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防盜章, 訂閱比例不夠, 需等等才可看文  她並不想醒,可這味道實在難聞,耳邊又嚶嚶哭聲不斷,擾了她想繼續睡下去的興致。


    方鳳笙做了一個夢,夢見了她小的時候。


    她是方家唯一孩子, 她爹從小就疼愛她,雖時下普遍推崇女子無才便是德,她卻是三歲識字, 五歲背詩, 都是他爹手把手教的。


    後來他爹忙,就專門請了位先生回來教她。


    那時候她已經懂事了, 懂得問先生什麽是‘君子學以聚之, 問以辯之,寬以居之,仁以行之’, 知道說‘君子藏器於身, 待時而動, 何不利之有’。


    先生被她說得錯愕不已, 卻又哈哈大笑。後, 傾囊相授,於她十歲之齡, 自歎再無東西可教, 自請離去, 她爹隻能再給她換一位先生。


    回憶以前,沒出嫁前的那十幾年,是方鳳笙一生最快樂的日子。可惜快樂總是短暫,每個人從生下來就背負著自己的命運,她同樣也是。


    她是個女子,注定不能像個男子。


    “姑娘,你快醒醒吧。”


    “知春,你就別搖了,姑娘也是一時受了刺激。大夫不說了,等姑娘緩一緩,到時候她自己就會醒。”


    “何媽媽,可我實在害怕。”


    那個何媽媽歎了一口氣說:“老爺從小就疼姑娘,雖父女之間鬧了些別扭,但總歸血脈相連,老爺如今這樣了,不怪姑娘會受打擊。”


    這樣?


    哪樣?


    對,她爹死了!


    方鳳笙徒然從黑暗中驚醒,心一陣一陣地疼,仿佛有刀子在裏麵攪。疼到極致,隻能靠外力抑製。她嗆咳著,一下下,一聲聲,咳到眼淚都出來了,終於找到了宣泄的通道。


    “姑娘,你哭吧,哭出來也好。人傷心了就得哭,把傷心都哭出來,就沒那麽疼了。”何媽媽抱著她,溫暖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撫著她的頭發,就像小時候那樣。


    “奶娘,我爹死了,他死了。”


    那個從小視她如珠如寶,那個縱容她慣著她,那個教授她‘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那個明明很想有一個兒子,明明很失望她是個女兒,卻將方氏祖傳秘要,一一傳授給她的男人。


    那個前十幾年將她當兒子養,後來才告訴她——你終究是個女子的男人。


    死了。


    她甚至還來不及跟他說一句,她其實一點都不怪他逼她嫁人。


    ……


    門,突然被人從外麵敲響了,是丫頭小桃。


    “何媽媽,老太太那裏來人問話了,問四奶奶醒了嗎?”


    何媽媽忙從榻上下了來,清了清嗓子問:“是誰來了?”


    “是春芝姐姐。”


    春芝是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在孫府裏一向得臉麵。鳳笙雖是主子,但也就是二房的兒媳婦,連她的婆婆二太太宋氏見到春芝,也得說兩句好聽話,更何況是她。


    何嬸有點著急。


    她清楚方鳳笙的性格,若是以前老爺在還好,怎麽樣也都有個依仗,可如今老爺去了,姑娘無依無靠,如果再這麽任性下去,以後的日子還怎麽過。


    可這話她不敢當著方鳳笙明說,也是明白她的脾氣,隻能滿臉乞求地看著她。


    “姑娘,奶娘求你,就當走個過場?啊?”


    “奶娘。”


    “姑娘,今時不同往日,你就權當為了自己忍一忍吧。”


    方鳳笙撐坐起來:“知春,幫我穿衣裳。”


    何媽媽見她這樣,總算放心下來,讓知春幫方鳳笙穿衣裳擦臉,自己則將迎了出去。


    ……


    春芝的到來,讓整個問秋堂都活了。


    平時要用人時總是不知去哪兒玩的丫頭們都出來了,跟前跟後的,一口一個春芝姐姐的叫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什麽貴人臨了門。


    聽著外麵的動靜,知春欲言又止地看了鳳笙一眼,不出意料看到的是姑娘淡漠的眉眼。她幾不可查地歎了口氣,幫鳳笙披上外衫。


    “姑娘,可是要起?”


