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曦扔下了段楚澤, 小步跑到了段楚瑄的身邊, 說:“主神大人, 你回來了。”


    而段楚澤看著於曦馬上拋下他不管, 隻是微微挑眉,看向自己的哥哥,語氣慵懶而又隨意:


    “嗬, 有趣……你回來多久了, 怎麽就在門口站著, 也不說話?”


    分明是在偷聽他和於曦私下的情話,真是奸詐。


    段楚瑄的臉上沒什麽神色, 隻平靜地回答:“就在你說你不需要被攻略的時候。”


    語氣平波無瀾, 聽不出情緒的一絲變化。


    於曦眼尖,忽然注意到了他的氣色不算很好,是今天會議出了什麽事情嗎?


    說起來,今天本來好像說是要給她安排新的副本任務的來著?


    段楚澤嘴角微微勾起, 臉上邪氣忽隱忽現,說:“你居然偷聽我對於曦告白?這可真是太過分了。”


    於曦立即評論:“這個語氣太浮誇了, 差評。”


    段楚澤:……


    段楚瑄沒有去管段楚澤話中帶著的刺, 他從很早的時候就發覺弟弟跟於曦兩個人的關係好得非比尋常, 如果說於曦人生中的導師是他自己的話, 那麽段楚澤應該就是她人生中最為重要的夥伴。


    於曦如果認為他是“父親”,那麽段楚澤就應該是“密友”。


    這兩者最大的差別就是, 密友一旦越過了某個既定的界限, 就很容易變成伴侶。


    不過他對自己弟弟試圖做的無用功沒有什麽太多的想法。


    於曦, 從一開始,她的基因,就注定了她無法越過這個界限。


    實驗室裏的人想要看到的,就是在攻略對象越過這個界限之時,於曦依然能保持有最初的情感,而沒有絲毫變化。


    沒有想到,第一個栽下去的,是段楚澤。


    ……不對。


    段楚瑄忽然微微閉上了眼……第一個栽下去的人,可能更早一些……或許……


    “你對於曦如何表白都是無足輕重的。”段楚瑄平靜地睜開了眼,淡漠的神色中沒有多少改變,語氣也是平波無瀾:“於曦比你更清醒一點,她的共情基因,不是你三兩句情話就能解決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話……或許他現在就不會陷入困惑和迷茫,還有壓抑。


    段楚澤勾了勾嘴角,忽然問道:“怎麽,哥,你是在會議室裏被責難了嗎?”


    他捕捉到了段楚瑄語氣之中的倦意。


    也敏銳地意識到了段楚瑄和於曦之前可能超越了“養父女”設定的某些猜想。


    “於曦明天會去新的攻略副本,首領已經給她定下來了。”段楚瑄伸出手,給於曦理了一下肩膀處有些淩亂的碎發,沒有轉頭,卻忽然平靜地問段楚澤:


    “你有興趣明天一起過來嗎?”


    於曦微微歪頭,有些不解,而段楚澤聞言後輕笑了一聲,說:“當然過來了。”


    段楚瑄沒有再去理自己的弟弟,他摸了摸於曦溫潤的臉頰,輕聲說:“新的副本世界,首領也會全程觀摩。如果這個世界的任務你失敗了,我會向首領報告你的設計仍然存在缺陷,項目出現不可避免的問題,需要被暫時停止。”


    於曦眨眨眼,說:“我不會讓主神失望的。”


    段楚澤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而段楚瑄則是雙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微微彎下腰,眼睛與於曦持平,他用溫和的語調輕輕說道:


    “於曦,這一次,我可以給你一個回頭路。”


    於曦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段楚瑄漆黑的眸子中沒有過多的色彩,有輕微的光從瞳孔之中流轉而過,卻又很快消散。


    他說:“如果失敗了,你或許可以成為一個正常的人類,不用再去執行間諜計劃。如果……你願意的話……”


    於曦皺了皺眉,還是沒太懂段楚軒的意思:“但我的誕生本身就是為了這個計劃,為了聯邦的啊?”


