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開最終也沒有解釋, 但他也並不狡辯,葉曉棠想依舊還是她認識的那個陸雲開, 將自己包的滴水不漏。


    他們到底還是冷戰了幾天,也並不是嚴格的冷戰。電話短信還是通著, 多半是陸雲開主動打來。


    早上八點, 他說:“我那條紅色條紋的領帶你放哪兒了?”


    中午十二點則是:“物業費你給薑姐了嗎?催繳通知發我手機上了。”


    晚上他又說:“冰箱裏的牛奶什麽時候買的你還記得嗎?我在盒子上找不到保質期。”


    而葉曉棠總是實事求是言簡意賅的回答他, 答完立即結束通話。


    有天晚上, 葉曉棠加完班回家, 發現家門口莫名多了兩個袋子,她低頭大致翻看, 發現大都是她留在陸雲開公寓裏的鞋子和配飾,雖然都是她喜歡的, 但平時用的頻率並不高, 所以那天收拾東西時為了節省時間和空間,並沒有帶過來。


    她猜估計是陸雲開讓薑紅雲拿過來的, 開了門把東西提進屋, 關上門換鞋換衣服。襯衣扣子解開一半, 突然聽到有人敲門。


    她不記得自己最近有快遞,也不記得約了朋友,於是大聲問道:“誰!”


    “我!”分明是陸雲開的聲音。


    葉曉棠邊重新扣襯衣扣子,邊去開門,門一打開, 果然外麵站著陸雲開。


    “東西都看到了, 就沒想到人也會在?”陸雲開沒好氣。


    葉曉棠沒想到是他親自送東西過來, 她聞到他身上新鮮的煙草味,估計剛才是躲進了樓道裏抽煙,她丟開門說:“我以為是薑姐拿過來的。”


    “你喜歡紫色運動鞋這種壞品味薑姐怎麽會知道!”陸雲開邊關門邊說,顯然對於葉曉棠沒有第一時間意識到他的存在表示不滿。


    葉曉棠想說上門求和還這麽橫,偏就不哄你,她拿了家居服進衛生間,說:“地方小,你自己看著隨便坐。”


    陸雲開跟著她到衛生間門口,不滿道:“躲著我換衣服?”


    葉曉棠不理他,關了門換好衣服,打開門,發現他還在門邊站著,她靠在門框另一邊,看著他說:“我不過是換衣服躲著,總好過有些人做那麽大事都自己捂得好好的。”


    陸雲開沉默片刻,忽然說道:“我要是早告訴你,你也一樣會對我失望的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你瞞著我,隻是因為你害怕我知道你做了不好的事情,所以對你失望?”葉曉棠試圖理解陸雲開的話,可是她卻不能理解他的邏輯。


    陸雲開想他果然是不應該說出來,她壓根不可能明白,或者隻是覺得可笑。


    事實上,他自己近兩天想起來,也覺得挺可笑,不過是談個戀愛而已,難道還因此要求自己成為聖人嗎?


    “你早點休息吧,我先走了。”陸雲開說著轉身往門邊走。


    葉曉棠拿不住他是借題發揮,還是真的有她想不到的其他心思,她伸手撈住他說:“你總得對我們的感情有信心。”


    陸雲開伸手幫她理了理頭發,無奈笑說:“我沒有。我時常都覺得我愛你遠多過你愛我。當然,你恐怕是完全相反的看法。”


    葉曉棠沉默,自然是被他說中,她遷就過他那麽多次,當然是她愛得更多。


    陸雲開見她神情,已經知道她在想什麽,他探身抱了抱她,說:“好在你隻是搬出來,而不是真的離開我。我們還有時間,可以慢慢來。”


    葉曉棠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她想明明就是他的錯,為什麽現在弄得好像她對不起他一樣。


    “男女之間,要麽談錢,是交換;要麽談性,是快樂;要麽談婚,是合夥;談愛?基本等同於談哥德巴赫猜想,是一個人到死也無法徹底證明的事。”蘇晗在電話侃侃而談,從財經名記變成了情感博主。


    “別拿你那些話術唬我,我知道哥德巴赫猜想是什麽。”葉曉棠人正坐在去機場的出租車上,豐達科技項目出了一點問題,她要趕往郴州。


    “那好吧,換一種說法。愛情是奢侈品,是那些吃飽了沒事幹的人為了尋求心理刺激創造出來的東西。”


    “可是你我,一個早上六點鍾就往機場趕,一個熬夜寫稿過通宵,實在不應該花時間來討論愛情。那跟我們紅紅火火的現實生活不合拍。”


    蘇晗說著話打著哈欠,顯然是困了,想要結束這關於“無用”愛情的討論。


    葉曉棠祝她“晚安”,掛了電話,看向車窗外麵,道路上的車輛在漸漸增多,陽光還未能完全穿透薄霧,三月份的北京依舊呈現出一片蕭條景象。


    馬路兩旁的樹木都是一片光禿禿,樹枝丫往上支棱著,你不知道它是在積蓄新的成長營養,還是在動用所有能量抵抗嚴寒。


    她想不知道陸雲開這會兒在做什麽,是在睡著還是已經醒來,他睜開眼的那一瞬間會想什麽呢?