    “就不起了,生病的人就該有個生病的樣子。”


    知春正在想姑娘這麽說到底什麽意思,何媽媽已經陪著春芝走了進來。


    春芝是個細眉杏目身材嬌小的丫頭,穿青綠色的比甲和淡粉色百褶裙,梳著單螺髻,上麵插著把鑲著米珠的銀梳。


    她生得不算漂亮,但舉止端莊大方。進來後,就對著鳳笙福了福身,道:“奴婢過來其實也沒什麽緊要的事,就是老太太掛心奶奶的身子。老太太說,讓奶奶節哀順變,不要太多憂慮,人死不能複生,但活人的日子還是要過。”


    春芝雖是一臉笑,這話裏意有所指的味道太濃了。


    什麽人死不能複生,什麽不要太多憂慮,不外乎是在敲打方鳳笙讓她最好放棄回家奔喪的念頭。


    其實早在方家那邊出事後,孫家的人明裏暗裏都在告訴方鳳笙,她已是孫家婦,要認清自己的本分。


    什麽是認清自己的本分?


    事事以孫家為先,不要給孫家惹上麻煩。


    其實也不怪孫家人會是這麽個反應,兩淮鹽政侵吞稅銀案轟動整個大周,聖上龍顏大怒,下命徹查。凡牽扯在內的,無不人人自危,鹽運使周廣瑞更是首當其衝,而身為周廣瑞最器重的師爺方彥,也就是方鳳笙的親爹,在案發第二日就在獄中畏罪自盡。


    消息傳來,方鳳笙當天就被禁了足。


    當然表麵肯定不會說禁足,對外則宣稱四奶奶抱病在身。直至有消息說周廣瑞在被押解進京的路上因病身亡,上麵也沒再往方家這邊查下去,孫家的人才鬆了口氣。


    可方鳳笙早就垮了,昏迷了整整七日。


    這幾日除了她婆婆二太太宋氏來了趟,孫家並無其他人前來,沒想到今日剛醒過來,老太太的人就來了。


    鳳笙咳了一聲,眉眼半垂:“勞煩老太太掛念了。”


    春芝看了榻上的鳳笙一眼——


    榻上的女子大病初愈,本來消瘦的臉頰因多日滴米未進,已經深陷了下去。臉白得像紙,更顯得長眉濃睫有幾分旁人不敢直視的黑。此時那雙如墨似的眸子空洞無神,似乎在想著什麽,又似乎透過空無的空氣看著什麽。


    春芝眼中閃過一抹不顯的憐憫,笑著說:“老太太其實還是掛念奶奶的,這幾日想起來就會問一問。老太太說,四奶奶是個伶俐人兒,人也識大體,既然醒了,趁著天好,沒事就到園子裏散散,不要總是悶在屋子裏,免得悶出了病。”


    “勞老太太費心了。”


    “既然四奶奶還好,奴婢就告退了。老太太讓奴婢帶了些補品來,已經交給下麵的丫頭了,四奶奶得空讓廚房燉了多補補,也不枉費老太太的一片心意。”


    何媽媽將春芝送出去,春芝帶來的補品被丫頭端了上來,擺在桌上,昭告著老太太對四奶奶的看重。


    不光如此,繼春芝來後,大房的大太太和方鳳笙的婆婆宋氏都派人來了,似乎一夕之間問秋堂就成了整個孫家最受人矚目的地方。


    這種看重從下麵丫頭們積極的態度就能看出來,院子有幾日沒掃過了,堂上的家具也有多日未抹塵,這些丫頭進進出出的忙碌著,看著就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誰還敢說四奶奶馬上要退位讓賢給表小姐?


    ……


    而對於這一切,方鳳笙都是默默地看著。


    何媽媽和知春隱含著擔憂的眼神,她似乎並沒有看見,一如既往的沉靜。她讓下人把老太太送來的補品燉了,每天都吃,飯也比以往吃得多了些。


    隨著她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也願意出去散散了,何媽媽和知春眼裏的擔憂總算淡了些,想著姑娘應該是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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