定不能像個男子。


    “姑娘,你快醒醒吧。”


    “知春,你就別搖了,姑娘也是一時受了刺激。大夫不說了,等姑娘緩一緩,到時候她自己就會醒。”


    “何媽媽,可我實在害怕。”


    那個何媽媽歎了一口氣說:“老爺從小就疼姑娘,雖父女之間鬧了些別扭,但總歸血脈相連,老爺如今這樣了,不怪姑娘會受打擊。”


    這樣?


    哪樣?


    對,她爹死了!


    方鳳笙徒然從黑暗中驚醒,心一陣一陣地疼,仿佛有刀子在裏麵攪。疼到極致,隻能靠外力抑製。她嗆咳著,一下下,一聲聲,咳到眼淚都出來了,終於找到了宣泄的通道。


    “姑娘,你哭吧,哭出來也好。人傷心了就得哭,把傷心都哭出來,就沒那麽疼了。”何媽媽抱著她,溫暖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撫著她的頭發,就像小時候那樣。


    “奶娘,我爹死了,他死了。”


    那個從小視她如珠如寶,那個縱容她慣著她,那個教授她‘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那個明明很想有一個兒子,明明很失望她是個女兒,卻將方氏祖傳秘要,一一傳授給她的男人。


    那個前十幾年將她當兒子養,後來才告訴她——你終究是個女子的男人。


    死了。


    她甚至還來不及跟他說一句,她其實一點都不怪他逼她嫁人。


    ……


    門,突然被人從外麵敲響了,是丫頭小桃。


    “何媽媽,老太太那裏來人問話了,問四奶奶醒了嗎?”


    何媽媽忙從榻上下了來,清了清嗓子問:“是誰來了?”


    “是春芝姐姐。”


    春芝是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在孫府裏一向得臉麵。鳳笙雖是主子,但也就是二房的兒媳婦,連她的婆婆二太太宋氏見到春芝,也得說兩句好聽話,更何況是她。


    何嬸有點著急。


    她清楚方鳳笙的性格,若是以前老爺在還好,怎麽樣也都有個依仗,可如今老爺去了,姑娘無依無靠,如果再這麽任性下去,以後的日子還怎麽過。


    可這話她不敢當著方鳳笙明說,也是明白她的脾氣,隻能滿臉乞求地看著她。


    “姑娘,奶娘求你,就當走個過場?啊?”


    “奶娘。”


    “姑娘,今時不同往日,你就權當為了自己忍一忍吧。”


    方鳳笙撐坐起來:“知春,幫我穿衣裳。”


    何媽媽見她這樣,總算放心下來,讓知春幫方鳳笙穿衣裳擦臉,自己則將迎了出去。


    ……


    春芝的到來,讓整個問秋堂都活了。


    平時要用人時總是不知去哪兒玩的丫頭們都出來了,跟前跟後的,一口一個春芝姐姐的叫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什麽貴人臨了門。


    聽著外麵的動靜,知春欲言又止地看了鳳笙一眼,不出意料看到的是姑娘淡漠的眉眼。她幾不可查地歎了口氣,幫鳳笙披上外衫。


    “姑娘,可是要起?”


    “就不起了,生病的人就該有個生病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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