    會因為自己不在身邊而感到失落嗎?或者會,或者不會,她不知道,也永遠都不會知道。


    她想蘇晗說得對,愛情完全是非理性的,計較的從來不是對錯,而是愛與不愛,愛得多還是愛得少。


    雖然愛情的挫折讓葉曉棠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可事業的挫折卻讓她鬥誌昂揚,不失興奮。


    “程果必須換掉!”


    “程果不能換!”


    豐達科技的會議室裏,張童和豐達科技董秘門羅已經爭論了半個小時,圍繞的焦點是會計師簽字人程果的去留。


    正如他的頭銜,程果負責的是豐達ipo項目的會計部分;但是兩天之前,張童在招股書中發現了幾筆虛假交易數據,而且是程果簽字確認過的。


    張童據此認定,程果有意造假,堅決要求換掉他;而豐達科技方麵則讓董秘門羅出麵力保程果。


    事情再清楚不過,造假行為不是程果單方麵實施,是聯合企業一起做的。葉曉棠正是為這事來的。


    “葉總,我希望你們為項目整體考慮,隻要ipo成功,我們不會虧待您,當然,還有張總。”門羅對著葉曉棠赤&裸&裸的承諾賄賂。


    葉曉棠看著眼前的男人,是三十五六歲的年紀,一副老練模樣,仿佛對業內潛規則了如指掌,所有違規操作對他來說都是家常便飯。


    葉曉棠認識太多這樣的人,因為不了解真正的規則邏輯,便將潛規則奉為圭臬,而且將別人當成傻子。


    事實上,豐達科技的基本盤沒問題,符合小微企業上市標準;可現在卻出現造假行為,無非是像門羅這樣的職業董秘蠱惑了豐達實控人,人為增加企業體量,妄圖日後在市場上更大規模撈錢。


    “我們再考慮,稍後答複您。”葉曉棠對門羅說道。


    “沒什麽可以考慮的啦!都知道,企業拿錢買的是券商通道。其他的事情跟你們沒關係,何必非要給自己攬事兒。”門羅一副無所謂模樣,就差對著葉曉棠說“請你們不要多管閑事。”


    葉曉棠看住他:“沒錯,券商隻有通道。可我要說通道就是一切,你應該也隻能同意。”


    “嗬。”門羅假笑,“那您慢慢考慮,我們稍後再談。”


    從豐達科技的會議室裏出來,葉曉棠對張童說:“考慮放棄這個項目吧。”


    “放棄?為什麽?”張童驚訝。


    “造假不止是程果和門羅的行為,可以肯定,豐達科技控製人、高管、甚至某些主管官員一定都參與進來了。永信不趟這洪水,現在放棄,及時止損。”


    絕不死磕一個項目是孫寧的思路,葉曉棠以前不理解,但是當她開始掌管行業組,要求她必須以全局眼光看問題的時候,她才發現麵對很多情況時,這是唯一的方法。


    “豐達科技基本盤沒問題。換掉程果,我再去說服豐達高管讓他們降低融資期望值,項目可以繼續往下做。”


    張童不甘心,他為項目已經付出了將近三個月的時間,這個時候讓他放棄,他無法接受。


    “你不可能說服豐達高管。人的欲望一旦被提上來,就再沒可能降下去。”葉曉棠放棄的決心非常明確。


    張童見她竟不給一點機會,不由得生氣,“當初是你讓我接這個項目的。”


    葉曉棠一愣,想說這是什麽話,一個項目進展過程中有可能出現任何情況,難道還要求別人成為先知不成。但是想著張童的損失,她到底還是忍了下來。


    他們回到酒店,進房間之前,葉曉棠對張童說:“我會讓公司質檢部出具暫停項目的報告,你跟同事們說一聲,準備回去吧。”


    張童沒有答應,他看著葉曉棠半天,說:“因為我喜歡你,所以就可以任意的指使我,是嗎?”


    葉曉棠生氣,血液簡直衝上頭頂,“我當初把豐達科技的項目交給你,是因為我覺得你有才華和能力,應該得到鍛煉的機會。今天我讓你放棄項目,是因為我判斷項目不適合再做下去。”


    “你可以不同意我,但你記住,我是你的上司,別跟我扯什麽喜歡不喜歡,你要麽聽我的命令行事,要麽立馬辭職不幹。”


    “好,我辭職!”張童語氣決絕,說完立刻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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