    段楚瑄的眼眸之中染上了和煦的柔意,他輕聲說:“我是說假如,假如你想要像和同齡的女孩一樣,沒有任何東西束縛著你,你可以自由地成長……事情還是有挽回的餘地的。”


    於曦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下巴,思考了一下,隨後拒絕了:


    “謝謝主神大人能這麽為我著想,但是每一個人誕生都有他們的使命,對他們自己的,對家人的,對聯邦的,不能輕易就放棄。我覺得我現在這樣就很好了,自由和同齡女孩的那種生活,我看過,沒有什麽感覺。”


    夜很寂靜,段楚瑄眼中流轉的光消散,隻剩下了漆黑。


    在一旁的段楚澤忽然有些心電感應,能體會到哥哥心中不可壓抑的掙紮,還有微不可查,卻又隱隱泛了出來的……絕望。


    光在黑暗中寂滅了。


    再沒有滋生的可能性。


    金發女子的詛咒仿佛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耳邊,一遍又一遍,不停回響。


    首腦在會議室裏責難了他一天,質疑項目進展的緩慢,還有參考世界的遲遲沒有決定。他昨晚拿出了共情基因研究的報告,試圖從裏麵找出一條數據證明自己的技術仍然存在不可確定性。


    然而他在真正創造出於曦之前,便已經力保了自己技術的絕對優越性,幾乎不存在任何的偏差數值。


    嚴謹苛刻的研究作風,注定了他會力保於曦的共情基因會得到技術上的絕對隱藏。


    一夜未眠,一夜都在尋找漏洞,最終卻無法在完美的實驗報告麵前為自己找出一條基因工程存在缺陷可能性的數據。


    造假或許能隱瞞過首腦,卻無法說服同樣有著高等智商和傑出能力的同事們。


    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首領親自決定了下一個實驗世界,他大約,能做的,就是問於曦——如果她想過正常人的生活,如果她想和同齡的少女們一樣活得自由,或許,她可以主動選擇失敗。


    然而他卻在於曦的眼眸之中看到了困惑和拒絕。


    段楚瑄微不可查地輕輕歎了口氣……他明白,整夜的失眠和一天的會議並不是疲倦乍然出現的理由。


    他知道是什麽讓自己如今陷入困境,讓自己疲憊不已。


    也許,從一開始,把她帶回家,決定就是錯誤的。


    無論是段楚澤直截了當的告白,還是他含蓄隱忍的表達,於曦都是……不能感受到的。


    所以她輕而易舉地拒絕了。


    ……該怪的是誰,他清楚而明白。


    段楚瑄沒有從於曦口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也沒有再去強迫於曦,他知道如果以主神身份強迫於曦在任務中失敗也不是不可行,於曦天然地就會服從他的命令,這種服從也已經刻在了她的基因深處。


    如果未來有一天,當於曦真的需要一個伴侶和結婚對象的時候,出於本能,她也會選擇段楚瑄。


    基因,就是比荷爾蒙和腎上腺素更為強大而無法克服的障礙。


    但是段楚瑄卻不想強迫於曦——她的出生和她的情感,已經由不得她了,沒有必要再去控製她的想法,讓她毫無條件毫不保留地臣服於自己,而沒有自己的一絲一毫的個人意願和認知。


    段楚澤一直坐在辦公桌旁的旋轉椅上,他穿著軍靴的修長雙腿正隨意地抬在辦公桌上,看著哥哥的神色,他心中已經有了初步的基本判斷。


    幾瓶烈酒沒有讓自己醉過去,但卻也成功地讓自己的思緒變得有些飄忽而捉摸不定。


    ……如果是朝夕相處,因而喜歡上自己手中的實驗品,是很正常的事情。


    這麽看來……好像被坑的還多了一個人。


    段楚瑄沒有去管自己的弟弟,在把於曦帶走之前,他隻輕淡的對段楚澤說道:“辦公桌後麵有水,可以醒酒。”


    說完,便轉身,於曦屁顛屁顛地就跟上了他。


    看著於曦亦步亦趨地跟在段楚瑄後麵形影不離,段楚澤隻是輕輕一笑,忽然說:“哥,打個賭。”


    段楚瑄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於曦則是好奇地轉身看向段楚澤。


    段楚澤衝著於曦露出了一個可以稱之為“邪魅”的笑容,眼角眉梢都有絲絲邪氣透露出來。


    於曦開始腦補霸道少帥愛上我——隨即,強行拉回了自己的腦洞。


    有毒。


    下一秒,她卻聽見段楚澤說:“就賭於曦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於曦:……?


    夜天一霹靂!仿佛有隕石忽然砸向了她。


    這麽閑的嗎?這個邪魅少帥傲嬌小狼狗又想把故事劇情帶到哪裏去?


    段楚瑄的神色很平靜,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如果她願意和我在一起,那你的項目就是失敗的,聯邦首腦也不會再強求她必須開始間諜活動。”段楚澤嘴角勾著略有些涼薄的笑意,每一句話都在正中段楚瑄心中所想的事情。


    “失敗了,搞不好這個項目就停止了,說不定你也不用這麽掙紮了。”


    段楚澤微微歪頭,眼神卻是有些溫柔地看向一臉懵懂的於曦,頓了頓,他又笑了,帶著絲絲邪氣:


    “而且,軍隊那裏,有我在,關於幼崽實驗失敗但卻保留實體繼續生存這方麵,應該很好操作。”


    於曦覺得段楚澤可能真的是霸道總裁愛上我這本小說看太多了。


    她剛想皺眉反對,而段楚瑄卻平靜地轉身按住了於曦的肩膀。


    他漆黑的眸子沒有光,一片幽邃,卻又平波無瀾。


    他牽起了於曦的手,帶她走出了房門後,在關上門之前,他平靜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隻說了三個字:


    “你隨意。”


    隨即,門被關上了。


    段楚澤勾了勾嘴角。


    ………………


    於曦牽著段楚瑄的手,走在他旁邊,段楚瑄全程都沒什麽表情,隻是在走出大樓的時候溫和地詢問了一下她冷不冷。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後便揉了揉她的頭,帶她坐上了回家的空軌。


    在座位上,段楚瑄依然在看著自己的實驗報告。


    很安靜。


    終於,於曦還是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肩膀,在他側頭看向自己的時候,她抿了抿嘴,問:


    “主神,你為什麽不拒絕他?”


    段楚瑄愣了一下,隨後柔和地笑了笑,輕聲反問:“為什麽要拒絕他?”


    於曦皺眉,想了一下,說:“因為這個賭約真的很幼稚。”


    以她為賭她倒沒覺得什麽,隻是這個賭的內容……真的……很古早,很狗血啊。


    而段楚瑄依舊隻是溫和地微勾了下嘴角,隨後繼續將目光看向實驗報告,隻輕淡地說道:


    “一定會輸的賭約,沒有必要拒絕。”


    於曦用手指戳了戳下巴,思考了一下,說:“確實是會輸沒有錯……但還是很幼稚。”


    段楚軒的目光沒有從實驗報告中移開,良久,忽然輕輕地說了一句:


    “他大概不知道……”


    於曦好奇地看著段楚瑄。


    停頓了片刻,他說:


    “你的基因裏,刻下了對創造者的絕對臣服……”


    隻是為了確保……未來一旦任務出現了意外,隱藏共情基因的技術消失,執行者卻仍然能夠被創造者所牽製。


    是絕對的牽製,沒有任何情感因素可以抗拒。


    於曦了然,點點頭說:“那確實可以從根源上杜絕了一切叛變的可能性。”


    ——很坦然,沒有一絲絲陰霾的情緒。


    沒有憤恨,沒有委屈,也沒有惱怒。


    仿若說的不是她自己。


    段楚瑄微微閉上了眼睛,忽然感覺心情有些難以言喻的澀意。


    是帶了一點痛楚的澀。


    有的時候,寧願你能為自己的遭遇感到不平,哪怕隻是一點點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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